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隨著中央高塔的詭異變化,連腳下的大地都在劇烈的震動著,分崩離析。
劇烈的震動之中,地塊隆起,懸浮在半空,彼此碰撞,竟然在高塔的引力之下開始上升。
無數橋梁好像生長一樣,自高塔之上延伸,不斷的接續著來自四面八方的龐大建筑和地塊。
漫長的預熱已經開始了。
過不了多久,永凍核心便將展露真容。
瞬間的錯愕,槐詩和奧古斯特卻在迅速后退,重整陣容,努力的想要維持己方不在這劇烈的動蕩之中被分割失散。
可緊接著,他們就發現自己所在的大地,好像正在被拉扯著通往高塔。
這是搞什么?
坐電梯?
還是直達?
可只要看看穹頂巨人頭頂冠冕所散發出無形引力,還有異境冥府從天空中垂落的雷霆導索,就知道這一狀況絕非偶然。
雙方散落在各處的人手正在被頭頂的神跡刻印源源不斷的投入這中央高塔之中,以求占據優勢。
當察覺到這一狀況之后,鐵晶座和象牙之塔的成員們看向彼此的目光就變得不善了起來。
雖然按照雙方的技術能力,只要當場不死,就總能拉的回來。
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體內緊急狀況下瞬間凍結重要器官的急救符文也有失效的時候呢,更何況雙方作為工具人的大群呢?
戛然而止的斗爭在此刻重新爆發。
就在兩軍陣前,槐詩的動作卻忽然停滯了。
好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擊中了一樣,飛到了半空中,狼狽落地。
莫名其妙的騰空而起,莫名其妙的墜落在塵埃中。
難以理解。
好像被狙擊槍射中了一樣。
后背在短暫的麻木之后傳來一陣陣劇痛,有什么東西貫穿了槐詩的肺腑。
可當他呆滯的低頭,看向胸前的時候,卻看不到創口所在。
甚至連血都看不到
眩暈突如其來。
槐詩忽然眼前一黑
遠方,厚重的云層之下,一架飛行器宛如釘死在了半空中那樣,精準的懸停在暴風中。
任由暴雨和血風吹卷,未曾有絲毫的動搖。
足足有兩米余長的槍身在雨水的潑灑中嗤嗤作響,依舊筆直的對準了槐詩所在的位置,上校匍匐在機艙之中,眼睛隔著瞄準鏡,難以看清現場的模樣。
依靠著常青藤的超絕材料學底蘊和極限的射擊,締造出實驗型的造物,完成了二十六公里超遠距離狙擊。
誤差沒有超過十公分,堪稱完美!
在上校身旁的劇團成員博士半跪在地上,手里撐著復雜的望遠鏡,不斷的調整參數一直到清晰的窺見那個身影狼狽的倒在地上,頓時喜出望外。
“擊中了!”
“真的能打中?”上校不可思議。
“果然,我們一直都陷入了誤區。”
博士露出了然的笑容:“他有某種對死亡的本能直覺,敏銳到不論是否產生殺意,只要能夠讓他重創的東西都能夠被察覺的程度這樣的記載我曾經在常青藤的歷史記錄中見到過,但并不是無法兌付。”
博士說:“就算是他的感覺再怎么敏銳,只要殺不死他,甚至不會讓他流血和重創的東西,就不在他的感應范圍之內!”
這就是他們針對槐詩的死亡預感,常青藤工于心計所準備的贈禮。
“真的能夠有效么?”上校對此表示懷疑。
“原本是專門為西蒙、福斯特那兩個老家伙準備的東西,用在他的身上,倒也不算是虧待了他。”
博士解釋到:“無面人的退轉藥,你聽說過么?”
