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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影帝 第四百五十二章 《流放》上

作者/黑心火柴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pluralapp.com ,就這么定了!
    “嘿,是我,里奧。”

    紙張翻頁聲響起,熒幕逐漸有了顏色,黃昏時,玄關(guān)鞋柜上擺放的電話被接聽,一只手拿起話筒,金色的陽光在雜志上留下淡淡光斑,門外,孩子們在院子里瘋跑,嬉笑聲雖然被關(guān)好的門窗削減,里奧卻仍能聽到孩子們活潑的笑聲。

    “里奧,我想跟你仔細(xì)聊聊,一份新的工作。”

    里奧的面容沒有直接入鏡,而是給了剛從廚房出來,手中端著火雞的蒂娜一個面部特寫,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情緒有些五味雜陳,鏡頭開始挪動,以蒂娜的視角,望向正站在門口打電話的里奧。

    他似乎注意到了背后有人,側(cè)過頭,半張臉躲避了陽光,處于陰影之中,見她雙手端著烤盤,于是向前走了兩步,將房門打開。

    一瞬間,孩子的嬉笑,大人們的閑聊,舒服的鄉(xiāng)村音樂,與輕風(fēng)作伴,吹進(jìn)了房間,鞋柜上的書籍被吹動,頁面翻轉(zhuǎn)的很快,嘩啦嘩啦作響,直到被里奧重新摁住,隨手將一串鑰匙壓在書籍上。

    未婚妻在看著他,這是讓里奧頭疼的,食指和中指搓著額頭,見蒂娜仍然沒有走出門外,與電話那邊的話語聲不覺間減弱了幾分。

    “拜托保羅,我才做父親不久,下個月十四號就是我女兒一歲生日了,緊接著我還要籌辦和蒂娜的婚禮,抱歉,我真的沒有時間。”

    “我知道,我也很抱歉,但是我們確實需要你的幫助,我向你保證,工作時間一個月,不管任務(wù)是否完成,到時候我們都會返航,下個月十四號保證來得及,到時候我也會參加卡拉的生日宴,OK?”

    “你讓我很為難,我的家庭現(xiàn)在需要我。”

    “是,我很抱歉,但是對方是國家地理,且愿意支付我們兩萬塊的周薪,想想你下個月拿著八萬塊回來,給蒂娜換一個大鉆戒,怎么樣?”

    鉆戒么……

    將雜志上的鑰匙拿開,輕輕翻開,一雙棕色瞳孔的眼睛正盯著雜志頁面出神,腦袋再次撇過去,蒂娜仍站在那里,目光對視后,里奧再次轉(zhuǎn)移了視線。

    “你們到底要找什么?”

    “那頭北藍(lán)鯨。”

    “你在開玩笑?”

    就在大上周,一艘漁船在北大西洋墨西哥灣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頭體型巨大的北藍(lán)鯨,依據(jù)視頻條件推測,這只北藍(lán)鯨體型在三十二米以上。

    北藍(lán)鯨作為藍(lán)鯨的亞種之一,體型比起其他亞種稍小,成年雄性北藍(lán)鯨身形大約在二十五米左右,成年雌性北藍(lán)鯨的身形大約在二十三米左右,當(dāng)然,隨著年齡的增長,體型也會繼續(xù)變大,在二十七米到三十米的身長都算是合理范圍。

    而視頻中的那只怪獸,保守估計都在三十二米以上,天知道它活了多少歲,又吃了多少東西,若是真正找到它進(jìn)行測量,確認(rèn)長度,那么這只北藍(lán)鯨將是迄今為止,人類發(fā)現(xiàn)的體型最大的一只北大西洋藍(lán)鯨亞種。

    視頻一經(jīng)發(fā)出,便在業(yè)界引起了轟動,起初有人質(zhì)疑視頻的真實性,但經(jīng)過檢測,視頻確實沒有造假,作為一名不太知名的海洋學(xué)者,他自然也有所耳聞。

    再者,如果它的體型超過了三十三米,那么它將打破人類已知的藍(lán)鯨最大生長極限,對于如此有科考價值的生物,自然會有學(xué)者組織隊伍進(jìn)行尋找勘察。

    這并不奇怪,他不解的是,國家地理居然想要用一個月的時間,把那家伙從大西洋里揪出來,怎么看都不太符合實際。

    “不是我們想用一個月的時間找到它,而是它只給我們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去發(fā)現(xiàn)它,目前它正跟在一支族群里,活動范圍相對固定,沒有游離出我們的觀察范圍,但壞消息是氣象臺預(yù)測下個月會有一股冷氣流到達(dá)北大西洋,到時候氣溫可能會低至十度以下,你知道它們是不喜歡冷的,若到時候真的出圈了,我們再想找到它就更難了。”

