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她愕然地環顧著周圍那些熟悉的面孔:“我在哪兒?我又跑到哪兒去了?”
看著那一張滿是迷惑的面孔,上至玄鳥,下至社保局的升華者們,都忍不住捂住了尷尬的臉,腦殼疼。
那一只不知從何而來的白鴿落在她肩頭,咕咕兩聲了之后,她才松了口氣:“現境?還好還好。”
“我就說這么越走覺得越不對,都找不到人了。”說著,她得意地挺起胸,“誰說我迷路了,這不也沒有跑太遠嘛!”
恩,今天的少女白帝子也依舊在絕贊迷路中。
“啊!!!!”
就在尷尬的死寂之中,忽然有震驚地呼喊聲響起。
少女茫然回頭,然后看到被自己砸爛的祭壇,還有被從天而降的東西嚇得坐在地上的槐詩。
他呆滯地看著面前的白帝子,對照著手機上顯示的立繪,不可置信:“你、你、你、你”
“誒?”
白帝子一臉茫然,“我怎么了?”
話音未落,就感覺到那個人沖上前來,握緊了自己的手,面色漲紅,眼睛里好像亮著光一樣,“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卡!”
“誒?”
諸清羽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有溫度?竟然是真的?我的天!”
槐詩握著她的手,幾乎感動到熱淚盈眶,誰說紙片人沒有厚度的?
“小姐姐你是從二次元來特地見我的嗎?”槐詩興奮地問,“晚上有空嗎?可不可以一起吃飯?”
“我,那個不是我那么受歡迎的嗎”
諸清羽愕然地看著他,懷疑他是不是認錯人了。
可看著那一雙滿是熱誠和期待的眼睛,狂熱又欣喜地神情,還有那一雙握著自己手指的手掌。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忽然串臺了。就好像一片混亂地思緒中,有一個芒果的抽象圖標緩緩升起,帶來了令人震驚的猜想。
她愕然地張大了嘴。
前略,遠在地獄的爸爸我好像被表白了。
十五年來第一次。
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沖擊!
她忽然有些頭暈,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少年,手足無措。
“那個,不、不好意思,我那個我才十五歲我還小”
她的舌頭忽然打架了起來,結結巴巴地:“況且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就這種事情應該先互相增進了解才對吧?
我、我我的意思不是”
眼看越解釋越解釋不清,她到最后,幾乎自暴自棄了,閉上眼睛大喊:“反正,那種事情要十八歲之后再說的!”
“啊?”
槐詩愕然,不知道她說什么。
很快,他察覺到遠處升華者們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愕然、震驚、陰沉和冰冷簡直如芒在背的殺意。
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頓時汗流浹背,目瞪口呆,笑容漸漸消失,感覺自己在死亡的邊緣做了一整套廣播體操。
不要慌,槐詩,不要慌!
冷靜!
開動腦筋!
好好想一想讓自己絕處逢生的辦法!
那一瞬間,槐詩心思電轉,終于自無數通往火葬場的分支中找到了唯一的生路。
“咳咳,其實我是您的粉絲。”
他擠出笑容,努力端出和藹可親大哥哥的樣子:“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啊?哦哦,好的!”
諸清羽也反應了過來,紅著臉低下頭,等了半天之后,低聲問:“您能稍微松一下手么?”
“啊啊,好的!”
槐詩尷尬地松開手,向著其他前來救援的大哥哥大姐姐們露出一個憨厚地笑容,可是剛剛抓著白帝子的手指卻忍不住在背后搓了一下,又搓了一下。
手感好好啊。
他心中流淚。
接過了槐詩遞過來的簽名筆之后,白帝子摸索著口袋,卻找不到什么紙,槐詩提議:“要不簽我衣服上吧?”
“不,不用,稍等”
不知道聯想到了什么奇怪場景,少女的臉越發地紅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拒絕,看著四周,很快便跳下了深淵,然后又迅速地回來,手里抓著一塊巴掌那么大的透明晶石,在上面胡亂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低著頭塞過來。
“給你。”
“謝謝。”
槐詩趕忙伸手,在接過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她觸電一樣地縮回去,然后轉身說:“不、不客氣我、我該走了。”
剛邁了一步,就腳軟了一下,一個踉蹌,很快她就低著頭,躲閃著其他人的視線,趁著那一扇通向至福樂土的大門還沒關閉,好像逃跑一樣地跑了進去。
寂靜里,只剩下槐詩一個人站在月臺的邊緣,愕然地看著那一片隨著鏡界破碎而迅速消失地深淵,最后,又低頭看著自己手中那一塊簽了名的晶石。
“可惜了。”
他輕聲呢喃:“應該要個微信的。”
啪!
