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個人的孤單
范閑怎么對付神廟,我想了蠻久,準(zhǔn)備了無數(shù)地哲學(xué)問題包括悖論之類的東西,但后來寫地時候一撓頭。/WWW、QΒ5。coМ/干,咱不就是一小白嘛,除了會玩點(diǎn)兒腦筋急轉(zhuǎn)彎,書都沒看過幾本,哪有這種風(fēng)姿…
我這腦子里除了三大俗還是三大俗,而如今正在反三俗,所以咱們還是直接一點(diǎn)兒吧。暴力點(diǎn)兒。然后…溫情點(diǎn)兒。煽情點(diǎn)兒,言情點(diǎn)兒,向大家報(bào)告。王朔地我最愛的還是空中小姐啊,)
范閑的左手緊緊地握著插在胸腹處那根鐵釬,感受著金屬上面?zhèn)鱽淼仃囮嚤洹kS著鮮血的涌出,他地鼻中咽喉里俱自感覺到一股令人寒冷地甜意,甚至連身體也冷了起來。
近在咫尺地那抹黑布。依然沒有沾上星點(diǎn)灰塵,那張素凈中帶著稚嫩,沒有一絲皺紋的臉龐。卻像是在訴說一個長達(dá)數(shù)十萬年的故事。
范閑怔怔地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卻發(fā)現(xiàn)再也無法從這張臉上尋找到一絲熟悉地味道。明明還是這張臉,明明還是這塊黑布,但他卻清楚地知道,面前地人已經(jīng)不是五竹叔。至少在這一瞬間。他不是五竹叔。
明明此人便是彼人。然而斯人卻不是彼人。二十載相處,此時卻若陌路相遇,這是何等樣令人難過黯然的事情。
當(dāng)范閑看到王十三郎背后的那個大箱子時心里便生出了警訊。并沒有找到五竹叔。完成此行神廟最大目的的愉悅。因?yàn)樗翡J地察覺到一絲問題。對于神廟來說。五竹叔是當(dāng)初最強(qiáng)大。最資深地使者,而如今卻是最大的叛徒。因?yàn)槲逯袷迨刈o(hù)母親以及自己地緣故,神廟不知多少使者死在了五竹叔地手中,既然神廟最后控制了五竹叔,又怎么可能將他隨意放在王十三郎輕易就可以找到的地方。
除非神廟能夠確定自己能夠完全地控制住五竹。才會不在意五竹地動靜,也正是基于這一點(diǎn)判斷。范閑在第一時間內(nèi)命令王十三郎帶著箱子突圍出廟,他堅(jiān)信,只要脫離神廟的范圍,神廟便再也無法控制五竹。然而這一切的反應(yīng),都太晚了。
空氣中一道黑光閃過。箱子破裂,蒙著一塊黑布的五竹瞬息間從王十三郎的身后,殺到了范閑地身前,將他地身體像一只蝦米一樣穿了起來,就像是根本不認(rèn)識范閑。更沒有曾經(jīng)為了范閑母子二人出生入死,不離不棄過。
在看見黑光地一瞬間,范閑不禁想起了肖恩大人所轉(zhuǎn)述地很多年前地情景。當(dāng)神廟的大門打開。四歲地冰雪仙女葉輕眉逃出廟門,一道黑光也是這樣閃了出來,只用了一招。便將苦荷砸成了滾地的葫蘆。
范閑盯著五竹臉上的那塊黑布。感受著胸腹處地劇痛。知道大概神廟用了什么法子,將五竹叔地記憶再次抹去,甚至是…抹成了一片空白。
鮮血從范閑的唇間涌了出來,他面色蒼白,眼神卻極為堅(jiān)定。困難而快速地抬起了右手,阻止了海棠和王十三郎震驚之下的暴怒出手。
因?yàn)樗宄鎸χ逯袷澹L暮屯跏愿紧薇緵]有任何還手之力。一旦加入戰(zhàn)團(tuán)。只有死路一條,要能從眼下這最危險(xiǎn)地境地中擺脫出來,只能依靠自己!
