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捉蟲】
潮濕、悶熱、疼痛……種種不適之感將寒熠喚醒。
一雙銳利的眼陡然睜開,暗棕的瞳色極深,目光劃破了溫暖潮濕的水汽,卻依舊沒能將他從長久的僵硬冰冷里拉回來。
寒熠轉了轉眼,抬起手,手的主人十分瘦削,頭頂燈光映著,能看見青色的血管。
寒熠不太適應地微微皺了皺眉。
十平多米的出租房,浴室更是一覽無余,寒熠適應片刻后,將地上一張紙抄起。
是封遺書。
「娛樂圈已經爛透了
我不甘心,但——」
字跡顫抖、扭曲,每道筆畫卻十分用力,足見原主寫下時候的絕望與悲痛。
可諷刺的是,紙張余下的文字已經被水洇濕,看不清了。
摻雜著鮮血的溫水在藍色的浴缸里蔓延開來后,色澤變得越發詭異。
寒熠抬起手臂,很快發現手腕上一道長而深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依稀能看見鮮紅的肉翻出,“嘶——”他疼得輕哼一聲。
原主割腕自殺,甚至自殺前還查閱了足夠資料,一定要讓傷口浸泡在熱水中,不讓血液凝固。這樣才能死得沒有回頭路,死得足夠徹底。
這樣劇烈的疼痛和生命的消逝感,無法想象他的生前到底經歷了多大的絕望。
寒熠嘆了口氣,在系統商城花了十積分修復身體。
記憶很好搜尋,在進入這具身體時,原主生平記憶就如同走馬燈一樣,一幕一幕地在他面前飛速閃過。
他看見一個平凡倒霉蛋的短暫一生。
原主也叫寒熠,二十歲出頭,電影學院科班畢業,帶著滿滿的熱情成為了一名新人編劇。很可惜,沒有背景人脈又不愿意接受潛規則的他,在這條不好走的路上只能成為眾多大編劇們的代筆工具。
代筆,再出彩都沒有署名權。
就這樣蹉跎四年,終于有一線生機找上他——
導演是國內接近一線的大導,就連請來的明星,都不是普通的小愛豆,而是真正的頂流,但正因為如此,絕大部分的錢都花在了請這些腕上,剩下的拍攝成本少的可憐。
寒熠便宜,質量又高,自然成為被優先考慮的一把槍。
可既然是槍,在需要時它是殺人的利劍,不需要時只是一枚棄子,隨時可以折斷。原著ip是網絡歷史熱度排行前十的小說,寒熠熬了無數大夜,費盡心思打造完成的完美劇本,甚至連熱度靠前的同人文都看了又看。
筆記和廢稿數百萬字才最終凝結成了一集萬字的劇本,卻在資本各方勢力的博弈下改得一塌糊涂,面目全非。
播出后,一夜之間,罵名四面八方涌來,寒熠被網絡審判者們扒得一干二凈,被掛在道德高地之上,接受羞辱的謾罵。
他無力與資本抗衡,自證無門,再也接不到任何劇本了。
一生驕傲被毀,失去經濟來源,不堪重負的原主,最終自殺在了出租屋里。
用來割腕的那把刀,就那么平靜地躺在地面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原主父母早亡,也不混圈子,甚至沒有一個人能夠發現他自證清白的死亡。
寒熠只感到這些回憶中飽含著濃烈的屈辱和不甘。
那樣的屈辱,縱使是死亡都無法抹去,于是在寒熠讀取記憶的時候,這具失去靈魂的軀殼竟然在本能地顫抖。
珍貴的系統藥劑已經把失血過多的軀體修復健康,撫摸著手腕上的傷痕,連猙獰的傷口都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粉色痕跡。
寒熠收回心神,朝空氣中彌留的靈魂鄭重道:“你之前為夢想做出的所有努力,絕對不會是徒勞。”
寒熠穿越過幾百個世界,從未辜負過任何一個亡魂,他這次的任務,便是實現每個世界原身的夢想,得到逝去靈魂最真摯的感激。
“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寒熠放下了手腕,心中默念。
一絲白光在他手間閃過,郁郁不得志的身體正式接納了寒熠,任務者與亡魂的契約悄然生效。
就在這時,一道急促刻薄地拍門聲響了起來。
“小寒,你的水表用的太快了。你天天在家里瞎折騰什么呢?”
