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開啟的那一剎那,迦樓羅困惑地抬起頭,然后被仿佛來自地獄的大燈照亮了眼瞳。
轟鳴呼嘯。
就好像經(jīng)過漫長的醞釀之后,子彈終于從槍膛之中飛出。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輛列車自敞開的縫隙中疾馳而來,就好像飛躍深淵那樣的,從天而降!
帶著七節(jié)車廂和疾馳數(shù)十公里所帶來的龐大慣性以及重達三百一十五頓的恐怖質(zhì)量,致命的子彈正面命中了憤怒的巨鳥,轟鳴聲爆發(fā)。
寶珠破碎。
就好像被鐵錘正面砸中,就在迦樓羅的頭頂,那一顆莊嚴神圣的龐大寶珠驟然裂開凄厲的縫隙。
那一瞬間,巨鳥下意識地偏了一下頭,旋即,修長的脖頸、龐大的軀殼和千瘡百孔的翅膀便崩裂出琉璃色的血漿。
鐵車如犁一般,在剛剛出生的圣獸軀殼上扯開了一道龐大的創(chuàng)口,在這純粹的質(zhì)量碰撞中將重量、慣性乃至野蠻的物理學(xué)暴虐地施加在了它的身上。
隨著尾部懸掛的數(shù)節(jié)車廂在劇烈的震蕩中飛出,而最前方的車頭,已經(jīng)宛如鐵柱一般地貫入了迦樓羅的胸膛之中。
血如瀑布,噴涌而出。自空中自行燃起,就好像一道灼熱的熔巖洪流那樣,向著四周潑灑。
迦樓羅震怒嘶吼,向著面前驟然張開的虛空裂縫抬起怨毒的眼眸,卻看到軌道盡頭的黑暗中佇立的少女。
它看著艾晴。
艾晴也看著他。
縱然被那視線中所裹挾的高溫所折磨,神情依舊冷漠,只是緩緩地抬起了手中的握柄,拇指利落地撬開了蓋子,然后向著那個紅色的按鈕按落。
“再見。”
艾晴漠然地抬起手指,向著迦樓羅揮手道別。
那一瞬間,隧道仿佛被在驟然扭曲的空間被拉長了數(shù)十倍,無數(shù)流光變化,虛空中展開的裂隙驟然合攏。
少女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迦樓羅胸前所亮起的光芒。
自那一節(jié)貫入他胸前的殘缺車廂之中,上百公斤的煉金炸藥驟然亮起了來自地獄的死亡毒火。
那些由學(xué)者的配方所鑄就,以以各種金屬所配制而成的炸藥原本就是針對邊境開拓和地獄探索所打造出的殺戮武器。
此刻,自迦樓羅的肺腑之中驟然爆發(fā)。
無窮盡的火光和高熱自其中擴散,掀起了千百倍的氣浪和余波。
轉(zhuǎn)瞬間,原本莊嚴肅穆的巨鳥迅速地膨脹起來,被肺腑中所迸發(fā)的恐怖力量所撕裂,瞪大的眼瞳和口鼻之中噴出了熾熱的火焰,將整個頭頂?shù)奶旎ò宥紵闪顺嗉t。
可怕的余波向著四周席卷,不知道有多少祭壇在動蕩之中落入了深淵,砸在九鳳未曾冷去的尸骸上。
來著大秘儀查拉圖斯特拉的壓制此刻憑借著純粹的物理公式傳達到了迦樓羅的身上,足以將整個體育場都送上天的恐怖力量自內(nèi)而外的爆發(fā),幾乎將它炸成了粉碎。
當火光消散的時候,迦樓羅的殘軀顯露在眾人的眼前,幾乎可以說慘不忍睹。
一只羽翼已經(jīng)徹底蒸發(fā)在了火焰之中,另一只也被焚燒成了殘缺的焦炭,下半身徹底消失不見,隨著黑血之湖一同被焚盡了。
而胸前的慘烈大洞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內(nèi)臟,只能夠分辨出那一截一截宛如參天巨木的漆黑骨架
琉璃色的血液如暴雨一般從天而降,所過之處,一切都燃起了光明凈焰。
“效果如何?”
耳機之中響起艾晴的聲音。
柳東黎愉快地吹了一聲口哨,放下了槍上的瞄準鏡,“重創(chuàng)!”
“很好。”艾晴的聲音平靜,“如此還以顏色的話,不論是誰都不能說新海的天文會分部毫無作為了吧?”