一只蒼老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令他渾身一哆嗦,僵硬地回頭時,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神情陰沉的玄鳥。
“喂,小子。”
老人瞇起眼睛審視著這個膽大包天的王八蛋,“你知道騷擾未成年人是什么后果嗎?”
殺機昂然。
槐詩腿軟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求饒,可旋即反應過來,“等等,我也未成年人啊!”
“嗯?”
玄鳥一愣,竟然無言以對。
這時候,旁邊被自己小老弟這一連串操作閃瞎眼的牛郎終于反應過來,趕忙湊過來,擠出笑容說好話:“他今年十七,您大人有大量”
“十七歲?”
玄鳥大怒,“這么年輕就輟學做社會盲流了么?!不學好學別人談戀愛!”
神他媽輟學!
你怎么跟傅處長一樣的!
“兼職,這都是兼職,養家糊口”槐詩鼓起勇氣舉手,“況且,我大提琴拉的賊溜,高考加好多分呢!”
玄鳥似是不信,一把將他拽了過來,死死地盯著他,一只眼睛赫然變作了純黑,仿佛洞徹命運那樣地凝視著槐詩。
天命玄鳥的觀命之眼!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神情微微變化。
“槐廣的曾孫么?真稀罕啊”
他似是愕然,在沉吟了片刻,神情忽然變得慈祥起來:“在天文會上班沒前途啊,小朋友,要不要來社保局工作?
我把你調到和小白一組怎么樣?你們天天能見面!
等你高考完,也不用管什么大學了,我給你寫推薦信,你直接去稷下深造,四年之后出來就是公務員編制,鐵飯碗,工資不少事兒還不多,怎么樣?”
一瞬間,槐詩幾乎被鐵飯碗這三個字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旱澇保收、人生圓滿和事業平穩
想到自己那一屁股見不得光的事情,他吞了口吐沫,艱難地搖頭,正色拒絕道:“感謝您的好意,不必了,我已經決定為保衛現境的和平奉獻我的一生!”
“嘖,一個兩個都是滑頭”
老人似是不快地搖了搖頭,卻沒再說什么。只是揮手招呼下屬們帶好傷員,在一片展開的夜幕之中消失無蹤。
還有其他的地方要忙呢,沒時間在這里磨蹭了。
臨走之前,里見琥珀還恨恨地瞪了他兩眼。
不知道她的意思究竟是你等著我去叫人,還是打算以后在晚上走夜路的時候打他悶棍以泄今日奪頭之恨。
槐詩風輕云淡地揮了揮手,指了指胸前的標牌,笑而不語。
你來打我撒!
于是,一場動亂就這樣突兀地落幕。
在從天而降的鐵錘之下,什么陰謀詭計,鬼蜮伎倆,都被絕對的力量徹底擊潰了。
社保局在完美地證明的力量和東夏的底蘊,恐怕過不了多久,這一場大戰就會徹底落幕了吧?
不過那已經與槐詩無關了。
等他被柳東黎撐著走出地鐵的時候,只看到了漫天的夜幕。
不知何時,已經是晚上了。
整個城市依舊閃耀著光芒,白天短短的幾場爆炸則被輕易地甩給了東郊不存在的化工廠,雖然有所騷亂,但終究會迅速地平定下來吧?
世界依舊運轉。
槐詩松了口氣,只感覺整個人終于放松了,坐在急救的車廂里檢查身體時,便看到了那一張熟悉的輪椅。
臉色蒼白的艾晴靜靜地打著點滴,看到槐詩,便微微頷首,“做得不錯。”
“啊,沒什么”
槐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準備謙虛一下,就聽見了她后半句話:“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一位剛剛十五歲的小女孩兒進行表白的事情,相當有你的風格。”
“”
槐詩頓時手忙腳亂地想要解釋,卻看到艾晴揮了揮手,一臉平靜:“以后智障的時候麻煩你稍微看一下環境,不要被人家背后的家長一根手指頭捏死好么?”
“呃,好的”
槐詩訕訕點頭,縮在床上,努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只不過柳東黎在應付完了傅處長之后,就擠過來對著他嘖嘖感嘆。
“兄弟,你賺大發了啊。”
他端詳著槐詩口袋里那一塊白帝子簽名的晶石:“告白失敗都能得到這么奢侈的安慰獎,真是聞所未聞。”
“啥玩意兒?”
槐詩愕然,把那一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晶石拿起來,翻來覆去地看,看不出究竟有什么奇妙的效果。
“這個很厲害么?”
老柳翻了個白眼,“滿愿結晶,你說厲不厲害?”
“滿愿結晶?”槐詩好奇:“能用來許愿的嘛?”
