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剛剛聊到哪了？”
  段鳴放下酒壇，走到書架旁翻找東西：“聊到第一代宗主的意志。”
  “收養孤兒，組建宗門，真是個善良又瘋狂的家伙。”
  “但他確實做到了不是嗎？”段鳴拿出一張畫卷在楚舒云面前攤開。
  畫卷里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眉眼間透露著溫柔，身著玄色交領長袍，胸口繡了一只玄鳥，嘴里叼著小穗子，畫卷“年歲已久”，看不清衣服的材質，但可以確定絕不是凡品。（玄色：黑里帶微赤的顏色。）
  楚舒云看著畫卷有一瞬的微愣，莫名感覺熟悉，總感覺在哪見過他，問道：“這是？”
  “第一代宗主的畫像，他叫孔羽。”
  “他應該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吧？”
  段鳴小心翼翼收好畫卷，回道：“不！正好相反，他是個很有脾氣的人，經常追著青鸞大人揍。”
  “吭，有沒有可能是余師叔太欠了？”
  “應該也有這方面原因吧！”
  “宗主是如何知道余師叔被打的？”
  “青鸞大人無事會來同我說他們之間的事，每次聊起來總是滔滔不絕，之前不懂，認識煦陽以后，我便懂了。”
  “等會！他倆該不會是那種關系吧？”
  “我感覺他們是兩情相悅的，但是孔羽遲遲沒有答應青鸞的示愛，直到孔羽隕落都沒有說出那句喜歡，這也是青鸞大人的心結，他就這樣苦苦守著愛人所創造的宗門幾千年。”
  楚舒云沉默了一會，繼續問：“第一代宗主是怎么隕落的？”
  “聽說是為了救第二代宗主，具體情況我也不得而知。”
  “那段宗主是第幾代？”
  “我是第四代，你接任就是第五代。”段鳴說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切！我才不稀罕接任呢！”
  “你現在可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我像個長輩一樣，守了這里七百年，七百年啊。。。年輕時的我連安靜坐著都做不到，滿腦子想著行俠仗義，浪跡天涯，做個江湖俠客，現在想想也不過是稚子之夢，胡思亂想罷了。”
  “這話說的，宗主馬上就能解脫了，跟我說這種煽情話干嘛？我才不要像你一樣困在這地方七百年，找到合適的人我就讓他接班，絕不含糊！”楚舒云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眉頭微皺。
  “宗主，這酒和往日有些不同。”
  段鳴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說道：“和往日喝得確實不同，這是果釀，濃濃的果味。”
  “不！很甜，甜到發膩。”
  “我感覺還好。”
  “我舌頭出問題了？”楚舒云又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咳咳！齁甜！”
  “大概是最近太忙了，身體出問題了？”段鳴從戒指里取出一包蒲公英茶遞給楚舒云。“回去泡水喝，去去火。”
  楚舒云收好茶，剛要道謝，聽到段鳴的一聲呻吟。
  “宗主您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嗎？”
  段鳴從椅子滑落，跪倒在地，抱緊自己，身體止不住顫抖。
  楚舒云慌了：“宗主？我。。。我去找慕師姑過來！”轉身就要往外跑。
  段鳴用僅存的力氣喊住他：“別去！”
  “為什么？”
  〖為什么不讓我去？〗
  楚舒云的疑惑在他看清段鳴臉上的魔紋以后瞬間明了。
  〖墜魔？發生什么事了？宗主為什么會墜魔？現在怎么辦？〗
  “吭，啊——”段鳴抱著頭痛欲裂的腦袋，身上的魔紋越來越清晰，額頭探出犄角，聲音虛弱尋求楚舒云的幫助：“孩子，幫幫我。”
  楚舒云跪到段鳴面前，詢問：“宗主，我要怎么幫你？”
  段鳴雙手抱著楚舒云手腕放到自己脖子上：“殺了我。”
  楚舒云愣住：“我不會做這種事。”
  “求你了，我要失控了，墜魔的修士無可挽回，我不想傷害鳳溪宗的孩子們，更不想留下第四代宗主道心不穩墜魔的罵名。”
  楚舒云眼淚在眼眶打轉：“為什么？我做不到。。。”
  〖我要親手殺了如此溫柔的宗主？我做不到！〗
  段鳴抬手撫上楚舒云的臉頰，聲音依舊溫柔：“抱歉，我現在沒有力氣拔劍，無法自我了斷，我想過自爆，可是渡劫期修士的自爆會毀了這座山峰，只能麻煩你了。”
  楚舒云眼眶積滿淚水，最終沖過束縛，滑落到段鳴手上。
  段鳴手指劃過他的淚痕，那種溫柔就像是父親在與他的孩子離別：“別哭，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愿受到拘束，算我求你了，守護好鳳溪宗，守護好這個家。這是我苦苦守了七百年的地方，是我的家。。。”
  楚舒云咬緊嘴唇點點頭，任由眼淚滑落，哭得無聲。
  段鳴看著窗外隨風飄過的蒲公英。
  “看來我要用蒲公英的方式去追求自由了，動手吧，我也該休息了。”說完閉上眼，等待著屬于自己的長眠。
  楚舒云的手一點點收緊，痛苦的渾身顫抖。
  “宗主不是說，退位以后要陪孫師兄游山玩水嗎？”
  “抱歉，我是個失信的小人。”
  “不！宗主是溫柔的好人！”
  “謝謝，你是個好孩子。”
  “宗主，祝您有個好夢。”
  隨著“咔嚓”一聲，段鳴脫力的倒進楚舒云懷里，他終于迎來了屬于自己的自由。
  自由的名字，叫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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