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法院離江城大學并不遠,步行十分鐘的路程,兩個人卻都走得慢。
臨入夜,街道兩旁的路燈亮起來,光照在兩個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連在一起,像是要融入這昏暗的天色一般。
耳邊有風聲,樹影搖曳,兩旁都是些老舊的居民樓,越走周圍的人越少,恍惚之間謝灼聽到有人喊宋蕎的名字。
回頭一看,背后的街道卻空空如也。
或許是幻聽,謝灼沒在意,剛想接著走,卻看見旁邊的女人停下了腳步。
他有些疑惑,遲疑地開口:“姐姐,你也聽到了嗎?”
宋蕎點點頭,抿了抿嘴,臉色并不好看。
原來剛才不是幻聽。謝灼皺了皺眉,又在周圍掃了一圈,還是沒發現有什么人影,剛想帶著她往人多的街道走,那聲叫喊又回蕩在耳邊。
“誰!”謝灼沖著聲音來的方向喊了一聲,很戒備地擋在了宋蕎面前。
老式的居民樓都是一棟挨著一棟,但每一棟之間卻都有能供一兩人通過的小通道,那聲音就是從其中一個通道傳出來的。
謝灼死死地盯著那條通道,黑漆漆的一片,依稀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又喊了一遍:“誰在那?”
沒等通道里的人影回答,身后護著的女人卻突然開了口。
她的聲音很輕,好像知道藏在那里的人是誰,不知道是不是謝灼聽錯了,他竟然覺得她的語氣多了幾分沒來由的絕望:“走吧。”
謝灼回頭,對上她的眸子,她的眼神不似平常,看似平靜的眼眸隱隱約約藏著點恐慌。
他總覺得這樣的目光他在哪里見過。
然后一頓,想起他剛認識她的時候那個夜晚,她被她爸纏著要錢的那個夜晚。
當時她的眼神,和現在如出一轍。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她的家庭是什么樣的,而現在他知道了,就絕對不會讓當時的情況再次重演。
趙哥保護不了她了,只剩下他來保護了。
他點點頭,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說別怕。然后他將她護在自己身邊,目光一直警戒地看向那人的位置。
兩個人的步子才往前邁了一步,身后就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謝灼神色一凜,下意識地轉頭看。
視線跟身后的男人對上的瞬間,耳邊縈繞著男人喑啞的聲音。
“小蕎,我是爸爸。”
宋蕎的腳步一頓,整個人像是被焊在了原地。
謝灼偏頭看她,就看見那雙平靜的眸子像是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事,連帶著肩膀都開始顫抖起來。
“姐姐。”謝灼輕聲在她耳邊喊,宋蕎這才回過神,轉頭對上他的眼睛,整個人才稍微平復了一點。
沒管身后的人,兩個人像是聽不見一般往前走著。
步伐加快,出了這條巷子就到了馬路,謝灼沒來由地覺得一陣緊張。
身后的人死死跟著他們,聲音斷斷續續地喊著小蕎。
一聲一聲,像催命的符咒。
謝灼很想轉頭直接甩給他一筆錢將他打發走,但是看到身邊反應如此如此異常的女人,這樣的念頭還是被打消。
但心里又隱隱約約地覺得,宋蕎不止是恨她爸這么簡單。
這樣的局面并沒有維持多久,還沒等謝灼帶著她離開這條街,就聽見身后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快,像是奔跑一般,最終停在了他們面前。
快要入冬的天氣,宋文德只穿了一件破爛的夾克,一雙臭皮鞋不知道穿了多久,鞋跟已經被磨爛了。頭發本來就少,現在還老實呆在頭頂的幾根也凌亂不堪,但他的五官卻標致,能依稀看到年輕時的風采,眉眼跟宋蕎甚至還有幾分相像。
但宋蕎的眉眼一直都是沉靜的,而宋文德的眼神之中卻只有貪婪。
貪婪,謝灼一愣,恍惚明白了他這個時候來找宋蕎的目的。
趙哥入獄,他常年在地下賭場混跡,怎么可能不知道這事。
之前趙哥的人保護著宋蕎,他要不到錢也只能悻悻離開,而現在她身邊沒了人,自然是要好好要敲一筆才行。
但是謝灼的出現卻擋了他的路,這個看起來并不大的少年此時此刻正擋在宋蕎面前,臉上的戒備和厭惡仿佛在看臭水溝里的老鼠。
宋文德顧不上那么多,他記得謝灼,上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跟宋蕎單獨見面的機會,也是讓這個小白臉給壞了事。
而這一次,周圍沒了那些多嘴的人,整條街道就只有他們,他絕對不能讓他再壞他的好事。
“小蕎,這么久不見了,我是爸爸啊。”宋文德聲音顫抖,風一吹,他又打了一個寒戰。
謝灼能看出來面前的男人盡力想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宋蕎心軟,這一點他知道,所以他越可憐,就越能成功。
可是這一次宋蕎卻不吃這一套,她透過少年肩膀的縫隙跟眼前的男人的視線對上,男人眼中貪婪的欲望讓她覺得一陣惡心。
她一個字都不想說,只是冷眼瞧著,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這種恐懼來源于最深的內心,她控制不住。
