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蔣總司令親抵滬上

3月26日清晨六時，天還沒亮起來，位于黃埔江邊的一處大型客運碼頭上，北伐軍第一軍第一師師長、第二師師長劉經扶、第三師師長林陽、蔣總司令的駐滬代表吳先生，以及其他的隨行人員就已經早早等在了這里。

在冬天這個季節，起個大早在江邊吹寒風，并不是一件令人享受的事情。而薛伯陵、劉經扶、林陽，還有吳先生這些人都早早聚集在了這里，也不是因為閑著沒事做了，而是因為蔣校長乘坐的專船，已于昨晚傳來消息，會在今日的六時許左右正式到達滬上，并在黃浦江的碼頭靠岸。

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后，薛伯陵、劉經扶、林陽都是連夜做了準備，清理了黃浦江碼頭的船只和人等，并派出部隊在這里駐守，保證碼頭的絕對安全。當然，由于目前的局勢，現在滬上的所**頭，無論是租界的還是市區的，都處于了停擺的狀態，所以清理工作可以說是非常輕松。要知道，現在長江入海口還有外海上，游蕩的可都是列強的軍艦，稍有不慎就會遇到危險。

林陽等人來此等候已經足足有一個多時辰了，江面的寒風幾乎是無時無刻不迎面撲來，像薛伯陵、劉經扶包括林陽這樣的軍人身體素質好，哪怕只穿著冬季的軍裝也沒感覺到有什么，但像吳先生這種體格有些瘦弱的普通人就不同了，就算是除了貼身的西裝以外，外面還穿了一件毛料大衣，似乎也依然不能阻擋住江面上的寒風。

說起吳先生，林陽三人在滬上被工人糾察隊攻下之前，并沒有見過其本人，只是通過幾次電話而已。前幾天北伐軍進入滬上的當晚，三人倒是在深夜與吳先生有過一次會面，那是林陽第一次見到這位將總司令的駐滬代表，一個形銷骨立、神情陰郁，很難猜透他在想什么的男人。當時，因為其向蔣校長打小報告，導致蔣校長對第一師、第二師、第31師下達了不允許進入滬上的命令，所以林陽、薛伯陵對其態度都不是太好，只有劉經扶一人非常熱情。這一點，在今天的碼頭上也有很好的體現，林陽和薛伯陵兩人默默地站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內容大多與軍事有關。而劉經扶則是和吳先生湊到了一起，看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說話的聲音之大，聽得薛伯陵直皺眉頭。

不過，這個情況并沒有持續太久，沒過多長時間，遠處波濤洶涌的江面上就響起了悠揚的汽笛聲，毫無疑問，絕對是蔣校長的專船到了。于是，碼頭上的眾人也不再閑聊了，趕緊整齊地列隊起來，排頭的就是薛伯陵、薛伯陵、劉經扶還有吳先生四人。

不一會，一艘體型不是太大的客輪，就出現在了林陽等人的視線中。待船慢慢靠岸以后，身穿中山裝，頭戴一頂黑色氈帽的蔣校長就從船上走了下來，身后則是一些官員及蔣校長的秘書。

不過，林陽卻敏銳地發現，蔣校長的臉色似乎很不好看，不知是不是金陵和滬上的事情所導致的。對于林陽四人帶著隨行人員在碼頭等候一事，蔣校長是提前知曉的，所以下了船以后看到林陽四人并未感到有任何驚訝，而是自顧上前一一見過四人，但臉色卻還是那副樣子，而且也沒說話。

唯一不同的，只有在見到林陽時，蔣校長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待林陽敬完禮以后，竟然握著林陽的手笑道：“子華，紹興一戰你打的漂亮！當真是立了大功啊！”

蔣校長態度的轉變，也被一旁的吳先生盡收眼底。

林陽同樣是笑道：“學生不敢，都是校長教的好，沒有校長的教誨，哪里有學生的今天。”

聽完了這番話以后，蔣校長不由得更加滿意起來，臉上的陰霾也幾乎是快要消失不見了，“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學生啊！對了，身上的傷沒問題了吧？”

林陽：“多謝校長關心，學生已無大礙。”

蔣校長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不過，在蔣校長從面前走過以后，林陽就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至于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恐怕就沒人知道了。

隨后，眾人并未在碼頭停留太久，蔣校長就在薛伯陵等人的陪同下，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車隊，離開了黃浦江碼頭。不過，臨上車之時，林陽卻故意落在了最后，偷偷向蔣校長的秘書陳明詢問了一下，蔣校長臉色難看的原因。

要知道，林陽與這位陳秘書可以說是老熟人了，早在當年東征以及軍校時就打過一些交道。現在，林陽早已不是之前的窮學生，陳明這個蔣校長的貼身秘書，地位也是越來越舉足輕重了。不過，那么長時間未見的兩人，卻并未來得及感慨，陳明趴在林陽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以后，就趕緊往車隊前面跑去，上了蔣校長的那輛轎車。

