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破碎的聲音響起,緊接著,風聲呼嘯。
伴隨著揮拳,他的右臂驟然膨脹,那些跳動的肌肉束像是充氣一樣的放大了,轉(zhuǎn)瞬間無數(shù)虬結(jié)的肌肉幾乎將他的胳膊放大了數(shù)倍,顯露出近乎畸形的猙獰姿態(tài)。
隨著槐詩的躲閃,那一拳轟在地上,整個廣場都陡然一震。
好像承受了戰(zhàn)車主炮的轟擊那樣。
這究竟是在主管記錄之下紅手套曾經(jīng)的恐懼所帶來的變化呢,還是其他的什么?
槐詩已經(jīng)沒有興趣知道了。他死在教官這種形態(tài)之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子彈、槍械和炸藥,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就好像夢魘在噩夢中一樣。
在曾經(jīng)的紅手套的記憶中,這個殘忍地將他鍛造成兵器的教官幾乎就是無法打敗的象征,力量被人為的放大了,像是怪物一樣。
倘若不是紅手套可以無比確定這個教官只不過是常人的話,槐詩猜測此刻教官的變化恐怕就是搖身一變,長出蝙蝠翅膀和山羊犄角,隨手搓禁咒開始毀天滅地。
萬幸,只是這種程度的變化,對于槐詩而言,還不算太夸張
他伸手,沾著地上的血。
圈禁之手!
這是他第一次在記錄中嘗試這個剛剛掌握的技巧。
伴隨著源質(zhì)之焰從指尖升騰而起,那些血近乎沸騰一樣地擾動起來,不斷地有灰色的氣息自其中蒸騰而出。
不知道多少人的尸骸和鮮血中升騰起濃霧一樣的劫灰,將整個廣場都籠罩在內(nèi)。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靈魂會被白銀之海命名為這種奇怪的名字,但它的本質(zhì)槐詩一清二楚,是各個大類之中相對比較罕見的轉(zhuǎn)化類型,而且是橫跨靈質(zhì)和物質(zhì)兩大系。
而范圍是源質(zhì)與鐵。
也就是說,他可以將靈質(zhì)之中代表靈魂基礎(chǔ)的源質(zhì)和物質(zhì)之中存在數(shù)量最為廣泛的鐵質(zhì)之間搭起一座橋梁,實現(xiàn)兩者之間的任意轉(zhuǎn)化。
可以說是用途廣泛。
那一把無形的斧,就是槐詩將自己七年以來所積蓄的不安和殺意寄托與源質(zhì)之中,將其轉(zhuǎn)化為鐵時所誕生的武器。
而現(xiàn)在,槐詩以圈禁之手為基礎(chǔ),再次嘗試著將外界的散逸源質(zhì)進行轉(zhuǎn)化。
于是,無數(shù)細碎到肉眼難辨的銹蝕鐵砂自血中升騰而起。
那是破滅的精粹。
死亡所凝聚的劫灰。
伴隨著干涸的風與塵埃,它們寄托在刺鼻的血腥和硝煙的味道中,迅速升騰,轉(zhuǎn)瞬彌漫開來。
將所有的絕望和痛苦平均地施舍給了一切。
那一瞬間,暗霧之中傳來嘶啞地咆哮和怒吼,颶風呼嘯擴散,可是卻吹不散那介于源質(zhì)和物質(zhì)之間的霧氣,一個猙獰的黑影向著槐詩狂奔而至,一拳轟下!
槐詩側(cè)身躲閃,右手中的匕首橫揮,在那一只巨大的畸形手臂上留下一道慘烈的傷痕,緊接著,匕首調(diào)轉(zhuǎn),向著教官的脖頸刺下!
崩!