    “可這仍然很困難。”

    “那就是他們該去考慮的事情了,找到了,他們必須支付給我們獎金,找不到,我的薪水他也得給我,一個月,就一個月,最少八萬塊。”

    做為一位父親,和即將與未婚妻完婚的男人,他現(xiàn)在經(jīng)濟能力確實有些窘迫,所以他被這個豐厚的報酬打動了,心中漸漸有了想法,即便他很不愿意與國家地理就職的專業(yè)團隊來往。

    那些人資金豐富,團隊專業(yè),大牛眾多,這都是優(yōu)點,但對于里奧這些臨時工的態(tài)度卻并不友好,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

    他們雇傭里奧這種挑單的學(xué)者,只是為了給那些大牛打打下手,發(fā)散發(fā)散思維,順便在大牛錄制紀(jì)錄片時,充當(dāng)一個有專業(yè)底子的小丑,拋出各種反對大牛預(yù)測的言論,隨后坐等被打臉,提高娛樂性,可以賣給電視臺一個好價錢。

    當(dāng)然,前提是你的否定的言論一定要合乎常理,并且具有專業(yè)性,這不僅僅是普通的裝逼打臉,而是一種在外界看來十分激烈的探討。

    里奧不想當(dāng)小丑,可對于他這種只在學(xué)校任職上課,沒有專業(yè)團隊欣賞吸納的普通學(xué)者而言,這就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在背后,蒂娜仍然在看著他,這讓他很難直接答應(yīng)保羅,而不與未婚妻商討后做出這個決定。

    “我考慮一下,最晚明天給你答復(fù)。”

    “那好吧,你要快一點了,四天后,我們就會出發(fā)。”

    “可以。”

    這是一個十分倉促的時間,當(dāng)然,這是對里奧一人而言的,想必團隊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只剩他一人被動接受這一規(guī)定的時間。

    掛了電話,屋內(nèi)安靜了下來,他有些忐忑的看著蒂娜,雙手十指交叉揉搓,望著她平靜的眼神,又伸手指了指窗外。

    “他們一定等不及了,咱們出去吧。”

    “里奧。”

    “嗯?”

    她看起來很平淡,眼中沒有惱火,也沒有傷心,只是安靜的看著他,手中還端著那盤烤到發(fā)紅,勾人食欲的火雞。

    “這次不去可以嗎?露西馬上就一歲了,她很快就能叫你爸爸了,我不想你在這個時間段離開,我覺得你也不希望這樣。”

    “我知道,但你也要相信我寶貝,只有一個月,超出一天我都不會多留。”

    “你被他們開出的薪酬打動了嗎?”

    “我不否認(rèn),畢竟現(xiàn)在家里真的很需要錢,而且我覺得,這件婚紗真的很適合你。”

    他拿起雜志,被他翻開的那一頁上,是一件看起來很昂貴的婚紗,下面的標(biāo)價確認(rèn)了蒂娜的猜想,沒錯,這確實很貴。

    “如果是因為婚紗,我覺得你該留下,我不需要那么浮夸的裝飾物,我需要的是露西的爸爸可以陪在我和孩子的身邊。”

    兩人沒有爭吵,十分冷靜的分析著這份工作能帶來什么,她感動,是真的,但在這個時間點,她迫切的需要安全感,也是真的。

    她的話讓里奧猶豫了很久,靠著鞋柜,將雜志卷成圓柱形握在手中,他出神,腦海中進(jìn)行著一場頭腦風(fēng)暴,權(quán)衡著這份的工作的利弊,最終,捉襟見肘的存款抵抗不了高額薪酬的誘惑,一個月八萬,他想去試試。

    終于,他開口了,蒂娜也得到了一個令她有些失望的結(jié)果,雖然她并不會因此跟里奧發(fā)火,因為他在孩子生日與婚期前出發(fā),也正是為了這個家庭。

    “我會在一個月后準(zhǔn)時回來,帶著那件婚紗,如果可以,露西可以說話時,一定要給我打個電話。”

    ……

    隨著快速的蒙太奇剪輯,整理工具,打包書籍,裝好換洗衣物,背上軍綠色背包,擬音師的陣容強大,一些列動作發(fā)出的聲音十分干凈利落,在不影響觀眾認(rèn)知的情況下,將一切聲音做到了最舒適的效果。

    最終,在家人的注視下,他帶著綠色漁夫帽,背心外是多兜的釣手馬甲,合身的工裝褲加馬丁靴的配置看起來身材十分勻稱。

    他摘下墨鏡,與家人們擁抱分別,蒂娜沒有出現(xiàn)過激的情緒,因為在和里奧戀愛的這么多年里,二人一直是聚少離多的情況,如今他又要走了,也在情理之中,她所能做到的,只有在里奧工作時,照顧好孩子,別讓他擔(dān)憂。

