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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槐詩他們從空中庭院回來時,隊伍里再度多出了一個人。
在安娜扶著的輪椅上,那個好奇的老人不斷的環(huán)顧著四周,渾然不知自己去往何方,只是偶爾嘟噥的時候,會重復(fù)羅素告訴他的話語。
回家。
槐詩為他提著一包路上用的行禮,而更多的物品,羅馬會直接送往象牙之塔。
重新站在機場跑道上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感慨萬千。短暫的旅途如此眾多的經(jīng)歷,讓他竟然也有些為之疲憊。
“接下來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
羅素沒有回答。
只是低頭看著手機上彈出的消息。
許久,緩緩抬起頭,神情古怪:“很遺憾,你的旅途要暫時結(jié)束了,槐詩。”
“結(jié)束了?”
槐詩再三確定之后,無法理解:“這究竟什么意思?”
他本來都做好了大不了被這家伙帶到坑里再做個一次工具人的準備了,可還沒個結(jié)果呢,怎么就忽然之間沒頭沒尾的完事兒了?
前面都看了,就不讓看大結(jié)局,你這搞的是不是有點過分?
哪怕是個公路片這么搞觀眾也是要退票的啊!
“沒辦法,總有意外。”
羅素無奈:“本來還說最后帶你去埃及,看能不能走運氣,讓法老給你來個預(yù)言,但現(xiàn)在看來,你沒那樣的運氣啦。”
他說,“接下來的事情我?guī)еR庫斯去就行了,你另有工作。”
“等等,你不打算去東夏?”
槐詩還說路過新海的話,順帶再去特事處里給好兄弟老傅添個堵呢,怎么這喜聞樂見的劇情都沒有了?
“東夏?東夏反而是最不需要擔心的。”
羅素笑起來,指了指槐詩自己:“他們的答案不就你在這里么?玄鳥的提攜姑且不提,褚海的兒子,那位預(yù)定的下一屆社保局領(lǐng)袖,還有青帝女士不也對你多加栽培么?
原家,林家,還搶先在你身上下了注。更何況,丹波校區(qū)已經(jīng)和東夏完成了深度合作,大家早已經(jīng)有了共同利益。
只要你還存在,東夏的態(tài)度就不會改變。”
槐詩傻了半天,照著這個邏輯這么一想,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好像、也許就真的變成東夏和天國譜系的紐帶橋梁了?
“這難道也是玄鳥的預(yù)見?”他悚然而驚。
“事后馬后炮來看的話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東夏那位玄鳥最喜歡的不就是提攜新人么,惠而不費,好處無窮。
況且觀命之眼也不是瞎說的,哪怕只能著眼大局,也能夠看出你的潛力才對抓準機會來一波天使投資,簡直穩(wěn)賺不賠。”
羅素說到這個,頓時眉飛色舞:“你也注意點,以后遇到什么有潛力的升華者,就塞點東西過去,如果手頭沒東西,就送一張咱們大學(xué)的通知書,比給錢還好使!上個幾年大學(xué),能記你一輩子的好處!”
“哇,這也太功利了吧?”槐詩被成年人世界的黑暗所震驚。
“屁,這叫做雪中送炭好么!”
羅素白了他一眼:“不過照我看,你這一套玩得都還挺溜,用不著我來提醒。我只是告訴你作為校長辦公室秘書,錄取書這種東西可以隨便簽而已,至于怎么運用就看你自己了。閑著沒事兒燒著玩兒,還是去送小朋友都無所謂”
槐詩懷疑:“你就不怕我亂搞?”
“你會么?”
羅素反問,令槐詩無言以對。
“看到?jīng)],槐詩?”
羅素得意的笑著:“你的責任心比你自己所想象的都要強烈,強烈的多。或許是你父母給你做了壞榜樣,讓你有些矯枉過正。可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有的時候適當?shù)睦涞蜔o情一些,也是成年人的生存哲學(xué)之一。”
他說:“在愛其他人之前,你應(yīng)該更愛自己才對。”
“這是什么?”
槐詩不快的發(fā)問:“臨別贈言?”
“哈,當不值一提的耳旁風也無所謂。”
羅素搖頭,坐在了跑道旁邊的臺階上,并不在乎自己的訂制的西裝褲子,把袖子挽起來的時候抽雪茄,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好像是冬天結(jié)束之后頂開積雪,從樹洞里爬出來的熊。
瘦骨嶙峋的嘆羨著眼前的春光。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他說,“究竟應(yīng)該教你什么。”
“嗯?你不是教了很多么?談判和決策?”
“那都不是重點,充其量,不過是用來消磨時光的小把戲而已,不算真正重要的東西。”
羅素搖頭:“我作為你的老師,作為一個前任的預(yù)備記錄官,槐詩,我是應(yīng)該教你一點什么的。
教你一點真正有用的,有價值的東西,可我竟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好。”
羅素攤手,自嘲的搖頭:“我一輩子所學(xué)的,一輩子所準備的,就連排場用場的機會都沒有,自己都從沒有驗證過的東西,難道還能教給別人嗎?