上校思索許久,才反應過來:“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個傳說”
“是啊。”博士輕嘆,“在看到它之前我也是這么覺得。”
退轉藥。
曾經在邊境和地獄的市場中驚鴻一現的煉金藥劑,與其說是毒藥和詛咒,倒不如說是未完成的賜福。
它的本意是針對在進階時出現異常和選擇了錯誤道路的升華者的創造,能夠讓一個人的圣痕毫無后患的退轉回滾到上一階段就像是傳說中東夏的白狼鉤、美洲太陽歷以及俄聯的懺悔十字等等威權遺物的效果一樣。
可惜,由于就連創作者自己都不明白的某種原因:當退轉開始之后,原本的圣痕卻并不意味著消失了,而是進入就連升華者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虛數狀態中。
一旦半個小時的藥效過后就會迅速恢復原狀。
該存在的缺陷和痛苦依舊無法回避,在這個過程之中不論做什么都不會有任何效果,一切改變都無濟于事。
終究是一個未完成品。
但很快,就有人發現它在其他作用上的用途。
比方說暗殺和下毒。
傳聞退轉藥的制造者就是因此而消失的,一直到今天都沒有人發現他的蹤跡,也沒有人找到退轉藥的完整配方。
無法重現。
同時,也就代表著它的效果,無藥可醫!
有的時候,甚至不需要動手,位階退轉所造成的效果就足以令升華者本身深受重創就好比,現在!
就在一片混亂中,槐詩,踉蹌倒地,痛苦的彎下腰。
扯下了掛在臉上的小型呼吸器,張開口,可是卻無法呼吸。
他感覺到,自己的圣痕在迅速的萎縮周身的埋骨圣所開始迅速的消退,可源質卻散亂到開始暴動。
腦子里嗡嗡作響。
再也難以控制。
退轉開始。
圣痕少司命消散!
“啥玩意兒?”
在另一座地塊的廢墟之上,卡車之上的雷蒙德看著屏幕中顯示的場景,目瞪口呆。
槐詩被狙擊了?
可狙擊手又在哪里?
不論他的雷達如何掃描觀測,都尋找不到狙擊手的位置,直到當搜索范圍擴散到最大之后,才從無數雜音中分辨出一座獅鷲式飛行器的訊號。
距離二十六點三一公里?
雷蒙德不假思索,揮手,在卡車裂解開來的裝甲之下,厚重的炮身驟然升起,調整角度,校正坐標,鎖定了那一架遠在天邊的飛行器。
命運之車的爐心開始緊急運轉,超過驅動。
熾熱的光芒在炮身之中醞釀,即將發起報復式反擊。
但在那之前,刺耳的威脅警報便已經從雷蒙德的耳邊炸響本能的,調轉炮身,對準身后的方向。
發射!
浩蕩的光流噴薄而出,吞沒了那個從廢墟中走出的身影。
緊接著,足以將一整棟大樓都焚燒殆盡的熱量被劈斬開來了在一柄過于龐大的條盾重劍之前。
阿修羅血色虛影騰空而起。
沉浸在血與死亡中的非天抬起眼瞳,手中的金剛杵向前砸落。
那一瞬,炮擊竟然在劈斬的中間之下,被一分為二!
當純粹熱量所構成的炮擊緩緩消散的時候,便有熔巖流淌的沉悶聲音響起。在被燒化成赤紅的土地上,一個披甲的人影向著雷蒙德,緩緩走來。
而雷蒙德早已經僵硬在原地。
被那一雙蒼老的眼瞳凝視著,動彈不得。
“喂,這就過分了吧”
他干澀的吞了口吐沫:“不是說四階不能參與戰爭的么?”
“契約,是這么說的沒有錯。”
噩夢之眼的萬夫長靜默的艾弗利抬起手,摘下了猙獰的獅子頭盔,展露出冷漠的面目。
“我并沒有參與常青藤和象牙之塔之間的斗爭。”
他平靜的告訴眼前的這個男人:“來到這里,只不過是為了肅清曾經門下的叛徒,洗刷恥辱而已。”
“”雷蒙德沒有說話。
只是垂落在腰間的手指抽搐著,好像試圖握緊什么東西,可是卻握了個空。
他略微的錯愕了瞬間,神情漸漸的苦澀起來。
艾弗利凝視著他的腰間,漠然發問:
“雷納德,你的劍呢?”
“早就斷掉了,老師。”
雷蒙德嘆息著,緩緩的高舉起雙手,“我可以投降嗎?我現在就可以下跪,只要能留我一名,哪怕是自斷雙手雙腳都可以錢的話,多少都可以商量。我這些年攢下來一筆錢,數量不少,只要老師你能夠網開一”
可他的聲音被打斷了。
艾弗利看著他,眼神倏無憐憫和柔和,只是一片冷漠的平靜:“看來,骨頭也和劍一起斷掉了嗎?”