    看著蒂娜懷中的孩子,他伸出食指,被嬰兒的小手握住,感受著自己孩子的溫度,他嘴角向下輕咧,看得出來,他也是不舍的,輕輕吻了一下蒂娜。

    “等我回來。”

    “注意安全。”

    很少的交流,卻已經(jīng)夠了,雙方都不想把一次短暫的離別弄得這么傷感,畢竟一個月后,便可以再度相逢了。

    在家人的歡送下,他將背包放置車后,保羅坐在主駕駛咀嚼著口香糖,也沒敢下車看看孩子,畢竟他也不確定蒂娜到底會不會怪罪他。

    最后揮手,大家告別,牧馬人緩緩啟動,輪轂開始旋轉(zhuǎn),不久便消失在了里奧家人的視線中。

    ……

    “先生們,航程即將到達(dá)終點,我要下降了,祝你們好運!”

    直升機轟鳴,掩蓋了駕駛員的吼聲,在下降氣流下,即便是下巴上套著帽繩,帽子也很容易被風(fēng)吹落,不過照比保羅的狼狽,他的形象總歸是好的,起碼他有帽子,不至于頭發(fā)根根豎起。

    因為時間緊迫,昨日國家地理的科考船已經(jīng)駛出了港口,以每小時十節(jié)的速度開始搜尋目標(biāo),以至于里奧他們需要需要依靠直升機才能登船,背上行囊,右手摁住帽子,跟在保羅身后,兩人貓著腰下了飛機,對駕駛員豎起拇指,等到兩人徹底出了螺旋槳范圍后,風(fēng)力再度提升,直升機準(zhǔn)備返航。

    ““菲爾德”總噸位約三千噸,排水量三千五百噸,船長約在九十米左右,型寬十六米,吃水五米,配備大量尖端設(shè)備,例如科研漁探儀,多波束探測系統(tǒng),淺地層剖面儀,CTD溫鹽剖面儀等等,續(xù)航能力可以達(dá)到一萬五千海里,真是個厲害的家伙。”

    里奧打量著船體,保羅在一旁為其負(fù)責(zé)講解,看得出來,保羅對這艘船很滿意,外觀漂亮,設(shè)備高端,房間嶄新干凈,能在這種船上展開工作,無疑是最舒適的。

    兩人正聊著,一個跟里奧打扮有些相似的男人走了出來,保羅見狀,趕緊迎了上去,兩人握手后,也將里奧介紹給了這男人,他便是這次科研項目的組長埃文斯,他并沒有把那股子國家地理雇員的傲氣展露出來,態(tài)度還算不錯,邀請二人進(jìn)到船艙內(nèi),拿出合同與二人簽訂好,從此刻開始,甲乙雙方已經(jīng)達(dá)成了合作的契約。

    這并不是里奧所萬分熟悉的,因為他科考的次數(shù)雖然不少,但多數(shù)都是在海灣與群島之間帶帶學(xué)生,像這種跟隨著國家地理這樣的大型專業(yè)報刊前往深海,甚至可能駛出航線,進(jìn)入無人海域,在他從事海洋學(xué)近二十年以來,也不過寥寥幾次,并沒有太多豐富的經(jīng)驗。

    當(dāng)然,這也是國家地理愿意雇傭里奧的原因。

    之后里奧二人離開房間,主動與船長、大副等船只掌控者結(jié)識,但并未看到其他科考隊的成員,直到一位水手準(zhǔn)備帶他們前往二人的臥室,正當(dāng)路過甲板時,忽然一聽見了一人的大喊聲,二人連忙頓住了身形。

    “是鯨魚!”

    攝影師扛著機器瘋跑,到圍欄邊,指著即將浮出水面的巨大身影連忙拍攝,隨后一幫科考隊的成員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沒過多久便全部在甲板上聚集起來。

    鯨魚每十分鐘左右就會浮上海面換氣,當(dāng)然,因為鯨魚種類不同,換氣的時長也會略有不同,但大體上都差不多,所以出海后見到鯨魚換氣并不算是很罕見的場面,大家都是海洋學(xué)的從業(yè)者,看到這種場景并不稀奇,只是這次的目標(biāo)是鯨魚,才會令人感到激動。

    不過當(dāng)這只鯨魚剛剛露出了一小部分時,就已經(jīng)讓所有人感到失望了,這不是那只藍(lán)鯨,甚至連藍(lán)鯨都不是,而是藍(lán)鯨的天敵,虎鯨。

    它從深藍(lán)色的海底浮出,噴出一道數(shù)米高的水流,水滴甚至噴到了里奧的身上,陽光中,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彩虹。

    一聲略顯孤寂的長鳴,它躍出海平面,露出潔白的肚皮,砸起一片波濤,甚至連船都跟著輕輕晃了晃,這時,沒有人再遺憾它并非是大家尋找的目標(biāo),因為每次看鯨魚躍水,都是值得珍藏在記憶中的美麗景象,它是大自然的瑰寶,能見到,便已經(jīng)極其的幸運,他們還能再要求什么呢?