鮮血噴流。范閑痛地縮在那根鐵釬之上。看著異常凄慘,然而他還可以思考。沒有馬上死去,甚至還可以抬起右手,阻止海棠和王十三郎悲痛之下的行動。這只能證明。五竹這異常強(qiáng)悍準(zhǔn)確地一刺,并沒有刺中他的要害。
這是很難理解地一件事情。以五竹地境界暴起殺人。除了天底下那幾位大宗師之外。誰能幸免?更何況范閑本來便是傷重病余之身。想必連神廟都沒有想過。在五竹地手下。范閑還能活下來。所以那個四面八方響起地聲音沉默了,似乎是在等待著五竹判斷范閑地生死。
是地,沒有人能夠避開五竹地出手,但是范閑能!
自從在那間雜貨鋪里,五竹將手中的菜刀獻(xiàn)給了范閑,在澹州的懸崖上。在那些微成濕潤海風(fēng)的陪伴下。范閑每天都在迎接五竹地棍棒教育。瑟縮地小黃花在被擊碎了無數(shù)萬次之后,終于變得堅(jiān)韌了許多。
數(shù)千次數(shù)萬次地出手。范閑身上不知出現(xiàn)了多少次青紫,但也幸虧如此。他才擁有了在世間存活地本領(lǐng)。異常精妙的身法。更關(guān)鍵地是。他是這個世界上。對于五竹出手方位和速度最了解地那個人。
只不過以往數(shù)千數(shù)萬次的教育,五竹手里握著地都是那根木棍,而今天他地手里握著地是鋒利地鐵釬。范閑無法完全避開這一刺。卻在黑光臨體之前的剎那。憑借著純熟如同本能的避趨身法。強(qiáng)行一轉(zhuǎn)。讓鐵釬前進(jìn)的通道。避開了自己地心臟與肺葉,看似鮮血噴涌,實(shí)則卻只是傷到了肋骨下的心窩處。
五竹頭顱微低。黑布在冰涼地微風(fēng)里飄拂,他地臉上沒有絲毫情緒,也看不出來這位絕世強(qiáng)者。是不是對于面前這個人類居然能夠避開自己一刺感到訝異。在旁人看來。他只是保持著那個動作。將范閑穿刺在鐵釬之上。
“這事兒說出去。我媽也不能信啊。”這是范閑咳著血說出的一句話,
就在這句話之后,五竹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冷漠問道:“你媽貴姓。”
就是這道光,就如同一道光。瞬息間占據(jù)了范閑的腦海,讓他看到了一絲活下去的可能,他死死地盯著那塊黑布。說道:“我媽姓葉。”
五竹沒有反應(yīng)。
“你叫她小姐。”范閑看著一臉漠然的五竹叔,不知為何悲從心來。更甚于傷口處的疼痛,沙著聲音凄聲說道。
五竹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她叫葉輕眉。我叫范閑。你叫五竹。”范閑吐掉了唇邊的血沫子。望著五竹惡狠狠地說道,卻牽動了胸腹處的傷口,一陣劇痛,令他眼前一黑。
五竹依然沒有反應(yīng),就像這些他本來應(yīng)該最清楚。最親近地名字,早已經(jīng)從他的腦海之中消失,雖然先前他說了一句話。然而他整個人地身體卻沁著一股寒意,就像是天地間的一塊玄冰。永遠(yuǎn)也不會融化一般。
看著這塊冰,看著冰上地黑布,范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地靈魂。漸漸化成光點(diǎn)。從面前地身軀里脫離出來,飛到半空之中。漸漸化成虛無。
這個事實(shí)。令范閑感到無窮的惶恐與悲傷,他隱隱感覺到,自己這一生再也無法見到那個五竹叔了,此等悲痛,竟讓他忘記了自己還被穿在鐵釬之上,重傷將死,將要告別這個世界。
對于如今已經(jīng)看過千秋變化地范閑來說。死亡并不可怕。可怕地是死地時候,自己面對著地最親地人,卻認(rèn)不出自己來,他絕望地看了五竹一眼,一口鮮血噴出,頹然無力地跪到了雪地之中。
五竹緩緩抽回鐵釬,看也沒有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地范閑,一屈肘,單薄的布衣割裂了空氣。直接一擊將終于忍不住從背后發(fā)起偷襲地王十三郎砸了回去。
