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兮兮一呆。

        夢境之中，云喏曾經對自己說過，她說：我恨不得能多活一段時間，這樣我就可以替你抗下所有讓你不甘心的那些職責……可是對不起，兮兮，我真的盡力了……

        顧兮兮伸手一下子撫摸著自己的胸口，那里的溫度有點高，那里跳動的速度有點快。

        顧兮兮第一次從墨梓忻的嘴里，印證了云喏的那些話。

        這種感覺，真的是五味雜陳。

        顧兮兮輕輕閉上了眼睛，默默的感受著那個從一出生就分開，如今更是天人永隔的姐姐，感受著她對自己的疼愛的包容。

        姐姐，謝謝了。

        “我當年追求云喏，有一部分是因為我被她的靈魂吸引，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墨家的祖訓。而我面對你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墨家祖訓。”墨梓忻說到這里，戛然而止。

        剩下的話，不說，大家也都懂了。

        顧兮兮轉開視線，不想去碰觸對方的眼神。

        不管對方是什么樣子的眼神，自己都注定不能給他回應。

        自己的心已經給了尹司宸，如何還能再分給別的男人？

        就算是祖訓……祖訓……又如何？

        到了云家，顧兮兮在別人的幫助下慢慢下車。

        身后傳來了墨梓忻的聲音：“兮兮，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情。我會在原地等著你，不管什么時候，不管有多晚，我都在這里等你。我剛才沒有開玩笑，我喜歡你，是因為宿命，而不是因為你是云家二小姐的身份。”

        顧兮兮身體猛然一僵，隨即頭也不回的邁腿離開。

        某些注定不能回應的感情，那就在剛開始的時候，就不要心存憐憫吧！

        愛情不比其他，這是最不能憐憫的存在。

        墨梓忻看著顧兮兮的背影，藍色的眼眸里深邃如海。

        顧兮兮，我不會放棄你的。

        前世今生，你欠我一個解釋。

        顧兮兮慢慢邁進了云家的大門。

        上次來，自己還是以云家義女的身份。

        而今天再次回來，卻是云家嫡女的身份！

        云先生跟云夫人沒有在門口迎接，而是直接在祖祠那邊等候著了。

        顧兮兮慢慢走了過去，遠遠的就看到了云先生和云夫人兩個人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

        顧兮兮一走近，云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將顧兮兮一下子抱在了懷里，當場失聲痛哭。

        怪不得第一次見這個女孩子，就有種天生的親近感，原來她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

        云夫人從知道顧兮兮是她的親生女兒那一刻，就處于情緒失控的地步。

        她不是沒有怨恨過，可是怨恨又有什么用？

        女兒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能彌補嗎？

        云先生站在一邊，神色復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忍不住偷偷抹了把臉，擦去了眼角的淚痕。

        顧兮兮伸手輕輕拍著云夫人的后背，給她安慰：“媽，我回來了。”

        這一聲媽，聽的云夫人差點都要心碎了！

        這是她的女兒！

        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去傷害她的女兒！

        她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再也不能失去這一個了！

        云夫人一下子松開了顧兮兮，顧不得擦掉臉上的淚痕，拉著顧兮兮就要離開：“兮兮，我們走！這個家我們不要了！媽已經白發人送走了黑發人，就剩下你這么一個女兒，媽說什么都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你！我們走，我跟你爸爸離婚，我們離開這個地方，讓那些該死的祖訓都去見鬼吧！”

        顧兮兮心底一暖，眼眶一熱。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感情多么的好。

        現在，自己的親生母親，為了維護自己，要跟父親離婚，這份心情自己如何不懂？

        可是自己這次回來，也是為了報答簡笑的養育之恩。

        自己不能走。

        顧兮兮伸手拉回了云夫人，淚光盈盈的說道：“媽，我不能走。養母把我拉扯長大，不容易。我不能做個不忠不孝的人，我如果置之不顧養母的生死，我這輩子都不會活的安心。”

        云夫人回頭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云先生也是一臉的難過。

        他張了張嘴，想過來也擁抱一下自己的女兒。可是他又不敢過來，因為制造這一切的元兇，正是他的母親——云老夫人。

        顧兮兮沖著云先生點了點頭：“爸爸，奶奶在嗎？我要跟奶奶單獨聊一下。”

        云先生點點頭：“你祖母就在里面，她等你很久了。”

        “好。”顧兮兮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拍拍云夫人的手背，聲音雖然很輕，但是異常堅定的說道：“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做出一個決斷的！我是云家的女兒，這一點不管我怎么否認，都是抹殺不掉的。云家的祖訓，姐姐沒有扛起來，注定是要讓我來扛了。沒關系，我可以搞定的。”