    或許,正是因為在某一個時間點,他們見證了這一美景,內(nèi)心感受到了震撼,心靈被打動,以至于改變了夢想,所以才會有人心甘情愿忍受孤獨,敢于赴死,去與這些海洋中略帶神秘的動物們親密接觸,將自己的人生奉獻(xiàn)給海洋。

    “我見過很多次鯨魚換氣,但每一次我都會被震撼到。”

    “誰說不是呢?”

    保羅遞過來口香糖,只有半片,里奧也沒嫌棄,直接放進(jìn)了嘴里咀嚼,兩人靠著圍欄,看著逐漸恢復(fù)平靜的海面,一時間有些出神。

    唯獨船長和船員們繼續(xù)工作,相比于科考隊,他們似乎缺少了一雙欣賞美的眼睛,或許是因為見過了太多這樣的景色,此刻已經(jīng)不再稀奇,又或許是常年在海上漂泊,打磨掉了他們對于魚類的欣賞與喜愛。

    不遠(yuǎn)處,攝像機拍攝著一位年紀(jì)大約在五十歲左右的白人男子,他留著金色的長發(fā),披在肩膀上,身材十分健碩,但并不是發(fā)福那般的臃腫,皮膚曬的有些發(fā)紅,拿著水杯背對大海,看著鏡頭侃侃而談。

    “是羅恩斯教授么?”

    兩人很快認(rèn)出了來者,賈爾斯·羅恩斯,牛津大學(xué)的海洋科學(xué)教授,業(yè)界的大牛,從事海洋工作已超三十年,發(fā)表過眾多引起業(yè)內(nèi)轟動的論文,就連里奧,在上學(xué)時也曾上過羅恩斯教授的課程。

    二人并沒有貿(mào)然的上前打招呼,站在原地沒有動,安靜的聽著羅恩斯教授對剛才換氣的虎鯨進(jìn)行評價,他的聲音很清晰,并沒有被船體破浪的聲音所干擾。

    “鯨魚,是什么?抱歉我無法對其做出任何解釋,哪怕我可以用英語,西班牙語,拉丁語,甚至是中文來對它進(jìn)行稱謂,但如果你沒親眼見過它,你真的無法切身體會它到底是什么樣的生物。”

    “正如你們剛才所見,它們是深海中的瑰寶,是大自然的奇觀,有著世界上最大的身軀,以及足夠久的壽命,這就是我能對各位解釋的全部,如果你真的對鯨魚感到好奇,那么你不妨來親眼看看它。”

    簡單的幾句話錄完,攝像機便暫停了拍攝,羅恩斯教授喝了口水,看樣子是科考隊員的中年男子陪在他身邊,兩人朝著里奧的方向走來。

    忽然,羅恩斯看到了站在圍欄邊的兩人,挑了一下左邊的眉毛,低聲貼在科考隊員耳邊,輕聲了一兩者是誰,得到答案后,正好走到里奧身邊。

    “張,還有格里芬是吧?歡迎。”

    羅恩斯率先伸手了,手掌很大、很厚,掌心紅彤彤的,像是抹了一層辣椒粉,里奧握住時,感覺就像在于一個發(fā)燙的熨斗貼合,熱力十分驚人。

    “你好羅恩斯教授,我曾在牛津聽過你的公開課,你所教授的知識,至今對于我的職業(yè)生涯都有著相當(dāng)深遠(yuǎn)的影響。”

    不僅僅是為了吃口飯而努力做出的恭維,也出自于里奧對于羅恩斯的敬佩,就如同他所說的,羅恩斯在十幾年前的那節(jié)公開課,真的給了里奧很大的啟發(fā),并且賦予了里奧與海洋搏斗的勇氣。

    “是么?那我們真的很有緣分。”

    他爽朗的笑了,將近六十歲,卻看上去不到五十的男人,笑著拍了拍里奧的肩膀,只是笑容很快便失去了蹤影,面容重新變的嚴(yán)肅,直視著里奧的眼睛,用很小的聲音在里奧耳邊呢喃道。