拍門的是房東劉阿姨,退休在家后,每天跳跳廣場舞,追追劇跟小說,除此之外全部的生命活動就是上門追寒熠的租。而那部年度大爛片爆出來時,她才知道是租住了她三年的年輕小伙的手筆。
“編劇寒熠”——臭名昭著。
跟無數個無腦書粉一樣,劉阿姨開始致力于各種折騰,半夜播放高音小視頻,把垃圾擺在寒熠家門口,吐槽水費電費用太多。
一個小市民的“正義”報復,為的是懲罰毀了她心愛原著,毀了她家愛豆“哥哥”的寒熠。
見屋內沒有動靜,劉阿姨變本加厲地道:“小寒,下個月老合同到期,我打算漲一千的房租,你要三十號前付不出來就趕緊滾蛋。”
“我這里可不留閑漢,你敢多賴在我屋子里一天,我就直接報警。”劉阿姨在門外邊磕起瓜子邊道,她打算看這個軟弱寡言的編劇像之前一樣惱羞成怒,暴跳如雷,最后卻不得不屈從于現實,苦苦哀求她的樣子。
從網絡到現實,那些難堪的話語曾經刺穿了原主作為文人敏感的神經。
可不同以往,落針可聞的沉默后,一道冷漠平靜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知道了。我用多少水費跟您沒有任何關系,房租合同到期前請您不要再來騷擾我。違反合同影響我的居住質量,您同樣需要賠付違約金。”
聲音太過平靜,冷淡得不像劉阿姨認識的那個寒熠。
她一時間呆愣住了。
聲音卻還在平靜繼續:“如果我再聽到半夜高音擾民,我也絕對會報警。”
報警,報什么警?劉阿姨肩膀一聳,回過神來,細想著寒熠的性格,不肯罷休道:“你別想嚇唬老娘……”
“如果沒事的話,請您離開吧,已經打擾到我的生活了。”寒熠言簡意賅對她下了逐客令。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橫的怕更橫的,劉阿姨有點慫了,“哼,到了月底你拿不出房租還是得走,自己就是個人渣還對別人指手畫腳!”
哪怕放著狠話,她慣用的滾字還是訕訕地改成了走。
不需要看人下菜碟的房東驅趕,寒熠本就沒有續租的欲望。
他站在屋子中央。
十來平的地方,就連浴缸都是拼夕夕里六十八買的充氣款,每次洗完還要自己放氣。
最可怕的是,處在六環邊緣的老小區,竟然沒有暖氣,只能靠著空調供暖。
掏出手機,查看了下銀行賬戶,出乎寒熠意料外的是,原主雖然失去了經濟來源,但向來節儉的他銀行卡里竟然還有著三萬多的存款。
這些錢,哪怕房租從兩千變成三千,也租得起一年。
可金錢是相對而言,只是在這諾大的帝都,哪怕五環的暖氣房子,三十平米捉襟見肘的面積,都需要付出不菲的房租。
平常的物價日用更是消耗巨大。
賺錢成為了邁步的第一難題。
他的任務是實現原身的夢想,那么走向成功的方式就不能是其他。
從政,經商,科研都不可取。
只能是成為最佳編劇。
但唯一的道路已經被封鎖了,沒有任何人愿意啟用這樣一位聲名狼藉的編劇,除非他愿意重新做回代寫。
事實上,在原主五年的編劇生涯里,代寫賺的錢,比署名的多太多,可原主依舊在夢想路上義無反顧。
寧愿窮點,寧愿做最便宜的編劇,他都應該尊重原主的意愿——不再代寫。
還有什么辦法能讓寫作掙到錢呢?寒熠在房間里徘徊著,突然看到了原主桌上放著的那本讓他曾嘔心瀝血的小說。
這本書連載期間收益就過百萬,版權更是賣出了千萬天價。
網絡小說?
想到此,寒熠開始查起了相關信息。
這個世界跟他來身世界有各種影視審核制度不同,分級制度下,你想寫什么就能寫什么,永遠不用擔心被和諧。
可制度的開放卻并未帶來了文化的繁茂。
眾多創作者為了獲得熱度,獲得金錢,只愿意扎堆寫熱題材,那些成功的網文就成了模板,良莠不齊的跟風模仿之作多如牛毛,題材同質化嚴重。
而那些被人們奉為經典的小說,在他原世界都只是中流水平,但可以蹭著題材熱度,靠營銷鋪天蓋地造勢。
就像好萊塢工業化體系形成的初期,每天都有數十部影片按照類型片模板拍攝,看似繁榮的背后實則把觀眾的熱情透支了精光。
尤其那部被原主改編,排進了網絡小說歷史前十的小說,放在他出生的世界里,恐怕是引不起任何波瀾。
賺錢最好的時刻永遠在這一秒。
說干就干,寒熠打開電腦,選擇了本世界最大的網絡小說網站,白鴿文學城。
這個號稱日活躍用戶過億的網站,有著最激烈的競爭,以及最苛刻的簽約條件。
在別的小說網站里,簽約只是寫文的第一步,那些推薦榜單,月票pk,才是作品的生命線。
但是在白鴿,光是第一道門欄就以經難如登天。
這里實在是有太多作品和耀目的小說家了。
寒熠直接點開了注冊成為作者選項,輸入了四個字——
戴罪羔羊。
這樣一個既不風花雪月,也不甜美動人的筆名實在跟這家網站滿眼的浮夸風格格不入。
可是卻飽含了原主一身的沉重寫照。
但是,對于寒熠來說,這一切都不重要。
短短的時間,他已經構思出了一個故事。
一個能將他穿越幾千個世界以來的所見所感和原主精妙的文筆、構思完美結合的故事。
咽下一口現磨咖啡,微微苦澀卻帶著厚重醇厚的香氣,竄入味蕾,他輕輕勾起唇角,在鍵盤上敲下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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