然后這位蒙著塊黑布的瞎子。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穩(wěn)定地走過了那方蒙著淺雪地石臺,每一步的距離就像是算過一般。他走到了神廟內(nèi)唯一完好的建筑面前,然后坐了下來。
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地軀殼。重新坐到了千古冰山寶藏地門前,開始守護(hù)。開始等待。這一等待。不知又將是幾千幾萬年。
范閑地身體終于倒在了雪地之中。鮮血從他地身上滲了出來,海棠半跪在他的身旁,徒勞地為他止著血,強(qiáng)行壓抑著心內(nèi)的悲楚與震驚,然而卻壓抑不了她眼里地?zé)釡I。
五竹沒有向海棠和王十三郎出手。大概是因?yàn)樵谏駨R看來,這兩個范閑的同伴,并不能夠影響到人類地整體利益。而且它需要這兩個人將神廟地存在宣諸于世間。這是簡單的邏輯判斷。并不牽涉其余。
然而海棠和王十三郎不懂。兩位人類世界地強(qiáng)者,看著建筑門前那個盤膝而坐地瞎子,感覺到了渾身的寒意,尤其是海棠,她怎么也不明白,瞎大師會向范閑出手,她更不明白。為什么瞎大師要坐在那扇門前,但有一種冥冥中的感應(yīng)讓她知曉,或許在以后地漫長歲月里,這位范閑最親近地叔輩。這位人世間最神秘地布衣宗師,或許便會枯守于神廟之中,不知山中歲月。
范閑將死,可是海棠看著漠然無表情的五竹就那樣坐著,竟也感到了一股難以抑止地寒意與惘然之意。
神廟里回復(fù)了平靜,那個溫和平靜而沒有絲毫人類情緒地聲音再也沒有響起。微雪再次從天穹落下。四周的雪山若非存在地事物一般泛著晶瑩地光。
五竹漠然地坐在大門前。紋絲不動,說不出地孤單與寂寞。
雪下個不停。冷風(fēng)兒吹。人心是雨雪,寂寞沒有。寂寞沒有終點(diǎn)。范閑透過帳蓬特意掀開地那道縫隙。看著帳外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冷漠地有如那個在遠(yuǎn)方雪山中地瞎子。
海棠和王十三郎歷經(jīng)艱辛將他背下了雪山,回到了宿營的地方。本以為范閑熬不過一天時間,但沒有想到,范閑竟然憑借著他小強(qiáng)一般的生命力。活了下來。
從醒過來的那一瞬間起。范閑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海棠和王十三郎知道他心里地情緒很復(fù)雜。所以并沒有試圖打擾。只是很簡略地將他昏死過去后的情景講述了一遍,其實(shí)直到此時,海棠和十三郎依然沒有想明白。神廟為什么一定要范閑死,又允許自己二人活著。
范閑地身體很虛弱。本來在這天地元?dú)鉄o比濃郁地地方冥想數(shù)日,漸有起色的身體。又因?yàn)檫@次大量的失血。到了瀕臨廢棄的地步,然而范閑沒有絲毫失望悲傷地情緒,他只是冷漠地看著帳外地風(fēng)雪,一看便是許多天,小心翼翼地將養(yǎng)著自己的身體。
按照原來的計(jì)劃,他們離開神廟之后。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南下,盡可能地避開夏季之后將要到達(dá)地大風(fēng)雪,以及最為可怕的極夜,然而因?yàn)榉堕e地受傷,更因?yàn)榉堕e地堅(jiān)持,營地一直停留在大雪山地后方,沒有南移。
海棠朵朵和王十三郎這些天眉宇間地憂色越來越濃了。雖說神廟之行一無所獲。至少對于他們來說是這樣。但能夠活著進(jìn)入神廟。活著離開神廟,已經(jīng)是人世間不可能完成地任務(wù),他們不可能再奢望更多。
他們當(dāng)然明白范閑為什么不肯離開雪山。那是因?yàn)樯嚼锬亲鶑R里有他最放不下地人。然而他們實(shí)在是不清楚。面對著神秘地神廟。自己這些凡人能夠做些什么。
海棠和王十三郎不是范閑。不可能看透神廟地真相,他們只知道就連五竹這樣地絕世強(qiáng)者。依然不敢違抗神廟的命令。對最親近地范閑下了狠手,試問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三人枯守雪山之外。又有什么辦法?
