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帶著沈傾懷離開鳳溪宗。
  帶他去看人間百態。
  見識了生命的誕生，目睹了命運的消亡。
  這樣的旅行，持續了五百年，而沈傾懷依舊還是少年模樣，似乎從未生長。
  某個鎮子，集市。
  江南蹲在攤位前，挑選物品。
  一只“咸豬手”伸向她肩膀。
  馬上就要碰到的時候，手腕被沈傾懷抓住。
  “我師尊皮膚嬌貴得很，你手毛這么沖會傷到她的。”
  男人這才注意到披著斗篷的沈傾懷，兩人四目相對。
  男人咽了下口水，說道：“喲！沒想到這還有更漂亮的小美人。”
  沈傾懷面露嫌棄揮拳要打上去的時候被江南阻止。
  “師尊？”沈傾懷一臉不解，問道：“為什么阻止我？”
  【我不明白。】
  “小粉，你做錯了，做師尊的當然要阻止你了。”
  “我做錯了？”
  【哪里錯了？】
  江南臉上笑盈盈的一本正經說道：“你用拳頭打過去手多疼啊！”
  “這種人渣要用腳啊！”說罷抬腿沖著男人的臉就是一腳。
  “碰！”一陣塵土飛揚。
  男人被踹進墻里已經暈厥。
  江南指著墻面還在放狠話：“下次再敢動歪心思，信不信老娘把你踹墻里扣都扣不出來！”
  “師尊，他現在已經扣不出來了。”
  “還活著呢。”
  “頭骨碎的差不多了。”
  “沒事，還活著呢。”
  “醒了估計也會變成傻子。”
  “有什么大不了的，還活著呢。”
  “吭，師尊不是說過不可以欺負弱小嗎？”
  江南伸手比劃剛剛男人的身高，再比自己的身高。
  “他那么大塊頭，我這么小。到底是誰在欺負弱小啊！”
  “師尊原來是這么定義弱小的。。。”
  【竟然是體型不是實力嗎？】
  “差不多，差不多。為師教你的，學會了嗎？”
  “教了什么？”
  “下次打架別用拳頭，自己也疼，能抄家伙，就抄家伙。剛剛踢他一腳害得我大腿筋扯了一下，真虧。”
  沈傾懷實話實說：“但是那人似乎更慘。”
  江南沖他笑了笑：“啊？你說啥？我沒聽清。”
  沈傾懷立馬改口：“沒，我說一會給師尊揉揉。”
  江南抬手揉揉他的頭：“呀！果然是乖孩子。”
  【師尊總是笑瞇瞇的說最溫柔的話，打最狠的架。從不按常理出牌，讓人猜不透。】
  走在前面的江南突然停住腳步。
  沈傾懷還在思考沒注意撞到她身上。
  “師尊？”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江南蹲下身，笑著沖蹲在街邊乞討的孩童伸出手。
  “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跟我走呢？”
  孩童抬眸看著她，小心翼翼說出自己的名字：“段鳴。”
  此時已然入冬，一陣風刮過，段鳴衣著單薄，縮成球瑟瑟發抖。
  “真是可憐，一定冷壞了。”江南扯下沈傾懷斗篷裹到段鳴身上。
  沈傾懷愣住。
  【他可憐，扯我斗篷？】
  江南伸手想抱起段鳴，被沈傾懷搶走。
  “我來抱吧，他臟兮兮的弄臟師尊就不好了。”
  “我們小粉就是懂事，不過之后不可以當著別人面說這種傷人的話哦！”
  “知道了，下次背地里說。”
  江南面帶微笑拽著沈傾懷耳朵往下扯：“這孩子就是聰明，都會舉一反三了。”
  “我不敢了！師尊！我不敢了！”
  “孩子就是懂事。”
  江南撒開手，搭上他肩膀，幾人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宗主書房。
  面前突然出現幾個大活人，嚇得安樂噴了嘴里的茶。
  江南反應快，打開一道屏障，還不至于被茶水噴一身。
  沈傾懷面露嫌棄：“注意點個人衛生啊！埋汰鬼。”
  安樂：“你們突然出現，賴我？”
  江南拍拍段鳴后背，沖安樂說道：“我給你撿了個接班人回來。”
  安樂：“這么草率嗎？什么接班人需要撿？”
  江南沒有接他的話，自顧自開始介紹：“這孩子叫段鳴（諧音短命）名字不好，命中必有一劫。”
  安樂：“認真的嗎？讓這種短命鬼做我的接班人？”
  江南面帶微笑，踹了他一腳：“注意言辭。”
  安樂捂著吃疼的肚子，說道：“我知道了，先生。”
  在兩人說話間，被溫暖包裹的段鳴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別人懷里。
  抬眸偷看抱著自己的“仙女姐姐”。
  好漂亮的人，身上還還香香的。
  江南拍拍桌子：“小粉，把孩子放下，咱們走吧！”