匕首沒入了他抬起的手臂上,碰撞在骨頭上,那聲音簡直像是鋼鐵和鋼鐵碰撞。
感覺到宛如兇獸一般粗重地呼吸聲自教官地胸腔之中勃發(fā),如此狂暴的力量所帶來的喘息令他將空氣中的劫灰大口地吸入了體內(nèi),于是在痛苦和絕望的刺激之下,那怒意越發(fā)的瘋狂。
像是野獸一樣。
“怎么樣,你親手造就的絕望感覺起來如何?”槐詩死死地握緊軍刀,隔著那一條畸形的手臂,凝視著他的面孔。
笑容嘲弄。
“我已經(jīng)習慣了,你呢?”
嘭!
巨大的手臂橫掃而過,竟然發(fā)出了擊垮空氣的低沉轟鳴,颶風幾乎將槐詩吹出了三步的距離,可緊接著,槐詩卻再度撲上,向著那個本來不可能戰(zhàn)勝地教官。
笑意猙獰。
他感覺自己好像喝醉了。
就好像同時他感覺到了深沉的恍惚,又同時無比地清醒,緊接著,他感覺到了狂熱。
那是某種難以言喻地自由。
就好像在極度的憤怒之后所迎來的釋放。
當他呼吸的時候,便將空氣中的劫灰卷入了肺腑,吸入了死者的痛苦,和他們的絕望融為一體。
就好像和無數(shù)的死亡結(jié)合。
他從記錄者和被記錄者變成了記錄之一。
他能夠同一時間感受到那無數(shù)次死亡所帶來的痛苦,也沉浸在屠殺施虐中死去的絕望中。
就好像那些人的靈魂和他并肩佇立于此。
于是,那些虛無地死亡化作了火焰,在他的胸臆之間沸騰著,混合了他的憤怒,他的不甘和他的意志之后,化作了莫名地沖動,自內(nèi)而外地爆發(fā),將他吞沒,催促著他去面對自己的對手,去降下懲戒,帶來真正的死亡!
于是,在圈禁之手的緊握之下,那灰色的火焰自刀鋒之上升騰而起那是遠比劫灰要更加灰暗的和蒼白的色彩,自無數(shù)絕望和痛苦中所再度淬煉、再度提取、再度升華而出的純粹之物。
純粹之毒。
那是自死的記錄中所擷取的毒害物,極盡凝練的劫灰所凝聚成的死亡,雖然對**沒有任何殺傷力,可一旦沾染,毫無疑問將會為受創(chuàng)者的精神帶來絕無虛假的死亡之苦,像槐詩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體驗的那樣。
那一瞬間,命運之書上的字跡悄然變化,不止是等級在迅速飆升的,就連的靈魂介紹之下也悄然浮現(xiàn)了新的分支,那是足以被它所認可的靈魂應(yīng)用。
!
“對的,就是這樣,去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烏鴉凝視著記錄中那個沉浸在瘋狂的少年,似是愉悅地笑了起來:“去代表死亡,去向這黑暗峽谷中的野獸大施報復!
這便是你的天命啊,槐詩,最后的天國守衛(wèi)者……”
那一瞬間,槐詩的匕首斬落。
畸形的教官痛苦咆哮,巨大的手臂砸下,好像砸斷了槐詩原本就感覺不到的左臂。他根本沒有任何的動搖,依舊在近乎忘我地步步向前,在近在咫尺地端詳著那一張扭曲的面孔。
漆黑的眼瞳之中充盈著純粹的黑暗。
緊接著,軍刀再次斬落!
崩!
明明是輕巧的軍刀,此刻在圈禁之手的掌握下,斬下的時候卻發(fā)出了沉重的破空聲,好像是沉重的斧。
不可思議地重量從其中浮現(xiàn),伴隨著槐詩的揮灑,一次又一次地將敵人的肌腱斬斷,血肉拆分。
骨骼破碎的聲音像是在巨斧之下破碎的薪柴。
教官咆哮,握緊拳頭,巨大的五指張開,抓向了他的臉,可下一瞬間,隨著軍刀的劈斬,那泛著鐵色的手掌竟然從食指和無名指之間被斬斷。
變成了兩截。
刀鋒深深地楔入了他的手腕之中。
劇烈的痛苦中,他看到槐詩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縱聲嘶吼,向前!