    “那么我希望你能帶給我驚喜,這段時間,多提出點專業(yè)的東西,我很期待你可以跟我爭論,就這樣,祝你好運,張,還有格里芬。”

    “祝你生活愉快先生。”

    他走了,沒再端著水杯,半杯水直接潑在了海里,還不忘使勁甩了甩杯中仍存有的水珠,對二人輕輕點頭,帶著科考隊下屬離開。

    “他在給我們機會。”

    “我知道,但我覺得這臉,咱們還是不露的好,走吧,去看看我們的房間。”

    能與羅恩斯教授在紀(jì)錄片中一同分析局面,對于一位不太知名的學(xué)者來說,無疑是件露臉的事情,但這是一把雙刃劍,一旦自己的分析出現(xiàn)失誤,專業(yè)性上難以支撐,便會引起無數(shù)同行的抨擊,這樣的事兒屢見不鮮,共同分析與辯論,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

    他摟了一下保羅的肩膀,把放在甲板上的背包重新拎起,對著水手點了點頭,跟在水手身后,走進(jìn)休息區(qū)。

    ……

    之后的十幾天內(nèi),他們遇到了很多次鯨魚族群,各個品種的鯨魚都有,甚至拍到了十分罕見的座頭鯨,但那只巨大藍(lán)鯨,卻始終沒有露面。

    一周后,菲爾德號開始以每小時十五節(jié)的速度大范圍搜索觀察圈,第十天,觀察圈全部搜尋完畢,魚探儀沒有捕捉到那只藍(lán)鯨的丁點蹤跡。

    十三天后,科考隊開始急了,因為氣象臺通知,下個月月初,冷氣流會登錄北大西洋,屆時會引起強烈的雷雨天氣,以及至少十級的颶風(fēng)。

    為了安全起見,到時他們必須返航,否則海上超過十級的颶風(fēng)可不是鬧著玩的,危險系數(shù)相當(dāng)?shù)拇蟆?br />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那頭鯨魚一定跑出觀察圈了,若是樂觀些推測,它可能還沒有跑出航線范圍內(nèi),過往的船只或許還能發(fā)現(xiàn)它的身影,倒是倒霉一點,跑到了無人海域,才是最要命的。

    大家只能祈禱,它是個乖孩子,仍在航線內(nèi)玩耍,否則,這次花費巨額經(jīng)費的考察活動,基本就以失敗告終了。

    十七天后,科考隊一行人在開會,攝影師看著那張航海圖,無聊的打起了哈欠,突然房門被撞開了,一名水手帶著滿臉的狂喜,一只腳站在門口,對在座的所有人大吼。

    “剛才收到了一艘集裝箱貨輪的無線電,東南方向,距離我們這里六百七十余海里,發(fā)現(xiàn)它了!視頻也接收到了,額頭帶著被虎鯨咬出的傷痕,絕對是它!沒錯!”

    “nice!埃文斯,看下航線!”

    “最外圍航線!”

    “水手先生,若是全速前進(jìn),我們多久能趕到地點?”

    “全速前進(jìn)可以提高至三十七節(jié)每小時,也就是每小時約為六十六海里,預(yù)計十個小時就可以到達(dá)目標(biāo)地點。”

    “非常好!那就趕快行動起來!”

    十分鐘后,菲爾德號開始全速前進(jìn),科考隊也開始制定計劃,按照藍(lán)鯨的平均移速,以及游向的方位進(jìn)行推測,計算等他們到達(dá)目的地后,那只鯨魚大概會游到什么地方去。

    同時,里奧他們也看到了那艘貨輪上船員拍到的視頻,這次的視頻要比之前的視頻更加的直觀,因為這次它換氣時只距離船僅有十余米遠(yuǎn),巨大的身體浮出水面,差不多有貨輪的三分之一長,相當(dāng)于十多層樓高,如此觸目驚醒的體型令里奧暗自咽了口口水。

    待船只來到目標(biāo)地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兩點,比預(yù)計的時間晚了近一個小時,開啟魚探儀,聲納開始高強度的探測,但在極限距離內(nèi),它依然杳無音訊。

    這并沒有出乎大家的預(yù)料,因為這片海域并沒有探測到大量的磷蝦以及可供鯨魚食用的魚群,為了填飽肚子,它絕對不會在此地停留。

    那么,按照科考隊專家的推測,大家將目光投向了東南方向,遠(yuǎn)處,繁星布滿天際,視線內(nèi)的海平面上,仍然是黑漆漆一片,沒有一點光亮。

    海水拍打的著船體,發(fā)出嘩啦嘩啦的巨響,也在不斷刺激菲爾德號上所有的神經(jīng),勾起人類最深處的恐懼,前方是深海,是無人海域。

    未知,是人類恐懼的源頭,無人海,不會有船只經(jīng)過,沒有補給,沒有救援,走到這里,相當(dāng)于脫離了人類社會,只能由船上這些人組建一個小社會,成為這片海域中,人類智慧的證明,而他們要面對的,是各種未知的生物,各種難以解釋的現(xiàn)象,這一切,開始讓里奧本能的感受到了不安。

    “格倫船長!燃料和物資夠用嗎?”