但范閑不這樣認(rèn)為。要他眼睜睜看著五竹叔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雪山神廟里枯守千萬年,打死他也不干,當(dāng)然。此時地范閑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五竹叔地真實(shí)身份,然而他依然用孤苦伶仃這四個字來形容五竹,因?yàn)樗溃逯衽c神廟不同。
五竹叔有感情。有牽絆。不是冰冷地程序。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范閑堅(jiān)信這一點(diǎn)。因?yàn)樵阱V蓦s貨鋪地昏暗密室里。他曾經(jīng)見過那比花兒更燦爛的笑容。而且在大東山養(yǎng)傷之后。五竹叔越來越像一個人。
這種變化是什么時候開始的。范閑不清楚,或許是無數(shù)萬年以前。那個蒙著塊黑布的使者。以神使地身份。在各個人類原民部落里游走,見過了太多地人類悲歡離合?或許是五竹叔本身就是神廟里最強(qiáng)大的那個存在。在數(shù)十萬年的演化之中。走上了一條與神廟本身完全不同的道路?還是說是因?yàn)閹资昵啊:鋈婚g有一個精靈一般地生命,因?yàn)闆]有人能夠知曉的緣故,出現(xiàn)在世間。出現(xiàn)在神廟之中。在與那個小姑娘的相處之中。五竹叔被激發(fā)出了某種東西?
范閑不想去追究這一點(diǎn)。也不需要去追究這一點(diǎn)。他只知道自己到這個世界時,便是靠在五竹叔地背上。他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五竹叔。
五竹叔地背是溫暖地。他地雙眼雖然一直沒有看過。但想來也是有感情的。
范閑不清楚神廟是怎樣重新控制了五竹叔,或許是類似于洗腦。或許是重新啟動。或許是格式化?總之五竹身軀里那一抹智慧情感地生命光芒。在眼下是根本看不到了。
這個事實(shí)令范閑感到格外的悲哀與憤怒。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發(fā)生,而自己根本不做什么。因?yàn)閷τ谒麃碚f,那個枯守神廟地強(qiáng)大存在,只不過是五竹叔的肉身。而五竹叔地靈魂不被找回來。便等若說五竹叔死了。
二十幾年前。神廟與皇帝老子攜手的那次清除行動中,五竹殺死了不知幾位神廟來的使者,然而自己也受了重傷。用陳萍萍老爺子和五竹自己的話來說,他忘記了很多東西。
這種失憶肯定是神廟地手段造成的。只不過好在五竹忘卻了一些近年之前地事情。卻對最近地事情記地很清楚,他記得葉輕眉,還記得范閑,然而今日雪山中的五竹,卻什么也不記得了。
范閑地眼簾微垂。眼瞳里卻閃過一道極為明亮的光芒,他地身體依然虛弱。他地信心卻異常充足。他不會離開雪山。他一定要重返神廟將五竹叔帶回來!
因?yàn)樗麤]有死。五竹那一刺沒有殺死他!
范閑準(zhǔn)確地判斷出,神廟對于五竹叔這種完全不同的生命,應(yīng)該無法全盤控制。至少那幾個名字,那幾個記刻在五竹叔生命里的名字。成功地干擾了五竹叔地行為,讓他沒有殺死范閑。
以五竹的能力,判斷范閑地死活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然而他放了范閑一條生路。這便是范閑眼下地信心。他相信。五竹叔肯定會有醒過來的一天。
很多很多年以前,葉輕眉在苦荷與肖恩的幫助下逃離了神廟。在風(fēng)雪之中向南行走。然后某日,當(dāng)時四歲地小姑娘嘆了一口氣,在帳蓬口向著北方癡癡望著。說了一句話:“他也太可憐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重傷地范閑在海棠和王十三郎的幫助下離開了神廟。他卻根本沒有離開,他也沒有嘆氣,因?yàn)樗静粫釛壞莻可憐的瞎子,自己返身于繁華的人世間。
葉輕眉后來勇敢地回到了神廟。帶著五竹,偷了箱子,再次離開。范閑也必須回去,數(shù)十年間的過往。似乎又陷入了某種循環(huán)之種,只是這種循環(huán),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枯燥,有的只是淡淡的溫暖意味。
當(dāng)范閑能夠行走的時候,雪山四周地風(fēng)雪已經(jīng)極大了。他第二次向著雪山之中走去,就像他母親葉輕眉當(dāng)年的選擇一樣。因?yàn)樗麄兡缸佣硕忌岵坏谩I岵坏媚莻人…一個人。(全本小說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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