“有限度的祈愿吧。”
艾晴掃了一眼,“應該是迦樓羅被一瞬間殺死之后,體內的奇跡收縮所形成的源質結晶。
如果一瞬間釋放這種力量的話,便撬動白銀之海的平衡,能夠做到相當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當然世界和平那么扯淡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充其量,只不過是將人類能夠做到事情提前實現而已。
槐詩驚喜,“這也很厲害了好么?”
眼看著他興奮的樣子,艾晴搖頭:“不過和正品比起來,這一顆只是粗暴集合成的瑕疵品,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
至于槐詩會許什么愿,她就不在意了。反正,這個家伙只會許愿要一堆錢出來吧?
這種程度的愿望,換到幾千萬上億的資產也簡簡單單吧?
“那”
槐詩有些不安地端起手中的滿愿結晶,認真地問:“我想要我的家人回來,它也能夠實現么?”
艾晴沉默了。
柳東黎移開了視線。
“啊哈哈,不行嗎?”槐詩尷尬地笑了笑,撓著頭:“也對,這種過分的愿望,他應該不會理會”
那一瞬間,他手中的結晶驟然一震。
一道一道的縫隙從結晶的出現,轉瞬間,迅速渾濁了起來,變成了舊玻璃一樣的東西,再無任何的神妙。
寂靜里,三個人都愣住了。
很快,黑夜騷動起來,在窗外,他們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沖天而起,撕裂了層層黑云,露出了燦爛的星光。
那個光芒升起的方位
“是我家?!”
槐詩嚇得跳了起來。
等柳東黎開著車,載著他狂飆而至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后了。
輝煌的金色光芒早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門前昏黃柔和的燈光,還有石髓館變作嶄新的銘牌。
槐詩跳下車,呆滯地看著柵欄之后煥然一新的庭院,原本叢生的雜草已經消失不見,遍布灰塵的雕像也已經光潔如新,就在庭院的正中央,破碎的大理石噴泉再度涌現清澈的泉水。
而就在層層樹蔭之后,燈火通明的主樓已經看不見任何破損的痕跡,不止是那些破碎的窗戶和墻上的裂縫,就連整個建筑都好像時光逆轉了一樣,恢復了往日的精致與華麗。
水晶吊燈的璀璨光芒從大廳里照出來。
照亮了那個等待在門前的消瘦身影。
那個老人佩戴著黑色的領結,穿著一絲不染的禮服,將斑駁地白發一絲不茍地梳攏至腦后,筆挺地佇立在臺階之下。
向著歸來的少年露出笑容。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少爺。”
他為槐詩打開大門,接過了他手中的贅物,和煦又慈祥地微笑著,“歡迎回家。”
槐詩呆呆地看著那一張蒼老的臉。
明明未曾在記憶里見到過這樣的面孔和身姿,可不知為何,他卻覺得如此熟悉,仿佛早已經彼此陪伴了十幾年那樣。
不曾分離。
就好像是在做夢,他呆呆地跟在老人身后,穿過了為他打開的大門,走進了大廳之中,環顧著古雅的裝飾和那些只有夢中才會歸來的場景。
最后,走進了餐廳,坐在了餐桌的前面。
看著面前還冒著熱氣的晚餐。
槐詩手里拿起筷子,卻有些猶豫,回頭看向身后的老人:
“這個是給我的么?”
“當然。”老人慚愧地笑了笑:“抱歉,因為很多年沒有下廚,家中的儲備也有些不夠,倉促之間只能做出這些,請您見諒。”
“不,沒關系。”
槐詩搖了搖頭,端起了飯碗,夾了一筷嫩綠的青菜,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動作停頓在原地,緩緩地放下了筷子。
蒼老地管家彎下腰,輕聲問:“是不合您的胃口么?”
“不,很好吃。”
槐詩低下頭,揉著發紅的眼眶,再忍不住流淚的沖動:“真的很好吃。”
就像是曾經失去一切時那樣的。
如今在找回這一切時,他卻忍不住想要擁抱著自己的家人,嚎啕大哭。
就在度過了漫長又漫長的時光,見證了諸多奇跡和災厄,經歷了難以數清的痛楚與祈愿之后。
槐詩終于實現了自己的愿望。
他回家了。
石髓館外,目送著少年走進們去。
“現在不是客人拜訪的時候,我們該走了。”
艾晴敲了敲窗戶,提醒著外面徘徊地柳東黎,“真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吧。”
“好吧。”
他遺憾地收回了視線,回到車里,可是卻問道了熟悉的煙味,忍不住愕然:“你竟然抽煙的么?”
在后座上,少女瞭望著窗戶里溫暖的燈光,平靜地回答。
“只是偶爾心情好的時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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