    “前天才補給完的,你忘了嗎?足夠我們一口氣開到大陸上去!”

    “全速前進(jìn)的話,大概多久能回到陸地上?”

    “九天!甚至不用九天!”

    “那還等什么,走吧!趁著暴風(fēng)雨和颶風(fēng)還在南大西洋,我們?nèi)グ涯侵还治镒セ貋恚 ?br />
    這是羅恩斯與格倫的對話,船只動了,朝著那團黑暗奔去,不,應(yīng)該說,此時此刻,他們已經(jīng)融入進(jìn)了黑暗。

    只是可惜,三天后,他們還是沒有捕捉到那只鯨魚的蹤跡,羅恩斯開始發(fā)飆了,他把那只藍(lán)鯨當(dāng)成了執(zhí)念,可理性在告訴他,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們返航吧。”

    羅恩斯下了達(dá)了命令,雖心有不甘,但這才是正確的選擇,這句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他們很怕羅恩斯是個瘋子,在此刻,時間不等于金錢,等于的是人命,一秒鐘也浪費不得。

    可當(dāng)全速行駛剛沒過兩個小時,回到臥室休息的里奧卻聽到船底發(fā)出咚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的抖動。

    他被驚醒,從臥室出來,甚至忘記了穿鞋,保羅也是如此,船艙內(nèi),大家飛速朝著駕駛室狂奔,他們需要了解情況,因為這實在太嚇人了。

    “發(fā)生了什么格倫船長!”

    “稍等!機工正在調(diào)查情況,斯密斯!斯密斯?聽到請回答?媽的!艾倫!檢查一下無線電的情況!我什么都聽不到!”

    “船長!無線電失去信號了!暫時無法與外界聯(lián)系!”

    無線電員大喊著回答,不停的調(diào)整著無線電的頻率,額頭的汗水一點點涌出,掉落在鍵位上,被他用顫抖的手指擦出一道道水痕。

    “船長,檢查過了,發(fā)動機……爆了六個缸。”

    機工是跑上來的,劇烈的喘息著,胸口不停上下起伏,一句話被分成了好幾段才表達(dá)完整,可這個消息,讓所有人感覺到了一陣天昏地暗,膽子小的,如今直接坐在了地上,已經(jīng)有些崩潰了。

    “媽的,不是說這代發(fā)動機功率很強嗎?怎么什么鬼事情都能落在我的頭上?艾倫!你那邊是什么情況?”

    “我也不清楚,連衛(wèi)星電話都打不出去了。”

    船長在抱怨,不停的說著臟話,這輩子都沒攤上幾回發(fā)動機故障,結(jié)果在這節(jié)骨眼上,直接爆了六個缸,這么大的問題足以致命,不過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對其他人下達(dá)了指令,并安撫科考隊員。

    “把那六個缸閉了,其他氣缸嘗試一下繼續(xù)運轉(zhuǎn),功率調(diào)小一些,調(diào)整到五節(jié)的速度,艾倫繼續(xù)調(diào)試無線電,我們可能在某個金屬礦脈上,信號被完全遮蔽了,爆缸可能也是這個原因,等出了這條礦脈就好了,大副!計算一下我們距離航線還有多遠(yuǎn),沒關(guān)系,只要我們能在九天之內(nèi)得到救援,這場暴雨只能追在我們屁股后面,目送著我們上岸!我們什么事都不會有,大家放心,我會把你們完好無損的送回你們的太太身邊,現(xiàn)在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剩下的!瘋狂的小伙子們!期待已久的戰(zhàn)斗來了!”