雷鳴聲迸發(fā)!
隨著那一把軍刀驟然地破碎,源質(zhì)之火自其中涌現(xiàn)而出,化作了利刃的輪廓,寸寸向前,勢如破竹,摧枯拉朽地將那一整條手臂從正中間分做均勻的兩端!
緊接著,燃燒地匕首再次抬起,斬落!
畸形的手臂自從教官的肩膀之上墜落在地,鮮血自從裂口之中噴涌而出,落在無數(shù)次撒過鮮血的廣場上。
和那些痛苦的老者,絕望的女人,懵懂的孩子,和他們的血匯聚在一處,在荒土之上化作了同樣昏暗的暗淡色彩。
教官奮力地推開他,卻穩(wěn)不住身體,踉蹌后退,倒在地上。
可槐詩在向前,喘息著,踉蹌地跨過了一具又一具的尸體,從一雙雙無神的眼瞳前面走過,將染紅的輪廓留在他們逝去的神采之中。
“拜你所賜,我終于搞明白了一件事”
他輕聲呢喃著,猛然抬起腳,踩在了教官的胸前,將他重新壓制在地上,任由他徒勞地掙扎。
最后,抬起了匕首,遙遙對準了他的脖頸。
“我之所以選擇成為升華者”
就好像道別一樣,槐詩鄭重地凝視著那一張扭曲的面孔,一字一頓地告訴他:
“就是為了砍掉你這種王八蛋的狗頭!”
那一瞬間,隨著刀鋒的斬落,大地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裂痕。
鮮血自那一具無頭尸骸的脖頸之中噴涌而出,順著裂口,灌入了干涸的荒土之中,為這一片死去的大地帶來難得的浸潤,留下了一絲能夠等待來年花開的奢望。
緊接著,槐詩看到整個世界動搖起來。
萬物破碎。
他沉入了黑暗之中,很快,又從椅子上醒來,只感覺自己汗出如漿,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難受的要命。
可不知為何,內(nèi)心卻覺得平靜而滿足。
就好像自那剛剛虛偽的報復之中得到了報償一樣。
“恭喜破關(guān)。”
烏鴉站在桌子上,端詳著他的摸樣,“可有所得么,槐詩?”
“……”
槐詩沉默,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
他終究什么都沒有能夠做到,那算不上什么拯救,也不能算是復仇。
或許早在十幾年前,那一切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所做的,只不過是看原本的劇情不爽,撕了原作,自己寫了一篇同人而已。
又能獲得什么呢?
沉思片刻之后,他輕聲笑起來:
“一場美夢吧,至少有始有終……”
說著,他撐著桌子,緩緩起身,看到原本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匕首,便忍不住拿起來,在手中隨意地把弄了兩下,又丟回了桌子上去。
“至于其他的,就當是聊以慰藉的彩蛋吧……”
說罷,他不在去看其他,轉(zhuǎn)身走向樓上。
熬了一整天之后,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頭暈?zāi)垦#矍瓣囮嚢l(fā)黑,快要困死過去了。
這世上再沒什么會比一場徹底的昏睡要更加美好了。
如果有,那就睡兩覺。
“早點睡吧。”
他揮了揮手,關(guān)上了臥室的門。
烏鴉目送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回過頭來,看著桌上。
在臺燈的微光下,那一把廉價包郵的匕首隱隱泛著鐵色,正釘在長桌龜裂剝落的漆面上,拉出一道修長的陰影。
而刀尖所釘?shù)奈恢蒙希杖伙@露出一道的慘烈疤痕。
宛如斧劈。
“晚安,槐詩。”
睡吧。
烏鴉展翅,向入窗外朦朧的夜色中去了。
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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