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雅各布,后面的摩根一眾人眼皮子也在狂跳,不著痕跡的向旁邊瞥了一眼,瞪著不遠處那個剛剛趕回來的學生。
專門去向其他老師求救的學生一路狂奔著過來,臉色蒼白,無望地朝著摩根搖頭。
除了雅各布,沒有一個人愿意來。
摩根心底一涼。
緊接著,再一涼,更涼。
因為槐詩看了過來。
“我聽說這里有很多我的粉絲,應該就是這幾位吧?”
槐詩和煦的問道,但不知道為何,他們卻忽然感覺到脖子根都發(fā)冷了起來。他們有心想要辯解,但這個時候又有什么好辯解的呢?難道他們不是在暗中鼓動的么?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還有什么辯解的必要么?
“承蒙各位錯愛。”
槐詩溫柔一笑,向前,踏出了一步,“今天,我特地來給大家舉辦一場見面會。”
崩。
整個俱樂部好像都陡然一震。
感受到踐踏的力量。
在槐詩腳下,俱樂部的地磚崩裂了一條縫隙,鉆破了表層的水泥之后,腳印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
如此堂而皇之的走入了純血者們的俱樂部中,環(huán)顧四周的精良裝飾,嘖嘖感嘆。
這個時候,雅各布再也沒辦法坐看槐詩如此猖狂了,憤然攔在了前方,瞪著他的面孔:“你就一點情面都不打算留了嗎?”
“不然呢?”
槐詩嗤笑:“說到底,這件事情又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位老師,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歸根結(jié)底,這根本就沒有你能插手的余地——”
雅各布大怒:“我是這里的指導老師!”
“那就由你來負責好了。”
槐詩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起來,不等他有所反應,再度踏前一步,令整個俱樂部再一震動蕩。
“今天,我?guī)е鴮W生來到這里,不是興師問罪,而是要告訴他:公道就在這里,但不是別人給的,你總需要自己動手來拿!”
槐詩踏前,步步緊逼:“既然你剛剛說,學生之間的事情學生自己解決,那老師之間的紛爭,那就由老師來了斷吧!
總要給他們示范一下——大人們解決問題的方式,靠的是手,不是靠嘴巴!”
他凝視著那一張近在咫尺的面孔,一字一頓的問:“除了一張嘴之外,你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嗎?”
雅各布的臉色忽青忽白,下意識地看向左右,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同僚趕來。
事到如今,他哪里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呢?恐怕今天來這里的,就只有他自己了……
但被槐詩逼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又怎么找得到退路?
“好,解決問題是吧。”
他鐵青著臉,咬牙:“那就那就如你所愿!”
整個俱樂部驟然再次微微一震,而就在大廳的正中央,已經(jīng)展開了一片純白的領(lǐng)域和空間。無數(shù)色塊反動又消失,最后匯聚成一片青灰色的石板,空曠又靜謐。
在象牙之塔中,那所代表的正是所謂‘教室’的地方。
架空教室。
由教研室授予教師的權(quán)限,臨時開辟出一片真實存在的虛擬空間,用以教學。和命運之書中的模擬分外酷似,只不過沒有那么靈活的記錄可供選擇和使用罷了。
正因為其安全性,所以在絕大多數(shù)危險課程和教學時,都會進行使用,避免出現(xiàn)一些就連校醫(yī)室都無法挽救的慘烈創(chuàng)傷。
在這創(chuàng)造主所締造的框架之中,所有進入者都將暫時轉(zhuǎn)化為記錄生命體進行模擬,自然無需擔心生命危險。
不過由于其申請手續(xù)太過繁瑣,外加古典音樂賞析這課實在是沒什么能用到它的地方,哪怕空有權(quán)限,槐詩卻遲遲懶得去進行激活和注冊。
這一次還是他初次體驗,看上去分外新奇。
活像個土包子一樣。
“還等什么呢,槐詩先生。”
雅各布反手,自腰后拔出兩柄匕首,冷然說道:“正好讓我領(lǐng)教一下,你是不是像佐佐木那個蠢貨吹噓的那么神奇。”
“稍安勿躁。”
槐詩站在架空教室的邊緣,卻向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兩個學生向前來。
等林中小屋和原緣走過來之后,他端詳著兩個學生的面孔,想了想之后,認真的說:“作為老師,我領(lǐng)受了你們和你們長輩的信任和期待,但卻受限與自己所學的太過稀少,竟然不知道要教你們什么才好,也不知道,是否能夠讓你們有所成長——從這一點上來說,我這個老師是不合格的。”
林十九和原緣張口欲言,卻看到槐詩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插嘴。
然后,槐詩繼續(xù)說道:“接下來,就算是我第一次為你們開課了,希望你們到時候能夠認真聽講,能夠?qū)W到一點什么東西就再好不過了。
如果學不會,也不要著急,我還可以再教,知道么?”