“我們不認識你,你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謝灼直接無視他的話,只當他是一個精神病,說完就要繞道走。
結果宋文德卻比自己預想中的還不要臉,欠得錢多了,他早就學會了埋著頭做人,臉面這種東西,他早就不需要了。
他直接往他們面前一撲,硬生生跪在了宋蕎面前。
謝灼看著面前男人臟亂的頭頂,心下一陣惡心,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悲哀。
這樣的人,竟然是宋蕎的父親。見到這樣的場景越多,他越不敢想,她這一路走到現在,該是有著多么強大的意志力,該是經歷了多少的懷疑和蔑視。
他帶著宋蕎后退兩步,跟宋文德拉開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謝灼心里想著應對的辦法,還沒開口說上一句話,面前跪著的男人就開始演了起來,喑啞的聲音混著冷風,多了幾分粗鄙,更多的還是悲哀。
“小蕎,你怎么就不認我了呢?你現在跟著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小白臉,是不是把自己的錢都拿去養他了?小蕎啊,別被豬油蒙了心啊,你的親生父親都要餓死了,你卻只聽這個小白臉的三言兩句就不認我了!”
謝灼一頓,沒想到他竟然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聲音也冷了下來,多了幾分狠戾:“你在胡說什么?明明是你三番五次來騷擾她!你再不走,我就真的要報警了!”
“你報警來抓我啊!我是她親爸!到時候我倒是要看看,警察會把誰抓進去!”宋文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聲音也大了起來,干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說的話一點情面都不留。
“夠了!”
宋蕎再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聲音冷的像是要將周圍都凍住。
謝灼還想跟他說點什么,被宋蕎這一嗓子吼的也定在了原地,轉頭楞楞地看著她。
男人卻根本沒有因為她聲音有任何卻步,反而更加變本加厲,直接用膝蓋蹭著地面一步一步挪動,上來就要抓住她的腿。
嘴里還念念有詞:
“小蕎,小蕎,你終于肯理爸爸了……給我點錢吧,我求求你,我再不還錢那些人會把我打死的……”
宋蕎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兩步,看著面前因為震驚久久未動的謝灼,她忽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也往后拽了一步。
嘴里吐出來的話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也正是因為平靜,讓這話聽起來更加無情:“那你就被他們打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宋文德還想往前追,宋蕎已經拉著謝灼的手腕繞開了他,直直往前方走去。
身后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謝灼看著自己被女人拉著的那只手腕,久久無法回神,心跳也跟著加速了起來。
這動作猝不及防,兩個人前后走著,路燈照著他們的影子,地面上那兩只連在一起的胳膊格外清晰。
而這次卻是的的確確地拉在了一起。
宋蕎對于異性,甚至是同性的接觸都非常的排斥,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謝灼卻早已經把這一條刻進了自己的骨髓。
可是她卻主動拉他,她的手很冰涼,卻格外有力,但卻也是控制著力度的,沒有把他拉疼,也不會被他輕易的掙開。
他想起上一次遇見宋文德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么拉著她離開的。
那個時候他心跳如鼓,生怕身后的她掙開了他的手,一臉嫌棄地看著他,所以他盡力控制著手上的力氣,心里只有帶她離開一個念頭。
而現在,身份互換,她又懷揣著一個什么樣的心情拉著自己呢,謝灼想不清,可是心底卻莫名泛起一陣異樣的情愫來。
像是中了毒,有人說,人一旦陷入了愛里,就像沉入了水里,心甘情愿的赴死,連掙扎都不會掙扎一下的。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那個心甘情愿赴死的人,看不清前路,也沒有了退路。
他的心跟著他的靈魂,全部都沉在了她給的那點虛無飄渺的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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