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想看著他死,就給朕乖乖的坐在這里!”
這句話,他幾乎是咬著牙出來的,臉頰也因為用力咬牙的關(guān)系而微微的有些扭曲變形,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過他這種聲色俱厲的樣子,即使現(xiàn)在心里已經(jīng)痛得沒有了知覺,也被震住了。rg
他低頭看著我,氣息沉重,而我的氣息,也非常的急促。
兩個人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似乎也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在這一刻完亂成了一片,但,這卻似乎是我和他第一次,為了同一件事,同一個人而心亂。
沉默了許久,他看著我終于平靜下來的眼眸,這才慢慢的放開了椅子的兩邊的扶手。
就在他要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的腳步微微一滯。
他沒有回頭,我只看著他有些僵硬的肩膀,沉默了半晌,微微哽咽著道:“多謝……陛下……”
他的氣息發(fā)沉了一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謝朕做什么?”
“……”
“難道你真的覺得,朕是要去救活他嗎?”
“……”
“你不認為,朕巴不得他死嗎?”
“……”
“也許,朕只是,不讓你親眼看到他死,罷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出那句話,雖然他什么都沒有保證,更沒有他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讓輕寒不死,但這一刻,我是真的完的相信了他,將輕寒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有些木然的看著他,過了許久,慢慢的道:“若真是這樣……那也許,就是他的命。”
“……”
“也是,我的命。”
“……”
我感覺到這一刻,他的胸中一定有驚濤駭浪在翻天覆地,但卻一句話都沒有,只是有些僵硬的將自己的衣袖抽了過去。
一陣風,猛地撲到了我的臉色,而等我的視線再一次清晰的時候,他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門口。
遠遠的,似乎還能聽到那些侍衛(wèi)們驚惶的退開的聲音。
然后,大門被關(guān)了起來。
我呆呆的坐在這個圈椅里,雖然他已經(jīng)離開了,也再沒有任何力量禁錮我,但這個時候,我反倒不敢離開了,此刻,似乎只有這個的圈椅里的天地才是安的,不離開這里,我就能得到短暫的平靜。
而輕寒……他就不會有事。
雖然已經(jīng)是夏天,陽光熾熱,這間屋子里卻有一種異樣的寒涼,我覺得身體里的熱氣在不斷的被耗盡,而四肢五體變得來冷,就像是身處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只有心里,最深處的地方,有一點火熱。
也是這一點的火熱,讓我可以支撐得下來。
我的兩條腿都蜷縮了起來,細瘦的胳膊將自己圈住,仿佛等待命運的宣判一般,這個時候,我恍惚的看到外面耀眼的陽光下,似乎有人影在晃動,但隱隱的,又仿佛聽到玉公公的聲音——
“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
……
外面,又安靜了下來。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
即使數(shù)著自己清晰的心跳,我也已經(jīng)分辨不清到底度過了多少時間,只看著外面的陽光慢慢的變暗,光影從這一邊慢慢的移到了那一邊,終于,在天色完暗下來,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在無言下掛上燈籠的時候,我聽見玉公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快,快去告訴顏姐!”
我一下子從椅子里站了起來,而一個太監(jiān)正好沖到了門口,他焦急的正要什么,卻見我的臉色蒼白,晃了晃就又要倒下去,急忙沖過來扶住了我:“顏姐,你怎么了!?”
大概是維持著一個動作坐了太久的關(guān)系,這個時候我身都好像沒了知覺,眼前也一陣一陣的發(fā)黑,但頭腦卻格外清楚的低頭看著他:“怎么了?”
這太監(jiān)道:“玉公公讓我來傳顏姐。”
“……”
“皇上讓你趕緊過去!”
“……!”
我一聽,立刻推開他朝外跑去。
這一路跌跌撞撞,在出門的時候就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在走上臺階的時候更是好幾次都絆到石階上,幸好那個太監(jiān)一路護著我,而玉公公站在門口,急忙迎了上來:“顏姐。”
“輕寒他——他怎么樣了?”
“這,我們也不清楚。”
“……”
“可是,皇上讓你進去。”
這一刻,我只覺得之前身都凍結(jié)成冰的血液都開始流淌了起來,耳邊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到,卻好像又聽到驟然開始澎湃的聲音,是血液在瘋狂的奔流,我控制住自己幾乎要崩出胸口的心跳,慢慢的走上去,輕輕的伸手扶到了門框上。
暮色中的涼意,還沒來得及奪取這個地方集聚了一天的熱力,也讓我冰冷的手指一下子被染上了熾熱的溫度,我微微一顫,下意識的就推開了房門。
房內(nèi),竟然一盞蠟燭都沒有。
從白天的時候,裴元灝就趕走了所有的人,只剩下他和輕寒在這里面,這么長的時間,也沒有一個人敢踏進這個房間,此刻,晦暗的光線下,我只能隱隱的看到屋子中央那道安靜得不見一點動靜的珠簾。
再透過竹簾,就看到了那張床。
空氣里,還有血腥的味道。
這種濃濃的血腥味,我當然已經(jīng)不陌生了,但在這樣黑暗的光線下,卻格外的讓人心驚,甚至讓我的腳步都有些邁不動,只能僵硬的站在珠簾的這一邊,沉默的看著那一邊。
眼睛,慢慢適應了這樣晦暗的光線,我也終于看清了珠簾那邊的情形。
裴元灝正坐在床邊,慢慢的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我。
他的臉色很蒼白,甚至和之前輕寒毒發(fā)的時候一樣,是一種失血的蒼白,加上窗外暗淡的光投在他的臉上,更顯得輪廓分明,顴骨都高高的聳了起來。
他身上穿著明黃色的袍子,這個時候在黑暗里,也失去了光輝。
但我卻清楚的看到了他的一只手垂下去,仿佛無力的放在床上。
在那只手的后面,就是輕寒。
那消瘦的身體,幾乎已經(jīng)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而我,撐著最后一點力氣,或者,是勇氣,走到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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