  “知道了。”沈傾懷把段鳴放到桌上。
  師徒倆離開，這一次他們沒有再離開鳳溪宗，而是回到百年未歸的玄都峰。
  那天夜里，江南坐在庭院，看著繁星，隨口說了句：“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了。”
  沈傾懷沒懂這話里的意思。
  他師尊總是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他早已習慣，也并未多想。

  往后的日子。
  江南經常帶著沈傾懷去找安樂，而且次數越來越頻繁。
  他們每次都會支開沈傾懷偷偷談論些什么。
  沈傾懷從不過問，只是乖乖站在門外等。
  暗處經常有一雙小眼睛盯著他。
  沈傾懷察覺了，并未理會。
  就這樣過了十年。
  某天，那雙小眼睛的主人，手捧花束出現在他面前。
  “仙子姐姐，我喜歡你很久了。”
  沈傾懷黑著臉。
  聊完正事的江南剛好推開門，看到這一幕笑出聲。
  安樂的表情比吃了屎還難看：“鳴兒，別鬧。”
  段鳴捂著胸口，語氣真摯：“我沒鬧，我是真心的！從第一次見面起就。。。”
  沈傾懷打斷他的話：“我是男的。”
  “什么？”段鳴愣了一會，似是做了很大的決定：“男的我也行！”
  沈傾懷眉頭微皺又舒展開，笑著說道：“好啊！只要你能打贏我，我就給你做道侶。”
  段鳴天真的應道：“好！”
  一朵桃花飄到他面前，段鳴好奇伸手去戳它，還沒碰到便爆炸了。
  這朵看似溫柔的桃花讓段鳴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這也是后來段鳴怕沈傾懷的原因之一。）
  沈傾懷看著躺在床上的段鳴，嘴上依舊不饒人：“真是弱爆了，就這樣還想給我做道侶？”
  江南：“注意言辭。等你啥時候真的輸了，就老實了。”
  沈傾懷：“想贏我？除非我心甘情愿輸，否則別想。”
  江南只是笑了笑，并未說什么。
  日子一天天過去。
  某天清晨，沈傾懷和往日一樣去叫江南起床，卻發現她不在。
  【師尊去哪了？師尊從未丟下過我單獨離開。師尊。。。】
  沈傾懷慌了，在宗門內四處找她。
  在他即將崩潰的時候，江南回來了，懷里抱著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慕琉璃。
  沈傾懷沒管那么多，跑過去拽著江南衣袖質問：“師尊去哪了？為什么不帶著我？”（沈傾懷怕江南又會突然消失，才會拽著她。）
  江南放下慕琉璃給沈傾懷介紹道：“她叫慕琉璃是你以后的師妹。”
  “師尊為什么又撿了無關緊要的人回來？竟然還收在門下，丟給安樂不行嗎？”
  慕琉璃抱著江南大腿撒嬌道：“我不要男人做師尊，我喜歡漂亮仙子。”
  沈傾懷把慕琉璃從江南身邊拽開，兇道：“你不要那么多事！再矯情把你從我家丟出去！”
  慕琉璃嚇得坐在地上大哭。
  沈傾懷面露嫌棄：“吵人精，哭起來丑死了。”
  “你才丑！”
  “師尊說我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孩子。”
  “你放屁！”
  “你才放屁！”
  在斗嘴的二人，都沒有注意到江南眼里的憂愁和不舍。
  天色漸暗。
  沈傾懷看著玄都峰僅有的兩間屋子，沖江南說道：“師尊，咱們沒有多余的屋子，不如這樣，把我師妹丟出去。”
  慕琉璃抱著江南不撒手：“我才不要離開呢！”
  江南：“和我一個屋子就行。”
  沈傾懷：“怎么能和師尊擠呢！還是讓我把她丟出去。”
  慕琉璃：“可以嗎？”
  “可以的，我以前總是和妹妹擠在一個房間，一張床，一起睡。那時候的我們。。。。”江南說到這眼里閃過一絲憂傷，又立馬遮掩。
  沈傾懷：“師尊還有妹妹？”
  【幾百年了，我怎么不知道？】
  “嗯，她情況有些特殊，來不了這里。不過，你們肯定有機會見面的。”（這是伏筆。）
  沈傾懷點點頭，并沒有多想。
  往后的日子，沈傾懷經常和慕琉璃斗嘴。
  江南則是坐在樹下喝茶。
  沈傾懷不明白：“茶有什么好喝的？入口總是苦的。”
  “但是有回甘啊。”
  “我還不至于為了那一絲回甘去受入口的苦澀。”
  江南只是笑笑，并未說什么。
  從那天開始，江南總是突然消失，過幾天又出現。
  而沈傾懷的身體也從那一天開始，飛速生長。
  江南仰頭看著一米九五的沈傾懷一陣心虛。
