第一百二十七章 寫份條陳
舊是清晨。全//本//小//說//網
何貴坐在書房里面,望著窗戶外面那顆樟樹微微有些發怔。
樟樹是常綠喬木,即便是冬天也是一派綠色。以前的時候他只是在南方見過,卻沒想到在北京居然也有。不過,比起以往見過的那些參天古木似的樟樹,他家里的這顆不僅個兒矮,而且葉子也早已經落得干干凈凈。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至少到了來年春天的時候,這樟樹還會再次長出新葉,而且,夏天的時候也能防蚊蟲,讓人晚上清靜不少。
……
“老爺,你到底還寫不寫啊?看樹都看了快一刻鐘了!”小丫頭師雪韻微微有些抱怨地說道。自從到何貴家里當了傭人,師雨煙主要負責家里的財務以及飲食,師小海負責院子里的清潔,有時候還要劈劈柴火,至于這小丫頭,則是負責打掃室內,以及跟師雨煙一起洗洗衣物,而在何貴練字或者寫什么東西的地候,她也要在旁邊磨一下墨。
“啊?”被小丫頭這一叫,何貴才從失神的狀態里面恢復過來,搓了一把臉,拿起筆就往紙上寫。
“老爺,還沒墨呢!”小丫頭又叫道。
“呃……”看著毛筆在紙上劃出來的那一道白印,何貴微微有點兒臉紅,卻兀自嘴硬:“什么沒墨?老爺我是先練一下手!”
“嘻!”師雪韻掩嘴偷笑。
“不許笑!沒規矩!”何貴故作嚴肅地斥道。
“耶!”小丫頭吐了吐舌斗,對何貴做了個鬼臉,渾沒把這話當回事兒。
“你這丫頭還真是……”何貴當然不可能真對小孩子發脾氣,只能搖頭苦笑。不過,師家姐弟三個的表現倒也有些奇怪。師雨煙為人平和,沒什么脾氣似的,這倒是沒什么出奇的;師小海就跟何貴預計中的問題小少年有些不同,雖然稍有點兒暴躁,卻很聽師雨煙的話,也從來不跟何貴犯犟。說干嘛就干嘛。反倒就是頭次見面的時候并不怎么突出的二丫頭,老是表現出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時常在何貴面前作怪。對此,何貴倒是想起了一句以前在三毛一本書上看的話:“老二就是夾心餅干里面地那層心兒,因為時常被忽略,所以要經常跳出來以求關心!”
“老爺,你又犯愣了!”看著何貴又定在那里,師雪韻再次叉腰敬告。
“胡說!老爺我這是在想該怎么寫,你個小丫頭懂什么?”何貴揉了揉額頭。斥道。他這是在寫奏章,該如何措詞倒是知道,可如何把這些話寫成文言文可就難為他了。雖然在戶部的時候他也經常閱讀各地的奏本。可是,讀跟寫,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兒,“去,把進吉給我叫來!”
“叫吉少爺?嘻嘻。老爺你是不是不會寫啦?……”小丫頭跳著腳嘻笑問道。
“再說?再說信不信我揍你!”
何貴作勢欲打,小丫頭也不害怕,留下一陣嘻笑聲,人卻早已經跑了出去。
……
何進吉也是剛剛起床沒多久,聽到何貴招呼,立即就趕了過來。……他還真怕這個三叔!事實上。不僅是他,自從何貴上一次罰了賀根兒之后,這家里,還真沒有幾個不怕何貴的了,只是師雪韻這個調皮丫頭除外。
那一次,賀根兒沒有選擇拿錢走人,所以,只得拿起斧頭劈柴去。從早上開始。足足劈了十多個時辰,何貴到戶部上差回來的時候,這小子也還沒有劈完,最后,一直劈到凌晨三更天才停手。劈完之后,也沒顧上師雨煙給他在廚房留的飯,直接步履蹣跚的回到屋里,栽倒就睡。第二天傍晚才醒過來,然后,把在廚房里給他留下的五個饅頭。兩盤菜兒還有大半鍋稀飯干了個底兒朝天,又回屋睡了一整夜才稍稍恢復了一些。不過。即便如此,這小子一連好幾天都是累懨懨地模樣,一點兒精神都沒有,并且經常叫胳膊疼。
雖然,賀根兒看上去好像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就只是累一點兒,可是,何進吉也是莊戶人家出身,餓著肚子一連劈上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木頭,他也知道那有多苦多難受!所以,本就有些害怕何貴地他,在那之后,連早上起來讀書的聲音也小了許多,生怕打擾了何貴。
“最近在干嘛?怎么不經常見到你?”何進吉進來之后,低著腦袋向何貴請安,何貴回了一聲,又開口問道。
“跟賀根兒一起去拜訪了一下老師!”何進吉低聲答道。
“拜訪老師?呵呵,原來如此。怎么樣?見過了?”何貴明白了。這年頭,進京的舉子在參加考試之前,都要先投貼給主持他們參加院試的主考或是監考,順便送些“見”,說白了,也就是打關系。不管這老師會不會成為他們會試的監考,總之,能說上幾句話總是沒錯地。這規矩自從有了科舉考試以來就差不多存在了,倒也不是清朝的原創。
了兩次,恰好老師都不在,沒見著!準備過兩天再去進吉老實的答道。
“兩次都沒見著?”何貴想了一下,突然又笑問道:“你是不是給的錢不夠呀?”