林十九似有所覺,連忙點頭。
而原緣依舊神情端莊又平靜,只是認真頷首。
都是好學生啊。
槐詩欣慰的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然后將山君巨劍從原緣的手中拿過來:“這個,借我一用。”
察覺到其他人的觸碰,寄宿在劍刃之中的白虎睜開眼眸,震怒咆哮。
可隨著槐詩手腕一震,劍刃便發(fā)出了馴服的鳴叫聲,邊做小貓一樣輕柔婉轉(zhuǎn)起來。
輕而易舉的懾服了山君,將沉重的劍刃扛在肩膀上,槐詩最后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身向著架空教室的領(lǐng)域中走去,帶著微笑。
隨著他的踏入,他的氣勢并沒有節(jié)節(jié)攀升,甚至開始飛速的衰弱了起來。
原本旺盛的源質(zhì)消失無蹤,少司命的詭異圣痕也未曾有任何的體現(xiàn)。
就在槐詩的控制之下,他竟然在迅速的退轉(zhuǎn)。
倘若不是臉上平靜笑意的話,其他人險些以為是出了什么問題,或者踩到了什么陷阱。
短短的幾秒鐘,槐詩就從一個三階升華者迅速地跌落到了白板的程度。
沒有任何圣痕的力量扶助,充其量不過是度過二次發(fā)育期之后的新手升華者一樣的素質(zhì)。
迎著雅各布陰沉的表情,槐詩撐著劍刃,大搖大擺的舒展著身體,拉動脖子和腰身,像是在熱身,避免接下來劇烈運動會導致抽筋。
“作為偶像,很慚愧,我并不會唱歌跳舞和RAP。”
槐詩淡定的扶著劍柄,歪頭沖著場外的學生們笑了笑:“所以,今天的見面會,就給大家表演一個傳統(tǒng)節(jié)目吧。”
就在那一刻,雅各布終于難以忍受槐詩的羞辱,震怒咆哮,沸騰的源質(zhì)匯聚在雙目之中,迸發(fā)出一陣碧綠的光芒。
他的整個人變得虛幻又飄忽,好像瞬間會潰散在空氣中那樣,可面孔卻又浮現(xiàn)出如狼那樣的猙獰輪廓。
圣靈的精魂在他的軀殼之中蘇醒,催化著軀殼,令他的模樣漸漸向著傳說中萬靈之主的使者郊狼靠攏。
而他已然宛如煙霧那樣,瞬間消散在原地。
瞬間,隨著煙霧驟然合攏,他的半身自槐詩面前的虛空中探出,手中覆蓋著冰霜的匕首,向著槐詩的脖頸刺落。
而槐詩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好像依舊在對場外的觀眾們微笑那樣。
接下來,給你們演示一下,金陵斷頭王的拿手好戲——
自間不容發(fā)的瞬間,他手中的山君闊劍驟然翻轉(zhuǎn),伴隨著手臂的揮灑,向上跳出,劍刃咆哮,驟然攪動了層層空氣,形成了凄白的龍卷。
風從虎,云從龍。
如今,虎嘯伴隨著颶風一同在劍刃之上迸發(fā),令那一劍在鼓手的催發(fā)之下被賦予了近乎不可思議的速度。
雷霆霹靂,一閃而逝。
虎嘯聲自空氣中緩緩消散。
而一具無頭的尸骸則從驟然炸散的煙霧之中墜落下來,再然后,才是那一顆致死都未曾反應過來的頭顱。
死寂之中,只有血色向著四面八方潑灑,可是在劍刃催發(fā)的颶風之下,沒有一滴落在槐詩的身上。
無視了腳下的尸首,他抬起頭,看向再次出現(xiàn)在架空教室另一側(cè)的雅各布,露出微笑。
手指勾動。
他說,“再來。”
雅各布一愣,還未曾從剛剛瞬間的死亡中轉(zhuǎn)醒,可緊接著就看到槐詩已經(jīng)詭異的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面前。
緊接著,地磚被踏碎的高亢聲音才尖銳的響起。
映襯著那一雙帶著濃濃嘲弄的冰冷眼瞳。
好像是在說——你不過來,那我可就過去了!