        顧兮兮給了云先生和云夫人一個安慰的眼神，慢慢走了進去。

        云家的祖祠風格跟遠山村的非常像。

        只是云家的祖祠是三進的院落。

        顧兮兮慢慢走了進去，抬眼就看到了滿眼的蔥郁。

        在北方大雪紛飛的季節里，這里仍舊春暖花開。

        顧兮兮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沒走幾步，就會有人給顧兮兮行禮。

        顧兮兮只是略略點頭，沒有回話。

        她沒走一步，心緒就堅實一分。

        等顧兮兮走到真正的祖祠門口時，顧兮兮一抬頭就看到了跪在了無數牌位前的云老夫人。

        “跪下，這些都是云家的列祖列宗。”云老夫人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沒有抬頭，繼續說道：“云家的列祖列宗，我把云家第一千一百一十一代傳人帶來了！”

        顧兮兮沒有二話，在別人準備好的蒲團前慢慢跪下，學著云老夫人的禮節，完整的跪拜了一遍。

        “既然你回來了，那么你就該改姓，恢復云兮的身份。”云老夫人淡然說道：“我會讓人把你的名字填到族譜上……”

        “慢著。”顧兮兮跪拜完畢，慢慢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轉身看著云老夫人：“我還有話沒有說完。”

        云老夫人眼底閃爍著一抹厲色：“你要守著祖宗們，跟我討價還價？”

        “是，我就是要守著云家的列祖列宗跟祖母您好好的討價還價！”顧兮兮擲地有聲的說道：“在討價還價之前，我是不是應該先跟祖宗們匯報一下，我的好祖母，打著為了云家的幌子，將剛剛出生的嬰孩，用死嬰替代，遠遠送出了千里之外？然后任由這個孩子自生自滅，云家卻不聞不問？如果祖宗們覺得祖母做的是正確的話，那么我也無話可說！”

        云老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片。

        “你想做什么？”云老夫人從來都不知道她的這個孫女，竟然是如此的桀驁不馴。

        顧兮兮傲然站立，背對著身后一大片的牌位，慢慢走開，輕輕說道：“自然是要跟祖母討價還價了，祖母剛才不是自己已經說出來了嗎？”

        討價還價……

        云老夫人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顧兮兮伸手撫摸著門口朱紅底漆燙金行書書寫的對聯，輕輕開口說道：“我為什么會被送走，又為什么回到云家，祖母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嗎？當年我剛剛出生，連啼哭都不曾有一聲，就被祖母送了出去。那個時候的我是魚肉，祖母是刀俎，當然是任由祖母宰割。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就算祖母用我的養母簡笑制衡我，用簡笑的性命掣肘我，然而我已經不是祖母的魚肉了，祖母可明白？”

        顧兮兮猛然轉身，目光犀利的看著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晃了晃神。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覺得顧兮兮變了。

        她身上的氣場，不僅僅是跟云喏融合了，而且是更像歷史上的某個祖先了……

        “簡笑雖然是祖母收養的人，可是她畢竟撫養我長大，我確實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就此香消玉殞。我會回到云家，可是，想讓我回到云家，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祖母想讓我回來，是不是也該拿出點誠意來呢？”顧兮兮慢悠悠的在一邊的矮幾上坐下，慢悠悠的說道：“祖母也是聰明人，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我回來的條件有三條：第一，什么時候離婚我說了算。第二條，我不會改姓云，我依然是顧兮兮。如果將來有了后代，我會讓他姓云，繼承云家這條血脈。然而，休想用這個姓氏捆綁住我。第三，除了云家祖訓之外，我不背負云家其他職責。”

        “你開什么玩笑！”云老夫人皺眉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你這些條件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我當然知道。”顧兮兮淡定的回答：“其實云家我從來都沒有稀罕過。我也從來不在意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做了二十三年的平民，沒什么不好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身份，對我來說，視如敝履。云家以前不是收養了云夢櫻了嗎？如果祖母不滿意的話，盡管可以收養其他人做云家的繼承人。云家的財產，我不稀罕。”

        “混賬！她們怎么能夠跟你比？你是應運而生，注定要擔負起云家崛起職責的人。”云老夫人脫口而出：“云夢櫻當時之所以會記名在膝下，也只是為了混淆視聽……”

        顧兮兮抬眸清亮的看著云老夫人。

        只是為了，混淆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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