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韞有如提線木偶般被嚴敘牽回了屋，直到木門合上的那一刻，她仍未意識過來要掙開嚴敘的手。

        谷清胤心下并無齊韞，給了嚴敘可乘之機。

        可現下看著齊韞心傷的模樣，嚴敘到底是高興不起來。

        將齊韞拉回至榻上后，嚴敘亦同在一旁坐下。兩相無言下，周圍僅得齊韞斷續的抽泣聲。

        那聲音低低的，有如新生的小貓般，每一聲都撓在嚴敘心上。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谷清胤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阿韞，我們好好談談。”

        那些話他本該私下同齊韞說的，可齊韞在那個場合逼要答案，他也只得實話實說。

        這下，莫說小丫頭的心傷了，自尊也被他傷了個七八。

        若放任齊韞不管，他到底是安心不下。

        聽得谷清胤的聲音，原本將要哭累了的齊韞，珠淚又大顆滾落了下來。

        此時的她若一開嗓，必是帶著狼狽的哭腔。是以她久久未應聲作答，只是將抽泣改為無聲垂淚。

        嚴敘輕輕嘆了口氣，無奈起身，緩步走到了門前。他壓低著嗓音，隔著木門同谷清胤道：“她睡著了，兄臺且先上路吧。屆時兄臺的婚宴，在下定帶她出席的�！�

        “我會等她一同回去�！�

        谷清胤未堅持守在門口，但卻留下一言表明態度。

        待谷清胤走后，嚴敘方才同齊韞說了回屋以來第一句話，“真就那么喜歡他？”

        “嗯�！�

        抽泣之余，齊韞輕輕應了聲。

        “喜歡他什么？”

        嚴敘耐著性子，聲音充滿了蠱惑與柔情。這本是他前些日子不愿多聽的□□，如今看來，應是成了幫齊韞走出心傷的突破口。

        齊韞吸了吸鼻子，勉強著止住了眼淚，“這十幾年間，他待我是極好的。我向來以為他心中是有我的，是以我才會深陷進去�！�

        話到最后，齊韞又滿含委屈。她寧愿不要什么所謂的“對妹妹的好”，這樣她也不至于泥足深陷了。

        “只是因為對你好么？他再沒有其余更吸引你的地方？”

        “自是有的！師兄他天賦極佳，自小便是我們一眾師兄弟里最拔尖的那個。且他性子溫潤謙和，長得也是極好的。”

        齊韞細數著谷清胤的好，數著數著，眼眶便又濕潤了起來。

        然而她那將將掉落的珠淚，卻被嚴敘冷不丁的一句話給憋了回去——

        “這些優點，不巧在下也有。不如，姑娘改為心悅在下如何？”

        齊韞：“？”

        此話若由旁人說來，齊韞必將他視作登徒子的。然此刻嚴敘嘴邊噙著薄薄笑意，眼里并無輕薄神色，齊韞約莫知道，他只是為了哄得自己不那么難過而已。

        畢竟他們彼此都清楚，嚴敘心上之人，是他的未婚妻子。

        “公子真真是個好人�！�

        齊韞輕嘆了聲，雙手掩面將淚水抹凈，而后沖嚴敘勉強彎了彎嘴角，“公子放心吧，我沒事的�！�

        嚴敘：“……”

        他這是被發好人卡了？

        “沒事便好。我去找沙彌討點熱粥和熱水來，”嚴敘轉身欲走，至門邊時他又回頭看向齊韞道，“你師兄約莫是要等你的，你作何想法？”

        “不曉得，我現在很亂……”

        齊韞頭疼揉著腦袋，斜斜靠在了床邊。

        今日之后，該如何面對師兄，確是個難題。

        -

        嚴敘去了不多久，便討了碗粥及一壺熱水折回。

        “先喝杯熱水吧�！�

        嚴敘斟了杯熱水剛想遞給齊韞，齊韞卻自先下榻走至他身邊，商量著開口：“公子適才的話我思考良久后覺得可行，我可以佯裝心悅你的。”

        現下齊韞情緒已好了七八分，適才在等嚴敘的空檔，她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同師兄經歷的種種。有了那些過往作支撐，即便得了師兄的親口承認，她卻仍愿意相信，是師兄一時未看明白他自己的心。

        若師兄心里有她，此便是最好的激將法。

        若師兄心里無她，那她也好就坡而下。

        愛情和尊嚴，總要護住一份。

        “佯裝？”

        嚴敘頓住了遞水的手，嗅出了些許不對勁。

        齊韞點點頭，反手將嚴敘斟好的水遞與了他，“當然，如果公子可以的話，也請佯裝心悅我�！�

        嚴敘：“……”

        心悅齊韞他倒是在行，只是小丫頭這是拿他當試金石了？

        見嚴敘眉峰漸聳，齊韞嘴角稍稍垮了下來，然卻仍賣力游說道：“日后在公子的未婚妻面前，我亦可以陪公子演戲的。屆時她見公子這般好的人另有所愛，定會悔之不及，回過頭來追求公子的！公子是生意人，此一樁雙贏的買賣，公子不會不答應的哦？”

        “姑娘便不怕，入戲太深日后抽身困難？”

        “便有那日，我必是不會纏著公子的�！�

        齊韞拍著胸脯保證，這點子合作精神她是有的。

        更何況，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在明知道嚴敘心悅他人的情況下，自己還去飛蛾撲火。

        而齊韞那松了口的“便有那日”，終于令嚴敘眉頭緩緩舒展開。

        倒也不是全無可能。

        至于他，既是她的自招惹。

        屆時，也怪不得他了不放手了。

        “若想騙過你師兄，這稱謂必是要改的，日后我們便休要以公子姑娘相稱了�！�

        嚴敘終是松口應了下來。

        “好的阿敘！”

        齊韞答得飛快，不怕閃了舌頭，只怕嚴敘反悔。

        “阿敘你叫我阿韞便成，不對不對，叫我韞韞會不會比較親密些呀？還是韞兒更好些呢？”

        “齊韞�！�

        就在齊韞盤算著何種稱呼才能刺激到師兄時，嚴敘卻別捏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末了又重復道，“就叫齊韞�！�

        于齊韞聽來或許半點柔情都不帶的兩個字，卻是嚴敘十年來于心底無聲的吶喊。今日得以將此二字稍許生硬地在齊韞面前吐出，他認為，此已是最好的呢喃。

        “好吧敘�！�

        齊韞雖不甚滿意，但到底未多加抗議。

        她管不了嚴敘的嘴，自己的嘴還是可以做主的。嚴敘那邊冷一度，她就膩一分，總能中和到一處。

        嚴敘：“？”

        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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