不等他有任何反應,山君再度咆哮,劈斬,血色噴涌!
依舊是,斷頭!
在姍姍來遲的尖叫聲中,槐詩好整以暇的回頭,看向場邊的學生,“看清楚了么?”
林中小屋茫然的搖頭。
而原緣似是迷惑,眉頭皺起,緊接著,也隨之搖頭,“手臂的架勢沒有看清楚。”
“不要先看手,要看腳才對。”
槐詩提醒道:“我再演示一次,這次我放慢速度,你注意看節(jié)奏,第二拍和第三拍之間是,三十二分音符后面,其實是一個六十四分音符。”
在老師的微笑中,原緣愣了一下,用力的點頭,睜大眼睛。
見證——這一場噩夢的開始。
一直到第三十二分鐘,雅各布徹底崩潰之前,這一場慘烈的斬首噩夢一直循環(huán)了二百四十四次。
因為中間槐詩休息了五分鐘。
沒有圣痕的身體無法支持他如此高強度的進行對決,這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一開始雅各布還會怒吼和痛斥,然后變成謾罵和咆哮,中間有數(shù)次想要示弱低頭,或者干脆求饒。
但卻不敢撤銷掉自己的架空教室。
因為在取消的那一瞬間,他可能會真的被槐詩斬下自己的頭顱。
直到最后,在一次次的死亡和蹂躪之中,他陷入了機械式的麻木。
再說不出話來。
而在整個過程中,槐詩手持著山君重劍,一共為自己的學生示范了六十一種來自于東夏、瀛洲、羅馬乃至美洲的大劍處決方式。
其中重點講解了六種最好用和最簡單的方法,反復演示,一直到最沒有基礎的林中小屋能夠徹底記牢。
而等他記清楚最后一種斬首方法的時候,整個架空教室里,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在漫卷的凄厲血紅之中,數(shù)百具同一個人的尸體被胡亂的堆積在并不寬闊的空間里,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在那慘不忍睹的猙獰景色之中,唯一一塵不染的講解者槐詩踩在雅各布的肩膀上,抬頭最后一次強調(diào):
“記住,這時候要順勢踩住肩胛骨,然后向下用力,配合雙手,就像這樣——”
說著,槐詩雙手,倒持著山君巨劍,向下刺落。
一聲清脆的聲響,宛如瓜熟蒂落那樣。
腳下徒勞掙扎的殘軀便再也不動了。
只剩下一顆血淋淋的球狀物體在劍刃的拍打之下緩緩在地上滾動著,最后,和同類們堆積在一起。
形成了一座驚悚的小山。
“那么,今天的授課就在這里結(jié)束了,回去你們自己再練習一下吧,我回頭會檢查的,不要懈怠。”
槐詩從容跨步,走出迅速消散和崩潰的虛擬教室。
雅各布的身體從崩塌的架空教室中浮現(xiàn),仰天倒下,好像行尸走肉一樣,眼神空洞,再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槐詩并沒有管背后的動靜,只是抬起腳來,在地板上蹭了蹭并不存在的血跡。這才回過頭,向著旁邊已經(jīng)面無人色的摩根露出笑容。
“學生犯了錯,老師就要承擔錯誤;小孩子犯了法,大人就要受到教育——這是一樣的道理。”
在經(jīng)過的時候,槐詩略微停頓了一瞬。隨手拍了拍摩根的脖子根,語重心長的教導:“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小朋友要好好學習,知道嗎?”
這就是自始至終,槐詩對他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在這里,為這一場鬧劇,劃下了足以銘刻進一生陰影中的休止符。
“希望接下來的偶像活動中,大家也能夠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呀。”
臨走之前,槐詩帶著熱情的笑容,向著俱樂部里可愛的同學們比心道別。。
然后,在校醫(yī)室救護車的尖銳警報聲里,淡定地揮一揮衣袖,帶著自己的學生離去,當然,也沒有忘記自己停在門口的自行車。
槐詩的第一場粉絲見面會,就這樣,圓滿的迎來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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