  完了，補過頭了，這也太高了。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沒關系。
  “師尊原來這么矮小嗎？怪不得說自己弱小呢！”沈傾懷故意咬重“弱小”兩個字的讀音。
  江南拽著沈傾懷耳朵往下扯：“老娘一米六五的大個子，不許說我矮！”
  “知道了，知道了，師尊最高！疼疼疼！”
  “哼！知道就好。”
  這是師徒倆最后一次打鬧。
  從那天之后江南又消失了。
  慕琉璃做了藥修為了方便，搬去了藥峰居住。
  留下沈傾懷一個人，坐在江南經常坐的位置上。
  等了，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玄都峰沒有四季一說，沈傾懷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只覺得無比寂寞。
  他每日都會施法清理江南的房間，保證她隨時回來都可以居住。

  可遲遲沒有等到那個人，連記憶也越來越模糊。
  【師尊的臉，快記不清了。】
  突然有一天，無人造訪的玄都峰來了一位沈傾懷從未見過的小弟子。
  那人告訴他，安宗主大限將至想要見他。
  時隔很久，沈傾懷再次踏上主峰。
  安樂盤腿坐在榻上，倒了杯茶給他。
  “三百年未見，沒想到你長這么大了。”
  沈傾懷嘴上依舊不饒人，眼神里卻看得出憂傷：“過了三百年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要死了。”
  “你這張嘴真是不饒人，我要走了，鳳溪宗以后麻煩你了。”
  “放心，這里有我守著，至少會守到我師尊回來。”
  “她沒準已經死在某個角落了，你還是別等了。”
  沈傾懷十分篤定：“我師尊還活著。”
  【我感應得到。】
  “是么。。。”安樂的呼吸越來越弱，垂下頭，安靜睡去。
  沈傾懷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當真澀口，有什么好喝的？”
  無人回應。
  沈傾懷起身，蓋了塊白布在他頭上，轉身離開。
  “睡吧，至少夢里不會有人再氣你。”
  回到玄都峰，走進江南房間。
  像江南一樣，對著那些物品自言自語。
  “師尊，安樂死了。人總是逃不過悲歡離合，可我是仙靈啊！為什么要受這種離別之苦呢？”
  沒有人會給予回應。
  沈傾懷這一刻才懂，江南似乎不會回來了。
  沈傾懷整理了江南的物品，放進密室，搬進了她的房間，學著她的語氣，開始裝腔作勢。
  坐著她常坐的位置，喝著自己不喜歡的茶。
  似乎這樣便能感受到師尊一直在自己身邊。
  他經常安慰自己，師尊只是有事離開了，并不是不要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哄騙自己，一次又一次在無人的夜里偷偷崩潰。
  直到再一次見到江南，從靳繁凌口中得知她是天道。
  沈傾懷才松口氣，師尊是真的有事要忙，心中所有的疑惑全部解開。
  不屬于這個位面的東西。
  身邊經常會路過嘴唇右下角帶美人痣的人。
  還有楚舒云的到來。
  那一刻他才明白，師尊口中的“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是什么意思。
  ——————
  “唔～我睡了多久？”
  〖這個聲音是！〗
  楚舒云聽見聲音看向屋內。
  江南明白他的心情，說道：“云逸醒了，去看看吧。”（師祖不發話，楚舒云不敢動。）
  得到允許以后，楚舒云奔向屋內，抓著柳云逸手腕探脈。
  〖看來是真的沒事了。〗
  江南緩緩走進來，給柳云逸遞了個眼神，說道：“云逸需要靜養，小云兒和小粉。。。傾懷先回去吧。”
  柳云逸立馬裝虛弱：“咳咳，我確實需要靜養。”
  “好吧，那我和師尊先回去了。”楚舒云沖江南行禮，離開。
  江南笑著目送他離開。
  直到身影消失，表情立馬嚴肅。
  江南：“云逸，我有事需要你幫忙。”
  柳云逸：“什么忙？”
  靳繁凌：“危險嗎？”
  江南：“搞事而已，你也來吧！”
  柳云逸：“說說看！”
  江南彎腰小聲和他們說著計劃。
  無人注意江南藏在身后忽明忽暗的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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