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的看著他:“誰接走她們的?什么時候?”
“就在姐姐回來的前一天,是妙善門的南子泰過來把她們接走的。”
“……”
南子泰,南振衣的那個侄兒。
原來,那個時候他比我們早一步離開西山書院,就是為了到顏家來接走葉云霜和靈公主。
我想了想,道:“他們,不會有什么事吧?”
輕塵淡淡的一笑:“姐姐就不必為她操心了。葉門主雖然賞罰分明,但那個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況且還有個外孫女了,他能狠心到哪里去?”
“……”
原來,葉云霜真的是葉門主的女兒。
我之前也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只是這件事完沒有頭緒,想來對我也沒有什么好處,現在輕塵這么,我才能真正的確認葉云霜的身份。我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道:“葉門主,也把自己的女兒送進京城?”
輕塵淡淡的道:“這件事與葉門主無關,是葉云霜自己一廂情愿的。不過,他把他們母女兩接過去了也好,既然皇帝都要進入西川了,這些事情總是要有個交代的。姐姐不必為他們擔心。”
我從他淡漠的話語里多少明白了一點什么。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姐姐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吧,等到開席,我讓人過來請你。”
“嗯。”
回到房間里洗了把臉,我懶洋洋的躺在床頭,人也有些昏昏欲睡,但一閉上眼睛,頭腦卻又無比的清醒,回想著我第一次見到葉云霜的情形,到后來,她在宮中步步維艱,甚至為裴元灝生下女兒,幾次都行走在生死的邊緣。
原來,她是葉門主的女兒。
我以為是另一個我,但回想起她望著裴元灝那癡迷的眼神,還有這些年來的隱忍心,只覺得這個女孩子也真是不容易。
幸好,在她出事的時候,我保住了她,而裴元灝也沒有真的對她下手,否則,他怕是在西安府的時候就已經魂歸西天了。
但是,留下了她,有她在,未必不是一個轉機。
我這樣想著,困倦像潮水一樣涌來,逐漸將我吞沒,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等到素素他們來叫的時候,我已經睡了一覺了,那邊準備開席,素素急忙給我梳好了頭,換了一身干凈衣裳便過去了,一進門,就看見顏輕塵和斯郎降措已經坐在桌邊,桌上已經擺了酒菜,看見我去了,斯郎降措立刻站起身來:“輕盈,你來了。”
我笑了笑,也走過去坐下。
雖然我們三個人的身份不同常人,但因為年少時一起度過的那段時光,坐下來的時候面對的也不然是顏家家主和土司家的少爺,而是自己的童年好友,倒也沒有太多緊繃的情緒。三個人一邊喝酒一邊笑,談起時候的事情,斯郎降措原酒量不錯,卻不知為什么很快就紅了臉,只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現在都長大了,還提那個時候的事情干什么?”
我笑道:“是啊,大家都跟以前不一樣了。起來,在青唐城見到你的時候,我都不敢認,好像換了個人似得。”
到這里,他看了我一眼,輕咳了一聲,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
“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樣子了。”
輕塵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嘴角掛著一點冷冷的笑意。
我笑道:“不過,起來,我們也有好多年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
斯郎降措也道:“這些年來大家都自己做自己的去了。不過,我的心里還是經常記掛著你——你們,能再跟你相見,實在是太好了。”
他著,又看著我:“輕盈,你如果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就只管告訴我。”
我的心里發不好意思,只訕訕地笑了一下。
顏輕塵忽的一笑,道:“難怪這些年來,你都沒有再到過成都,難道是因為姐姐不在這里?”
斯郎降措被他得一愣,倒像是被人中了心事似得,但立刻又道:“話也不是這么,其實這些年來,父親大人他也時常會提起顏伯伯,提起輕盈和你,這一次我寫信回去讓他準備馬匹,他聽是輕盈要的,立刻就下令了。對了輕盈,父親大人,他還要過來看你呢。”
“才讓叔叔要來看我?”
“是的,都已經二十幾年沒見了,父親非常的想念,一聽你回來了,他高興得不了了。”
“……”
“只是,他手上的事情也很多,所以不能馬上跟我一起過來。他,等他辦完手上的事,就到成都來,好好的跟你們聚一聚。”
“……”
我沒有話,只下意識的看了輕塵一眼。
他低頭去拿自己的酒杯,那長長的睫毛覆蓋在黝黑的眼睛上,讓人看不清此刻他的心里在想著什么。
我笑了笑,道:“那太好了,我也很久沒見到才讓叔叔,原是要去拜見他老人家的,卻沒想到,要讓他來這里。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到啊?”