“還要給錢?”何進吉一怔!
“當然要給錢!要不然人家……等等!你……難道你沒給錢?”看著何進吉失神的模樣,何貴也是禁不住一怔,立刻問道。
“我給了!”何進吉急忙分辯,“給了門子三吊,給了老師見十兩!”
“十兩,就十兩?我,我說你小子……哇哈哈哈,哈哈!”
何貴抱著肚子就是一陣狂笑,直笑得面目通紅。何進吉見了,立即也知道是自己辦錯了事兒,也是羞得滿臉泛紅,站在那兒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呃哈哈……好了,哈,你小子還真行!”何貴極力忍住笑,指著何進吉一個勁兒地直點,卻是說不出話來。
“真是,十兩銀子也不少了。有什么好笑的?”師雪韻嘟著個嘴,小聲說道。
“你個小丫頭懂什么?”何貴輕斥了一聲,臉上卻依舊笑容不減。京官窮,那些搞學術的京官就更加窮了,就像那些翰林、詹事,聽著風光,都是大知識分子,可真數起來,這里面甚至有的都快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欠債的更是比比皆是。所以這些人每每都要搶破了腦袋去爭取放差到地方上監考或者主考的機會,指望的就是能多收幾個財主門生,等到來年會試地時候好多收一些“見”。把舊帳還清,然后再拖新帳。可何進吉這小子卻只封了個十兩的“見”拿過去,難怪人家不愿意見他。
“三叔,我……我該怎么辦?”何進吉性子柔弱,一直在朝邑讀書。沒怎么見過世面,但這卻并不代表他就是傻子。何貴這么一笑,又一直說什么“十兩”,他當然也就知道那老師不見自己,是因為錢送少了的緣故,立時便有些著急。
“好了好了。你也別急!不就是一次會試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老師是誰?”看到何進吉著急的模樣,何貴微微有些搖頭。這小子被老何家的上上下下寄予厚望,可在他看來,何進吉雖然本性不錯,卻完全不適宜做一家之主,尤其是老何家這樣剛剛才發達沒多久,需要一位有見識、有韌性、有魄力的領導人的情況下。他就更加不適合了,在何貴看來,甚至就連現在城外幫忙何守富經營染坊的何進寶也比他強。可惜,這年頭就是讀書人為大!也幸好老何家一向團結,何守財、何守富兄弟倆感情好,小字輩們也沒誰想太多地東西,力一直在往一處使,要不然,老何家以后地前途還真的難說。
“我老師是詹事府詹事吳贊善!”
“吳贊善?沒聽說過!小人物罷了,看他地意思。無非也就是要錢!過兩天再封個五百兩的見過去,不信砸不趴下他!”何貴笑道。
“五百兩?三叔。這是不是太多了點兒?”何進吉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舍。
“呵呵,進吉啊,節儉是好事兒。你二叔也沒少為這事兒敲打過我,不過,有時候,這錢該花的也還得花。”何貴搖了搖頭,又接著笑道:“本來呢,依三叔我的意思呢,是讓你直接捐一個官兒,然后回家做你候補官兒!反正也別想著補缺,就是把身份撂那兒,讓人知道老何家有位朝廷命官坐鎮,不求聞達,只求安康!不過,你二叔不樂意,非得讓我看著你把這一科考完再說!所以,我也就沒跟你說,想讓你安心等著考試!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去拜訪老師,嘿嘿,這年頭人人求利,沒有孔方兄開路,想做件事太難了。何況是這種關系到人生前途地大事?”
“那,那我就去準備五百兩!”何進吉唯唯諾諾,又開口說道。
“行啦,又沒多少錢,還是我來出吧。待會兒給你!”何貴揮手說道。
“那,小侄謝過三叔!”何進吉一躬身,就要向何貴行禮。
“謝什么謝?這老楊頭,怎么把你教成這樣了?以前你可是年祭的時候都敢偷跑去鎮上看戲的……算了算了,”何貴嘆了口氣,又招手把何進吉給叫到近前,然后一把將其按坐在書桌前,“幫我個忙,寫份奏章!”
“寫奏章?三叔,這……我只是個小小的舉人,沒寫過這種東西!”何進吉嚇了一跳,說著就要站起來。
“不是讓你自己寫,我說白話,你給我改成文言!”強使勁兒把這小子又按回去,何貴已經有些不悅。
“噢!”
“這個……算了,還是不寫奏章了。改成條陳吧,待會兒先給和珅看看!”
“和珅?”聽到這個名字,何進吉又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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