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不自量力!
目睹了槐詩的挑釁,伍德曼只是冷笑著,沒有說話。
一個依靠著大秘儀才能站在自己面前的家伙,難道有什么可畏懼的么?
在太陽歷石的壓制之下,死亡天使薩麥爾的翼蛇之輪驟然運轉,不顧亡國稅官的怒斥,直接從血河中抽出了海量死亡的精髓。
無窮劫灰中質變出更一層的精髓。
如同鹽那樣。
無數白雪一般的粉末匯聚在他手中,便形成了詭異的投槍,遙隔萬里,向著槐詩的面孔悍然投出!
于是,天穹之便落下了死亡的雨。
數之不盡的骨矛伴著血雨,從空中飛落,所過之處,大地一片荒蕪,大群死傷無算,可一切死亡都再度變成新的力量來源。
黑云一般的飛蝗從干涸的大地之爬出,展開雙翼,灑下了死的毒。
就在這一瞬,抓緊了大秘儀那稍縱即逝的停滯,血河之中的統(tǒng)治者驟然顯現(xiàn)化身,無窮長蛇從血河中飛出,猛然咬住了至福樂土的佝僂主祭,鉆入血流之中。
下一瞬,就突破了馬爾斯的阻攔,自憑空涌現(xiàn)出的漩渦里鉆出。
兩位統(tǒng)治者合力,突施辣手。
在出現(xiàn)的瞬間,血蛇盤繞,形成墻壁,以自己的身體將馬爾斯隔絕,而樂土主祭便已經抬起了眼眸。
無窮貪婪的食欲從那一雙漆黑的眼眸中涌現(xiàn)。
到最后,神圣的輝光升騰!
樂土的神跡降下。
深淵巨口浮現(xiàn),向著槐詩張開,露出通往深淵底層的無窮黑暗。
“這么卑鄙的嗎?”
槐詩眼瞳抬起,并不驚恐,反而眼看伍德曼沒有鉤,還有些略微的遺憾。
“幸好,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伴隨著他的話語。
在他的腳下,晦暗的大地,鋼鐵的面孔之浮現(xiàn)烈光。
裝甲鳴動,引擎噴射。
過載驅動開始。
等待許久的龐然大物擺脫了重力的束縛,六道光翼展開,噴出了無窮焰光,向著天空,向著群星。
向著自己的敵人,悍然飛出!
當那消散的迷霧和塵埃中,浮現(xiàn)出威嚴的輪廓時,不止是樂土主祭,甚至連血蛇和遠方的伍德曼都不由自主的發(fā)冷。
毛骨悚然。
——冥府巨人·奧西里斯!!!
在瞬間的驚悚過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嘲弄,還有被如此輕蔑對待之后的狂怒:他媽的這一套你究竟還要玩多久!
“滾開!”
樂土主祭的面無表情的伸手,猛然按下。
萬丈圣光如刃刺落,足以比擬耀斑爆發(fā)的高溫光流在瞬間,焚盡了外層那不值一提的幻象,揭露出藏身其中的龐大裝甲——阿努比斯……
又是阿努比斯,又是這一套!
這種無聊的把戲,實在是夠了!
可在光流的焚燒之中,沖天而起的鋼鐵巨人卻未曾有任何的退卻和閃避,任由那恐怖的高溫無數裝甲在瞬間化為塵埃。
一道深邃的縫隙驟然從阿努比斯的面孔之浮現(xiàn)。
燃燒的雙眸之后,只有一片灰暗的世界,無窮的大霧,乃至奔流的冥河!
潮聲澎湃,涌動而出。
在短短的彈指間,阿努比斯無聲的崩潰,碎裂,融入了那一片冥河里去,消失無蹤。
仿佛能夠聽見陳女士的咆哮。
在潮聲之中,傳來了鋼鐵的嘶吼。
如此,毫無征兆的,啟動了禁忌的程序——直接拋棄了常規(guī)狀態(tài)和過載模式,跨入了危險至極的【冥河驅動】的狀態(tài)!
稍有不慎,不止是阿努比斯,就連駕駛者自身都會無法脫離冥河的束縛,溶解在那一片永恒的死亡里。
可現(xiàn)在,阿努比斯卻仿佛早已經嘗試過不知道多少次一樣,對一切變化都已經爛熟于心,輕車熟路的在冥河的內外不斷閃現(xiàn)。
短短的瞬間,數十次深度遷躍交織成了冥河之中的波瀾。
浩蕩的冥河在天穹之奔流,貫穿了熾熱的圣光,好像幻影一般,毀滅的烈光吞沒了它,卻無法損傷到它分毫。
而冥河的投影就在阿努比斯的腳下筆直的延續(xù),自毀滅中開辟出了前路,瞬間,阻擋在了槐詩的面前。
深淵巨口被冥河所貫穿。
撕裂。
在涌動的水波之中,那一片仿佛通往永恒寂靜和滅亡的河流之中,只有一只鋼鐵手臂猛然伸出,迅速重組,五指張開。
不對,這是……
樂土主祭面色大變,向后退出一步,樂土的門扉浮現(xiàn),將他吞沒其中,迅速消失。
可在阿努比斯伸出的五指之間,無數電火花迸射,裝甲脫落,高周波動力刃模塊彈出,勢如破竹的撕裂了一切的防御,不顧樂土大門的迅速合攏,貫入其中!