雷蒙德愣在原地,許久,無力的低下頭。
“是啊,都斷了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馬呢?”
他問:“為什么要為難一個連坐騎都已經沒有了的騎士呢?您看,像我這樣丟人的貨色,就算是放著不管,總有一天也會死的慘不忍睹吧?何必您老親自動手?”
“多說無益,拔出武器來吧,紅龍之子雷納德。”
艾弗利雙手扶著重劍的末端,漠然宣告:“讓我看看,在自從費爾巴哈公館那一戰之后,你究竟增進了多少技藝。失去你的紅龍之后,你又墮落到了什么程度?”
死寂之中,雷蒙德嘆息:“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艾弗利了然的頷首,“這就是你最后的遺言了嗎?”
“不,我只是”
雷蒙德張口解釋。
然后,在他身旁,那一門沉寂的大炮也好像終于看不下去作為路人,開口幫腔了。
只可惜,它說的不是有一說一和確實。從炮口之中所發出的,乃是不遜色于剛剛那一擊的恐怖烈光!
艾弗利嘆息。
沒有愕然,沒有震驚,甚至忍不住想要嗤笑。
手中的劍刃抬起,再次斬落。輕而易舉的撕裂了面前虛有其表的炮擊。
可在原地,已經看不到雷蒙德的身影。
廢墟之中一片狼藉,卡車和雷蒙德已經消失無蹤。
在極遠處,能夠看到那一輛已然面目全非的卡車就好像蜘蛛一樣,長出八條腿,扛著雷蒙德狂奔,疾馳而去。
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跑了。
預料之中的結果。
艾弗利并沒有追上去,反而坐在石頭上,撐著劍,開始了短暫的小息。
“跑吧,雷納德,在命運到來之前,你又能跑多遠呢?”
他輕聲呢喃著,凝視著劍脊所倒映出的那一張決然面孔:“這就是,老師對你最后的仁慈了”
此刻,無數懸浮在半空中的地塊上,十數個不斷分裂與合并的戰場之一的巨大平臺之上
伴隨著槐詩的倒地,兩方在場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埋骨圣所的滾滾黑暗迅速消散,燃燒的旌旗消失無蹤。
展露出那個倒地的人影。
他艱難的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可緊接著,那一張面孔卻迅速分崩離析有無數墨綠的色彩從血管中浮現,迅速的蔓延,瞬間覆蓋了整個身體。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難以置信。
“這是”
“老師!”
原緣瞪大眼睛,奮不顧身的想要沖過來,可槐詩卻奮盡全力的抬起手,驚慌的向著她呼喊:“別過來!我要”
話音剛落,恐怖的爆炸就從槐詩的身體之中迸發而出。
動蕩的塵埃和氣浪席卷,吞沒了那個消瘦的身影,擴散向四面八方。
不止是沖上來想要搶人頭的噩夢之眼,就連原緣和其他探索隊的成員都倒飛而出,難以接近。
無數如血的墨綠色潑灑開來。
在劇烈的爆炸里,只有一柄再度殘缺的劍刃飛了出來。
斜斜的刺入地上。
錚錚低鳴。
“什么鬼?!”
遠方的飛行器上,上校和博士也愕然的看著望遠鏡的景象,難以接受。
就連他們兩個都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結果。
那個家伙在升級的時候究竟埋下了多么重大的隱患,如今退轉藥一旦起效,竟然就立刻源質失控自爆了?
很快,無數細碎的噼啪聲響就撕裂了爆炸的余音,自無數散亂的塵埃中擴散開來。
在爆炸的中心,一個踉蹌的人影走出,步履艱難。
可隨著他的腳步,便有無數荊棘、毒花、猙獰巨樹從泥漿之中破土而出,那些尖銳的樹木瘋狂的向著四面八方伸展,擴散,生長,衰亡。
彈指枯榮。
無數生滅匯聚在他的周身,形成了繁復而龐大的循環。
突如其來的颶風橫掃而過,掃去了亂舞的塵埃,展露出槐詩的面孔,充滿了茫然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兩道交錯的墨綠色咒痕覆蓋在了他的面孔之上,卻沒有顯示出任何猙獰與陰沉,反而看上去充滿了神圣和慈悲。
“我這是”
他端詳著自己的雙手,百思不得其解:
“又進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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