對于陳明說的話，林陽也是震驚了一下，萬萬沒想到蔣校長臉色難看竟然會是這種原因。原來，蔣校長的專船昨日就到了南京的下關碼頭，本來到達的時間是可以比現在更早的，但在距長江出海口還有一段距離時，卻突然遭到了數艘列強軍艦的圍堵。

當時，列強的數艘軍艦全部褪下了炮衣，大口徑的主炮副炮，還有軍艦上海軍陸戰隊的刺刀，都在月色下泛著冰冷的光澤，徹人心魄。面對這種情況，蔣校長的專船自然不敢繼續行駛，只能是被迫停了下來。畢竟蔣校長乘坐的專船，僅僅只是一艘普通客輪而已，如果要是輕舉妄動造成了什么誤會的話，恐怕圍在周圍的數艘軍艦，只要各自使用主炮進行一輪齊射，就能把蔣校長的專船給打沉，慢慢沉入江底消失不見。好在沒過太長時間，經過雙方的幾輪交涉談判，圍困蔣校長專船的數艘軍艦，就讓出了航道。如此，蔣校長的專船才得以繼續向滬上駛來。此次蔣校長來到滬上，需要稍微逗留一段時間，落腳之處已經由吳先生代為妥善安排，是位于閘北寶山路的一處規模不大的莊園，附近空曠幽靜，而且還有一間天主教堂。而閘北，自然是第31師負責的區域之一。

目前，第一師、第二師、第31師已經對市區實行了軍事戒嚴，雖然做不到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但各處交通要道是絕對有堅固陣地以及重兵把守的，并且還有巡邏隊來回巡視，所以市區的所有街道上幾乎都是空無一人。

當然，蔣校長、林陽一行人乘坐的車隊自然不會受到關卡的困擾，一路都是通行無阻，但在途經一條鋪設有鐵軌的一條主干道時，卻突然碰到了大量****的群眾，車隊被迫停了下來。自打金陵慘案的消息傳到滬上以后，立刻就引起了民眾的激憤。至于激憤的程度，從昨晚張壽年的拍案而起，怒斥林陽不作為，以及林家人的態度就可見一般。不過，由于第一師、第二師、第31師的軍事戒嚴，市區激憤的民眾就算是想**也非常困難，幾乎是做不到的。

但誰成想，今天一大清早就出了事情，而且蔣校長的車隊還偏偏就跟**隊伍撞到了一起。**的隊伍中，男女老少、社會各屆人士都有，但主要還是以青年學生為主，而且還打起了一個巨大的橫幅，上面濃墨重彩的標語讓人只看一眼，就會感到熱血沸騰。

不過，蔣校長本就不怎么樣的心情，卻因為這件事情而變得更加糟糕了。待**的隊伍離開，蔣校長特地問清楚這條主干道屬于第二師負責的區域后，立刻下車把劉經扶叫到跟前，狠狠地臭罵了一頓。對此，其余所有人只能是下了車在一邊冷眼旁觀，表示愛莫能助。

吳先生為蔣校長安排的在閘北寶山路的那處莊園雖然規模不是太大，但也是比較的對象不同而已，車隊進入以后，著實是在林間小道上七拐八拐了半天，才算見到了一處數層高的西式建筑。待所有車輛都停穩以后，蔣校長就讓吳先生安排一間會議室，點名要先給薛伯陵、劉經扶、林陽三人召開一個小型的簡短會議，而且只有林陽三人參加，就是吳先生都不得入內。

沒過多上時間，林陽三人就隨著蔣校長去到了三樓的會議室內，屁股才剛剛坐下，那邊蔣校長就開口說道：“薛師長，張師長，林師長，時間緊促，我就長話短說了。對于金陵那邊大概的情況，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就算有些不清楚的，也應該早就拖關系打聽清楚了。”

聞言，被當面戳穿的林陽三人，因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不由得紛紛裂開嘴笑了起來。

但蔣校長卻并未在意，而是待林陽三人消停以后，就繼續說道：“在此，我要強調的是，發生在金陵的事情，絕對不能在滬上再次發生！所以，你們三位師長，要好好約束住部隊，對待那些外國人，要保持克制，不能與他們發生沖突，也不能落人以挑事之口實，更加不能有哪怕一兵一卒進入到租界內！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親自與列強交涉，希望能夠和平解決彼此之爭端，確保滬上這座大都市不會受到戰火的損害。”

或許是感覺自己所言有些問題，蔣校長猶豫了一下，然后補充道：“當然，保持足夠的警惕也是必須的，你們三個師對待各自負責區域，一定要嚴加防范、枕戈待旦，防止意外情況的出現。”