我有滿腹的機心和謀劃,野心和妄想,但你不會感興趣。我可以教你如何做一個好的校長,如何把控預(yù)算和成本,如何擴大經(jīng)營和籠絡(luò)人心但你恐怕不會滿足。
思來想去,就只能帶你出來轉(zhuǎn)一轉(zhuǎn),見一見世面,向老朋友逐一介紹,希望你將來的路走的順一些。
本來以為我會很堅定,毫不猶豫。可走著走著,對比其他人的成就,就開始自慚形穢,患得患失,生怕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難題,讓我這個做老師的在學(xué)生面前沒有面子。”
槐詩搖頭:“所有人都不都很尊重你么?就連羅馬的皇帝都對你禮遇有加。”
“不,那不是尊重,那是禮貌,槐詩。”
羅素抽著煙,平靜的回答:“尊重是給崇高者的,所以他們留給了曾經(jīng)的理想國,而禮貌則不然他們這么禮貌,是因為他們不在乎。
可不在乎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模@很理智,因為這就是天國譜系的現(xiàn)狀。
拋除掉過往的榮譽之后,一個衰微的組織,分裂的譜系,比下有余,比上又毫不起眼的二流貨色時隔多年之后,痛苦和成就逐漸凋零,只能如此狼狽的收拾殘局。”
“以血洗血!!!”
嘶啞的咆哮聲驟然響起,在輪椅上,原本那個端著咖啡杯的老人忽然瞪大眼睛,手中的咖啡杯被捏碎了,滾燙的液體順著手指流到了他的毯子上,暈染出一片宛如火焰升騰的痕跡。
突如其來的狂怒中,那個呆滯的老人奮力的向著空氣嘶吼咆哮:“背叛者終將血盡而亡!”
“”槐詩呆滯。
而羅素,卻輕聲笑起來。
他走上前去,將馬庫斯的手指掰開,取出咖啡的碎片,將污漬擦去之后,為他將攤子換了一張,重新蓋好。
“看啊,喪氣的話說太多了,就連癡呆老頭兒都聽不下去了。”他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別著急,馬庫斯,我們還活著呢,來日方長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
漸漸的,輪椅上,那掙扎的老人終于平息,再度恢復(fù)了泥塑木雕的形態(tài)。
“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羅素問。
槐詩想了一下,“收拾殘局?”
“對,收拾殘局。”
羅素掏出手帕,擦拭著手指,平靜告訴他:“這就是我們目前要做的,也是接下來的當務(wù)之急。
所以,我才必須提醒你其中的危險性。”
他說:“如今的你已經(jīng)是天國的一面招牌了,在和我見過那么多人之后,也只會更加顯眼。很多人都不希望我們繼續(xù)存在,可我遇到麻煩跑的快,他們拿我沒辦法,所以,接下來可能會針對你。
你所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也還有著天國譜系的未來。”
不論是槐詩的存在,還是命運之書的存在,對于天國譜系而言,都不可或缺!
甚至,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的重要
“這還不都是你害的么?”
槐詩斜眼看過去,“哪里有把人推上風口浪尖之后又勸人注意安全的道理啊?”
“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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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也沒打算跳過船。”
槐詩想了一下,無奈苦笑:“只是,壓力有點大。以后豈不是吃飯睡覺都要注意形態(tài),防備別人偷拍?”
“不,恰恰相反。”
羅素搖頭,告訴他:“你需要活的更真實,槐詩。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把所謂的偶像包袱拋到腦后倘若生氣就要雷霆震怒,如果憐憫就大發(fā)慈悲。
別人說的話要當耳邊風,甚至用不著表面上虛心采納。如果你決定一件事情有必要,那就去做,所有的阻擋都不要理會。”
“”
沉默漫長,槐詩難以理解:“這么倒行逆施遲早完蛋吧?”
“聽好了,槐詩,所謂的領(lǐng)袖,有兩種。”
羅素抬起兩根手指:“一種是引領(lǐng)迷茫者團結(jié)和前進,另一種則是所有人的代表和化身。
前者需要權(quán)威和謀略,城府和野心,甚至必要的詭計和欺騙,而后者很簡單,也更難,只需要所有人毫無保留和懷疑的信任就夠了你,是天生的后一種。
你要站在最高處,像是太陽,讓所有向往你的人向你匯聚而來。
或許你會對自己的未來有所懷疑,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不是命運選擇了你,是你選擇了命運。”
羅素按著他的肩膀,一字一頓的告訴他:“槐詩,這是我作為老師能夠為你所做的唯一事情了。
如果理想國非要有一個救世主,那為什么一定要是你不可呢?”
他說,“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因為你的命運屬于你自己。”
槐詩愣在原地。
第一次從羅素這個老家伙口中聽到這么鄭重的話語,他竟然有點如夢似幻,可不知為何,卻感覺輕松了許多。
仿佛忽然從未來的龐大陰影中解脫。
如釋重負。
“聽到你這么說,忽然想要撂挑子不干了。”槐詩輕嘆,“回家去做一條咸魚多好?”
“那也沒關(guān)系啊,現(xiàn)在這年頭,英雄可都是競爭上崗。”羅素無所謂的瞥著他:““缺你一個人,難道就不拯救世界了么?”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
槐詩低頭笑起來,伸手:“說了這么多,安排在哪里?雞血都打完了,007的任務(wù)指標呢?”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學(xué)生,總能領(lǐng)會老師的意思。”
羅素微笑:“這次的工作很簡單,槐詩。”
這么說的時候,他的笑容就令人感覺渾身發(fā)冷。
隱藏著猙獰。
“結(jié)束了自己的旅途之后,你要去結(jié)束另一個人的旅途了。”
有一個人的人生寫滿了痛苦。
他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在厭倦了自己貧乏的人生之后,需要有一個好心人去幫他擺脫這一切。
永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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