    格倫船長在咆哮,安撫著人心,船員們在這一聲聲怒吼中,臉色發(fā)了紅,他們上頭了,朝著那場即將到來的暴風(fēng)雨發(fā)起了挑戰(zhàn),這一刻,沒有一個水手是屈服的,而科考隊員們,卻幫不上太大的忙,只能各自回到休息室,祈禱著自己可以平安回家。

    五分鐘后,菲爾德號再次開動了,以緩慢的速度開向回家的路,大家開始?xì)g呼,即便它的速度還不到全速時的一半,或許曾三天走過的無人海,如今需要七八天才能返回,但速度已經(jīng)不重要了,只要船還能開,大家心里就有了希望。

    ……

    七天后……

    里奧已經(jīng)可以看到遠(yuǎn)處那片黑壓壓的云霧,實際上,從昨天傍晚開始,它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線中,并且越來越近,它逐漸追趕上了目標(biāo)。

    無線電依舊失靈,缸體還算穩(wěn)定,他們?nèi)砸砸环N不急不緩的速度逃離暴雨的追擊,此刻,風(fēng)浪已經(jīng)變大了,波濤不及萬丈,卻也可以偶爾拍打到船身紅色線以上的部位,甲板上,總是帶著水漬。

    大量的海鷗在水面上低空飛行,偶爾停留在圍欄上,將零星沒有吞咽完全的死魚殘肢仍在甲板上,隨后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中,展翅飛行,快速的遠(yuǎn)離了兇險。

    “6454-1321-54216”

    他撥打了電話,即便手機上根本沒有一點信號,每次的結(jié)果都是無法撥出,打從爆缸后的這幾天開始,他便會經(jīng)常想起蒂娜的當(dāng)初挽留,他有些后悔,但多說已經(jīng)無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嘗試著撥出電話,幻想著自己的女兒是否已經(jīng)會叫了爸爸。

    “里奧……”

    “嗯?”

    保羅走進(jìn)他的臥室,坐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神情有些灰暗,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顫顫巍巍的點燃。

    “死人了。”

    “誰?”

    “馬丁,潛水隊的。”

    “怎么死的?”

    “自殺了。”

    “怎么會……”

    “鬼知道,玩潛水的膽子還沒我們這些不下水的膽子大呢,來一根?”

    自打蒂娜懷孕后,他便戒了煙,只是如今他不緊張是假的,拿起一根叼在嘴上,還沒等點燃,棚頂?shù)臒糸_始急速的閃爍,變的忽明忽暗,像是電壓不穩(wěn),甚至像鬧鬼了一樣。

    “又怎么了這是!”

    船體的晃動開始劇烈,可以預(yù)見外面的風(fēng)浪到底有多大,可能……浪已經(jīng)打在甲板上了吧,保羅怒罵了一句,卻仍然老實的坐在凳子上不動,將火機遞給里奧。

    燈徹底黑了,房間不再明亮,變的漆黑,里奧點燃打開火機,這僅有的一點光亮照出了兩人不安的面容。

    門外傳來哭泣聲,可能大家都覺得自己要完蛋了,雖然一場颶風(fēng)并不一定會讓船沉沒,畢竟那是概率很小的事情,但這次出海一切的不順全部壓在了胸口,導(dǎo)致沒人會去懷疑自己即將面對沉船,以及葬身海洋的悲慘遭遇。

    可緊接著,燈忽然明亮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歡呼聲,水手在走廊里狂奔,大喊著:“無線電可以用了!我們接到救援了!四個小時后!就有船來接我們了!”

    這絕對是里奧人生中最聽到的最振奮人心的消息,他與保羅同時起身,打開房門,看著那即將向自己跑來的水手,興奮的大喊。

    “真的嗎!”

    “真的!一艘貨輪正朝著我們這邊趕來!他們來接我……”

    “咚!”

    又是一聲巨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卻比上一次那相同的巨響更加響亮,瞬間,里奧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這次……發(fā)動機應(yīng)該全爆了。

    劇烈的振動,直接把里奧摔在地上,一瞬間,里奧便覺得眼睛有些發(fā)黑,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保羅則壓在他的身上,這更讓里奧難以呼吸,但這都是小問題,但是那名水手就不是那么幸運了,巨大的振動以及巨浪的拍打,讓他整個人都飛了起來,一頭砸向了里奧身旁的鐵管上。

    鮮血崩了里奧和保羅一臉,走廊里,紅色的警示燈閃爍成一片,船艙內(nèi)飄起了濃煙,帶著燒焦輪胎的難聞氣味,令人作嘔,兩人連滾帶爬,并大聲的尖叫,連魂兒都被嚇飛了。

    “別叫了!快跑!要著火了!”

    有人拎著里奧和保羅的衣領(lǐng),將兩人拽起,玩了命的朝著甲板奔跑,聽著聲音,像是羅恩斯教授,但此刻里奧二人根本沒有時間去確認(rèn)。

    直到跑到甲板上,里奧這才確定,確實是羅恩斯教授,只是三人臉上都烏漆嘛黑的,要不是仔細(xì)看,還真看不出來。

    波濤狂涌下,船體開始劇烈搖晃,眾人只能趴在甲板上,盡量尋找一個平衡,不至于被甩進(jìn)海里去。

    同時,不斷有人從船艙內(nèi)跑出,劇烈咳嗽后,也模仿起了里奧三人,趴在甲板上一動都不敢動。

    “別趴著裝死人了!快拿救生艇下海啊!”