“不過”柳東黎小心翼翼地露出頭,瞭望著深淵中慘叫的迦樓羅:“它好像要跑了啊。”
“那就讓它跑啊。”艾晴嗤笑,“如果它能跑得掉的話。”
通訊掛斷了。
就在那一瞬間,在這一處殘缺的鏡界中,被燒成赤紅的頂穹上,驟然被黑暗覆蓋了說是黑暗應(yīng)該不恰當,準確的說,仿佛那是仿佛宇宙一般的穹光。
宛如夜幕如畫卷一般驟然自空中展開,然后在宇宙永恒的原暗中顯露出了一點點星辰的光芒。
首先是金木水火土,五星具備,緊接著一道天河橫跨,南斗北斗浮現(xiàn),星野輪轉(zhuǎn),自東南西北的分野之中,青龍朱雀白虎玄武二十八宿亮起了輝煌而冷厲的光。
就在星辰映照之下,一點熾熱的星輝自夜幕的正中亮起。
迅速地放大。
恰如宛如星辰墜落那樣。
烈光從虛無的星圖之中降臨,恰如燃燒的隕石砸在半空中無形的大地之上,于是迸發(fā)轟鳴,慘白的氣浪翻卷。
自星焰的拱衛(wèi)之下,身披黑色的鶴氅的威嚴老者出現(xiàn)在虛空之中。
斑駁的長發(fā)在腦后挽成了道簪,雙目修長,一雙細眼仿佛帶著天生的霸氣和陰戾,眼神睥睨萬物。
只要他手里別端著那一桶泡面。
然后再把腳下蹬著的那一雙人字拖給換了
而且那一對拖鞋還明顯不是一套,左邊的黃色拖鞋上是個海綿寶寶,右邊粉紅色拖鞋上卻印著一個白色的
在他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不論是柳東黎還是里見琥珀亦或是其他的升華者,都齊刷刷地松了一口氣。
“這把穩(wěn)了。”
柳東黎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
東夏社會保障局局長、內(nèi)閣文淵大臣、東夏譜系中真正手握大權(quán)的主事者。
天命玄鳥!
“小的們辛苦了,早點干完活兒回家吃飯吧。”
老者回頭瞥了一眼下屬們,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泡面,忍不住嘆息:“老加班吃泡面,胃遭不住哇。”
說著,低頭把碗里最后的面條吸溜到了嘴里,然后有意猶未盡地端起碗把湯喝完了之后,才擦了擦嘴,看向了腳下驚恐深淵中的迦樓羅。
“想法不錯,是個可堪造就的。”
玄鳥淡淡地點評道,“可惜了。”
說著,他抬起了手中的塑料叉子,遙遙向著迦樓羅戳來。
明明都是五階,可迦樓羅的神情卻好像見了鬼一樣,驚恐地尖叫嘶吼了起來,殘缺的左翼奮力的撲打了起來。
一瞬間,無數(shù)地殘影自他所在的地方升起,飛向四面八方,轉(zhuǎn)瞬間就將小小的新海市拋在了身后,一躍千萬里。
開闊天空!
迦樓羅如果想跑的話,就沒有人能攔得住!
反正神話源典里是這么說的,可惜當初寫設(shè)定的那幫孫子,現(xiàn)在吃書了!
縱然分身萬千,可在老者漠然地俯視之下,無數(shù)的分身卻好像是泡影一般飛速地消散著。
縱然逃出千萬里,可在那一把漸漸逼近的塑料叉子下,不論它如何奮力扇動翅膀都無法拉長一寸的距離。
到最后,它凄厲尖嘯,自大海之上猛然嘶鳴,撞碎了一片空間,試圖逃出現(xiàn)境。
可當它自空間亂流的蹂躪中慘烈逃出的時候,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回到了原地,一動不動。
只有那一把塑料叉子輕松平常地向著它的眼珠子插過來。
最后的那一瞬間,迦樓羅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光明凈火自軀殼之中升起,轉(zhuǎn)瞬間將他吞沒。
殘破的鏡界陡然一震,將它吞沒了。
鏡界遷越!
這就是至福樂土和鏡界的契約。
九十一年前,諸界浩劫之中,牧場主迎娶鏡界的主宰腐夢女王,兩位非人的存在雙方在迷離境交合十六年誕下了一名存世余孽之后,締結(jié)下永世契約。
自此之后,所有的歸凈之民都被牧場主賜予了鏡界的力量。
此刻的迦樓羅已經(jīng)深入了鏡界迷宮的最深層,將自己藏在無數(shù)斷層的最深處。
虛實轉(zhuǎn)換。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個倒影。
下一瞬,幻影破碎。
鏡界深處的迦樓羅也被隨之彈出,頭顱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儼然命不久矣。可這短暫的空隙,已經(jīng)為他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那一刻,它抬起頭,縱聲嘶鳴。
召喚牧場主的力量降臨!
他要叫人了!
于是,彈指間,自他身后,至福樂土的大門轟然洞開,威嚴的氣息將整個地下凝固,無數(shù)獵食天使飛撲而出,宛如洪流那樣。
血色如虹。
自那群殘缺的獵食天使身上迸射而出,甚至沒有等到玄鳥動手,它們在從門中噴出之前,就已經(jīng)被斬成了碎塊。
就在那一陣腥風(fēng)血雨之中,門后的動蕩世界里驟然傳來一聲轟鳴,緊接著一個纖細的影子狼狽地掙扎著,尖叫著倒飛了出來。
“救命啊”
那個纖細的身影在空中手忙腳亂地翻滾著,“快讓開快讓開!”
那個影子在迦樓羅呆滯的眼瞳之中迅速放大,到最后,砸在了它殘缺的面孔之上。自混亂中,那個人下意識地伸手胡亂一劃,迦樓羅的腦袋就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自瞬間閃現(xiàn)的猙獰寒光中粉身碎骨。
當場斃命。
直到臨死之前都想不明白,自己呼叫來的為什么不是圣神的救援,反而是一個催命的煞星。
就在混亂的碰撞中,那個從天而降的人影轟然砸在了祭壇上,掀起了一片塵埃,劇烈地嗆咳。
一片狼藉里,少女狼狽地爬起來,看著四周,神情茫然。
“這是哪兒?”
她愕然地環(huán)顧著周圍那些熟悉的面孔:
“我在哪里?我又跑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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