聽完這些話以后，不管薛伯陵、劉經扶、林陽三人心里此刻究竟做何感想，在這個關頭都沒有猶豫，趕緊連連稱是。

緊接著，蔣校長又說道：“不過，咱們北伐軍在這滬上需要小心的，可不是僅僅只有那些外國人啊！”

蔣校長此言絕對是意有所指，在場的眾人都能聽得出來，林陽由于擁有前世的記憶，清楚知道再過一段時間會發的事情，所以立刻就反應過來蔣校長意有所指的對象究竟是誰了，但并未做聲。薛伯陵、劉經扶兩人也不是傻子，雖然反應稍慢了一些，但也很快搞清楚了這里面的彎彎繞。

薛伯陵想了想，最后還是沒有把屁股從椅子上挪開，而是像林陽一般，在那里悶著頭不說話。至于劉經扶，則表現的可以說是比較積極，“卑職認為，總司令所言極是，依我看，這個滬上的工人糾察隊相當激進、不顧大局，總愛搶先一步，奪走屬于別人的勝利果實，應當嚴加防范才是。”

聞言，蔣校長也就不再暗示了，徑直說道：“沒錯，滬上的工人糾察隊的確太過激進了，是個很大的隱患，你們三位從今往后，要嚴加防范，避免其作出一些過激的行為！而且，這工人糾察隊雖然是一支武裝力量，但卻并不屬于咱們北伐軍的編制。今日工人配槍，明天農民也要配槍，那還要軍隊做什么？這是個問題，遲早是要解決的………...............”一場會開下來，林陽凈坐在那里看著蔣校長和劉經扶一唱一和了，話題始終圍繞在工人糾察隊上。越聽，林陽心中越加厭惡，而心情也更加沉重，因為距離那件大事的發生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這一點從蔣校長的態度中，就可見一般。而今天的情況，則是蔣校長在給他們打預防針呢，以此來做個鋪墊。

會議開完以后，林陽三人就徑直下樓，準備離開這里返回各自的師部了。劉經扶不知為何腿腳最為輕快，第一個坐上汽車，一溜煙跑沒影了，而林陽和薛伯陵則被落在了后面。

當林陽打開車門，也準備上車時，站在一側門前階梯上的薛伯陵，突然沖林陽問道：“子華兄，對于今天的會議，你有什么看法啊？”

聞言，林陽的動作不由得一遲緩，過了三秒，林陽才直起腰身，沖著薛伯陵笑道：“我覺得挺好，挺好！”

只不過，在坐上車以后，林陽卻以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嘆道：“真他娘的窩囊啊！”

此次，蔣校長前來滬上，最重要的目的還是和列強針對金陵慘案進行交涉、談判。為此，3月26日，在給薛伯陵、劉經扶、林陽開好會以后，蔣校長就馬不停蹄地前去見了列強駐滬的領事。結果，這一談就談了三天多的時間，3月30日，蔣校長才乘船離開了滬上。與此同時，以英美為主的列強，也紛紛從滬上撤兵，第一師、第二師、第31師緊跟著就按照北伐軍司令部下達的最新指示，解除了對滬上的軍事戒嚴，這一仗最后到底是跟林陽的預期一般，沒能打起來。

戰爭的陰云散去，滬上似乎又開始恢復了往日的繁華。不過，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金陵慘案的后續并沒有就此結束，蔣校長雖已經向列強表示了“遺憾”，作為妥協，聲明將盡快解決金陵事件，但為此后續的一系列諸如賠償等事宜，還需要繼續商量，兩天的時間是談不完這的。沒錯，金陵的軍民在列強的炮火下死傷了數千人，遠遠超過當日列強的傷亡人數，現在蔣校長為了不跟列強發生沖突，為了保住滬上這個錢袋子，竟然主動向列強服軟、賠償，正印證了林陽那句話：真他娘的窩囊啊！

當然，僅僅是空口白話，自然不能令列強撤兵，交涉、談判之所以能取得那么好的效果，是因為蔣校長還向列強表示，他會解除滬上工人糾察隊的武裝，防止出現用武力及**收回租界的事情發生。

因為意識形態的對立，列強一直都對新成立的滬上政府還有滬上工人糾察隊抱有相當的敵意，生怕出現什么大事。蔣校長此舉如能成功，則相當于為列強去掉了一塊心病，算是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誠意，贏得了列強的信任。而且，蔣校長本來就早已打算對紅黨動手，只是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沒有做好準備，此次則是順勢下定了決心，打算趁著這個機會既解決了滬上的問題，又完成自己原本的計劃。于是，大片的陰云剛剛從滬上的天空飄走，一場新的陰謀就開始在滬上醞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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