    “下個屁海啊!浪這么大!下去直接就沒影了!”

    “那也比在甲板上等著被火燒死,或者等著被水淹死強!船漏了!剩下十二個缸!全他媽的炸了!船底炸出個大窟窿!不用十分鐘船就他媽沉了!”

    “站都站不穩(wěn)!怎么放啊!”

    “艾倫!把消防管拿過來!拴在腰上!救生艇足夠!大家別著急!都能跑!快一點!不然一會氣壓閥一定會爆炸!到時候就一塊見耶穌吧!”

    沒過多久,消防水管和桅桿上的繩子都被拆了下來,先由身強力壯的潛水隊們上前放救生艇,等到自己坐好,就把繩子扔回去給第二個人。

    很快,繩子就被拋到里奧面前,他拿起,拴在腰上,準(zhǔn)備一口氣奔向救生艇,但在半路上,迎接他的,是迄今為止最大的巨浪。

    “里奧!”

    他被直接打的飛了起來,砸在圍欄上,一陣劇痛,卻也只能忍痛爬起,趁著下波浪花來臨之前,成功坐上了皮艇,并穿好了救生衣。

    “你嚇?biāo)牢伊耍∪f一你出事了,你讓我怎么跟蒂娜交代!”

    “別他媽萬一了,一萬都有了,還想著怎么交代了?說不定這次我們兩個都他媽的交代在這兒了!”

    “說點好聽的!”

    “我他媽祝你生日快樂!”

    一船六個人,共十六艘救生艇,被下放在水面上,隨著波浪漸漸遠(yuǎn)離菲爾德號,一滴雨水砸在頭上,里奧抬頭望了一眼,此刻,烏云已經(jīng)降臨在了他們頭上。

    船上開始燃燒起火焰,熊熊的烈火燒炸了一塊又一塊玻璃,火舌從窗口伸出腦袋,對著在風(fēng)雨中漂泊的眾人獰笑,隨后,是一聲劇烈的爆炸,正如大家猜想的那樣,氣壓閥爆炸了,一瞬間,眾人的耳朵里只剩下嗡鳴。

    緊緊的拉著扶手,并不斷趁著波浪的空檔,將海水潑出皮艇外,一波又一波巨浪不僅僅讓人難以呼吸,甚至被砸到暈眩。

    “小心!”

    里奧這艘皮艇上,一人被砸暈了,皮艇跟隨著巨浪升上高空,又重新掉落在海平面上,這人直接被甩飛了出去,里奧就這么親眼看著他落入水中,隨后不見蹤影。

    一個又一個人就這樣葬身大海,對于所有活著的人都是一種極大的恐懼,他們不敢看,只能死死的閉上眼睛,在電閃雷鳴下,裝聾作啞。

    不久后,存留下來的人,便只剩不到三艘皮艇,可這場風(fēng)雨還遠(yuǎn)不到停歇的時候。

    “嗚……”

    “什么聲音?”

    他腦中開始疑惑,這聲音太熟悉了,就像是……某種動物的叫聲,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隨后他猛然間想到了什么。

    “鯨魚!!!!”

    他撕心裂肺的吶喊,卻被這陷入瘋狂的海洋掩蓋,他睜開了眼,低頭望向海底,一道巨大的身影從海面下浮起,帶著孤寂的悲鳴,噴出一道數(shù)米高的浪花,額頭上,是一道被其他動物撕咬后留下的傷疤。

    這家伙絕對不止三十二米……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里奧最后的記憶,只停留在它從海面躍起,遮擋住了月亮,他就在陰影下,望著它潔白的肚皮,然后……三艘皮艇被它壓在了身下。

    ……

    “四月十日,為調(diào)查與保護史上體型最龐大的藍(lán)鯨,國家地理雜志社組織各國優(yōu)秀海洋學(xué)家十七名,專業(yè)潛水隊員三十名,攝制人員二十名,乘坐菲爾德號科考船前往北大西洋,卻因為發(fā)動機故障后遭遇颶風(fēng)“林肯”,導(dǎo)致菲爾德號沉沒,目前專業(yè)打撈團隊已發(fā)現(xiàn)菲爾德號殘害,確認(rèn)共計二十一人不幸遇難,九十二人失蹤,經(jīng)打撈團隊核實,菲爾德號殘害距離遠(yuǎn)洋航線只有不到六海里,詳細(xì)經(jīng)過稍微會為您播出,BBC新聞為您報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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