將樂土主祭攥入了掌心!
拔出!
再然后,五指收縮。
啪!
好像捏爆一個軟柿子一樣,擠出一片粘稠的猩紅殘渣。
緊接著,火光在那五指之間燃起,迅速焚燒著主祭的殘留,風中傳來了嘶啞的慘叫和驚恐的哀嚎。
可是不論如何掙扎,都難以逃脫冥府降下的懲戒。
到最后,迎來灰飛煙滅。
再無痕跡。
就這樣,在短短的兩個彈指之間,來自至福樂土的主祭便在阿努比斯的手中碎裂成肉泥。
死寂。
突如其來的死寂。
久違的惡寒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令他們的呼吸都為之停滯。
這真的是阿努比斯么?
明明所有的識別和探鏡的觀測中,眼前的對手,都應該是來自天國譜系的那一臺阿努比斯沒錯才對!
可這撲面而來的兇戾氣息,和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栗,還有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作戰(zhàn)風格……
這分明……
這分明是……
“不好意思,這么多年沒開了,有點手生。”
死寂之中,只有一個明朗的男聲響起,“我沒來晚吧?”
“不,沒有。”
槐詩微笑著回答:“我還正在想,怎么跟大家介紹你呢……不過,現(xiàn)在看來,應該不必了吧?只不過,這里倒是有個人需要你來專門打個招呼。”
說著,他抬起了手。
在他的手中,沉重的鋼鐵之書微微顫抖,宛如流淚一樣。
好久不見,我的朋友。
你……還好嗎?
.
十五分鐘前,歸于寂靜的荒原之,遍地鮮血。
疲憊的阿努比斯跋涉在巨獸的尸骨之間。
駕駛艙里,除了儀器的滴答聲之外,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太過于漫長的斗爭,太過于慘烈的廝殺,哪怕是阿努比斯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極限。
陳女士仰頭,將壺中足以充當燃料的烈酒飲盡,擦去了額頭的汗水,嵌入在顱骨里的運算組建都開始過熱了。
可真他娘的夠了。
沒等她喘兩口氣,就聽見了求援的訊號再次響起。
還有更多的廝殺和戰(zhàn)爭在遠方等待。
“還真是干不完的活兒,拉不完的磨啊。”
她嘖了一聲,撓了撓濕成一團的頭發(fā),無奈抱怨:“羅素你個老王八,忙完這一趟,起碼要批我一個月的假,少一天我都不干了!”
可惜,正主根本沒法回應。
只有內部論壇無數贊同的附議。
這一次,在阿努比斯的身后,卻有呼喊的聲音響起。
匆忙又狼狽。
就在遠處,那一輛冒著濃煙的報廢的摩托車旁邊,尷尬的騎手在踮起腳向著阿努比斯吶喊:“等一下,小雯,等一下!”
陳女士愣了一下,久違的聽到了這個自從幾十年前開始讓自己抵觸至極的昵稱,短暫的愕然之后便忍不住暴怒。
猛然轉身。
“你他媽找……”
話語,戛然而止。
她愣在了原地。
在看到那一張面孔的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可莫名的某種沖動,卻令她忍不住起身,掀開駕駛艙。
不顧這可能是來自地獄的陰謀。
她瞪大眼睛。
忘記呼吸。
就在阿努比斯的腳下,那個穿著機車夾克的年輕人正在向她揮手。
宛如回到了曾經童年時的初見。
漫長的時光和別離好像沒有讓他發(fā)生任何變化,金色的短發(fā)依舊如同陽光那樣,照耀著她的眼瞳。
像是從光芒里走出來的英雄一樣。
閃閃發(fā)光。
“不好意思,別西卜不知道去哪里啦。”
年輕人抱著頭盔,有些尷尬的撓頭,笑了笑:“能麻煩你載我一截嗎?”
寂靜,漫長的寂靜里,陳靜雯呆呆的看著他的樣子,許久,用力的點頭。
“好的。”她說。
明明內心中充盈著重逢的感動和歡喜,可她卻忍不住想要流淚,“隨時,隨時都可以,歐頓先生。”
于是,有溫柔的手掌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一如當年,他們相遇時候那樣。
“那么,我們走吧。”
他笑著,拉起她的手:“到我們的朋友身邊去。”
陳靜雯點頭,擦去眼淚。
再一次的,牽著他的衣角,跟在了他的身后。
如同當年那樣。
追著那個身影,踏向了他所去往的地方。
.
現(xiàn)在,在招蕩的冥河波瀾中,燃燒的鋼鐵巨人展開光翼,再度屹立于星空之。
向著眼前的地獄和統(tǒng)治者們,昭示自己的存在。
棋盤內外的死寂之中,副校長出神的凝望著那個久違的背影,許久,無聲的微笑,輕聲呢喃:“歡迎回來,叔父。”
鋼鐵巨神面孔抬起,似是微笑那樣。俯瞰著眼前的世界,向著地獄,還有……曾經并肩作戰(zhàn)的摯友與如今不共戴天的仇敵們。
就這樣,握緊龍槍,如是問候:
“——大家,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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