“應該也就過兩天了。我是因為要讓人趕馬,來得慢,他過來就快了。”
“那好,那太好了。”
我們又閑話了幾句,不一會兒菜就都上齊了,大家一邊吃著笑著,氣氛倒也算非常的融洽,等到酒足飯飽,天色也漸漸的沉了下來,便有侍從上前來服侍斯郎降措回去休息。
既然才讓土司也要入川來看我,他當然不會急著走,也要留在成都。
我和輕塵沒有馬上起身離席,而是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過了好一會兒,我抬頭看向他:“輕塵,你覺得才讓土司這一次過來,有什么不妥嗎?”
他抬頭看著我:“姐姐為什么這么?”
“從剛剛斯郎降措才讓土司要過來開始,你就一直沒怎么話了。”
“……”
“你在想什么?”
他微笑著看著我:“姐姐還是很關心我的,我少話,姐姐都會發現。”
“……”
我的臉色沉了一下,他立刻就道:“的確是有些不妥,他在這個時候過來。”
我輕聲道:“西川跟朝廷準備和談的事,你沒有派人去那邊支會吧?”
“沒有,但這件事也是包不住的,他一定已經知道了。斯郎降措送這些馬匹過來,還有什么想見你,應該都只是借口。”
“……”
“他們肯定關注這件事。”
我的眉頭微微的蹙起,輕聲道:“如果西川跟朝廷真的完成和談,如果真的——”
“那他們青川,就會面臨很大的威脅。”
輕塵抬眼看著我,似笑非笑的道:“當初,他們就是趁著朝廷跟西川作戰的機會才擺脫了控制,那些年,他們跟顏家,也算是相互扶持,相互依存,只是后來,關系慢慢的變淡了。”
“那他這一次過來,你覺得,他會是什么態度?”
“很難講,”顏輕塵輕輕的捏了一下眉心,道:“如果是別人,我還能看出一點苗頭來,但斯郎降措——”他著,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這個傻子,只知道一味的在你面前演他的雅士才子,別的,要緊的,根一問三不知。”
我聽他的話,又有些好笑,又有些難過,輕聲道:“你也別這么。”
“……”
“這些年來,他的變化也很大。”
“……”
“新瓶裝舊酒,有什么用嗎?”
他用手指點了點頭,道:“人的這里不長大,話再是冠冕堂皇,也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笑話。”
他的話太過尖刻,讓我聽著也有些難受,一時間無言相對。輕塵大概也看出來了,放緩了聲音輕聲道:“罷了,這些事多也無益。姐姐先回去休息吧。”
“你呢?”
“我,我要再想一想。”
我原還有些話想要問他,但看著輕塵眉頭緊鎖的樣子,就知道他要憂心的事情很多,猶豫了一下,便也不再多,起身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聽就有些客人到了。
斯郎降措也來找了我,不過他身上的確套不出更多的話來,還偏偏一定要念詩給我聽,我不忍敗他的興,也聽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中午休息了一會兒,我便閉門謝客,只吩咐了紅姨一聲。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管著外面的事,畢竟那么多重要的客人要到了,要安置他們和他們帶來的仆從,根抽不開身。
到了下午,我睡了個午覺,人稍微清醒了一點的時候,外面就有人來報,唐家主事者求見。
我一聽,急忙起身稍事整理了一下,就看見唐婷扶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慢慢的走了進來,這位老人家的身量很高,幾乎是我見過的人里身材最高的,但是很消瘦,像一桿有些枯黃的竹子,衣裳穿在他身上,更像是架在竹子上,風一吹,衣袍都在不斷翻飛。
他就是唐婷的爺爺,唐家家主唐淵。
我急忙上前:“老爺子。”
這位老人家灰色的眼睛看向我,立刻朝著我俯身一揖:“見過大姐。”
“老爺子不必多禮。”
我一邊著,一邊對著唐婷點了點頭,她立刻扶著自己的爺爺走進房里,朝我告罪,然后坐了下來。
唐淵道:“聽,大姐特地吩咐讓老朽過來,不知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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