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一愣，裴元修聽到這話，也轉過頭來看著她。rg
這位老太君卻像是旁若無人，根沒有意識到別的人在聽她跟我話，仍舊絮絮叨叨，就像是個尋常的嘮叨的老人家，繼續道：“你別看我們宋家，家大業大，可樹大招風啊，誰不想來撕一塊肉走。別的不，就崔家的那些人吧……”
崔家？！
這兩個字倒是讓我精神一震。
那不就是跟宋家一樣，在滄州橫行無忌的豪強嗎？這一次圍城，也就是他們兩家的主導，他們應該是合作關系才對。
怎么現在，聽章老太君的口氣，崔家跟宋家，好像不對付似得？
是她真的糊涂了嗎？
連裴元修的目光，我都能感覺到生出了一點愕然來。
我詫異的低頭看著她，章老太君絲毫沒有感覺到周圍的人的目光，還在低聲道：“別看他們平時跟我們來往，好像親熱得很，其實私底下啊，盡是給我們使絆子。有什么難事都是讓我們家的上，要是得了好處，他們就舔著臉出來分，要是落了罪名，他們可就王八脖子一縮，死活不認了。”
“……”
“就連我那些個不成器的兒子都能看得出來，不過是礙著面子不什么，他們還當我老人家糊涂了不知道，哼，我老人家的眼睛，那什么沒見過，他們那點事，也能拿到我面前來顯嗎？”
“……”
“媳婦啊，總之你要記著，崔家的人的話，別信，別信。要是信了，那就是要遭殃的時候了。”
我想了想，便點頭笑道：“我記住了，多謝婆婆提醒。”
她發高興，笑得一雙眼睛都彎了起來。
雖然這園子里鑼鼓喧天，還是遮掩不住外面傳來的陣陣巨響，一直到中午時分，聲響還沒平息，外面也沒有人傳來什么消息，想來戰事還在焦灼。
這樣一看，滄州城是真的不太好攻打的。
而園子里的我們，也該要吃飯了。
下面的戲子們都撤了下去，宋懷義要讓人過來擺席，可章老太君卻又鬧了起來，是太子殿下和我好不容易來看她，一定要讓我們過去她房里吃飯，吃她的私房菜。宋懷義拗不過自己的母親，只能連連跟我和裴元修告罪，我當然不會拒絕，而裴元修似乎也不愿意違了老人家的意思，而且臉上并沒有太多不悅的神情，大家就一起過去了。
不過，剛剛要走過一扇門的時候，章老太君像是發現了什么，轉過頭來道：“你是誰？你跟著我們干什么？”
她話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跟在裴元修身后的韓若詩。
韓若詩也愣了一下，大概也沒想到這位老太君會問上自己，上前一步正要話，老太君擺了擺手：“我老太婆跟你的主子們吃飯，你就別跟來了，我那邊有服侍的人。”
“什么？！”
韓若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什么？”
她大概沒想到自己會遭到這樣的奚落，大概這輩子也沒碰到過這樣的事，一下子都傻了，章老太君卻大大方方的道：“這是誰家的下人，這么沒規矩，老太婆話不管用是嗎？來人，給我把她——”
她的話沒完，宋懷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幾乎是撲上去抱住了他母親那只指著韓若詩的手：“娘，你別鬧了。”
“我鬧什么鬧？這是誰家的下人？”
“娘……”
宋懷義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生怕章老太君出更得罪人的話來，而韓若詩站在一旁，此刻已經氣得白了臉，整個人都在微微的抽搐，倒是裴元修想了想，走到她面前：“若詩，你就不要跟一個老人家計較了。”
韓若詩急的幾乎要落淚：“可是——”
“人老了，糊涂了，就是這樣。”
“……”
“你，怎么能跟一個糊涂了的老人家計較呢。”
“……”
韓若詩顯然還是不服氣，眼淚都在眼眶打轉，尤其周圍還有些下人也聽到了這話，別的不，最外面的一些都掩著嘴偷笑，她身為江夏王女，雖然自幼失怙，但也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還有一個妹妹將自己保護得好好的，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
可是，裴元修已經開口了。
對她來，哪怕裴元修還沒進京城，還沒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他的話也已經是圣旨了。
于是，她喉嚨梗了好幾下，終于咽下了那口氣，委委屈屈的道：“我，我聽你的。”
話是這么，眼角卻還是紅的。
裴元修當然也知道她沒受過這樣的氣，又是懷著身孕，而且還是自己讓她不要計較，便壓低聲音，柔聲道：“你若真的跟過去，這老人家糊涂，指不定還要什么話來氣你。你就別過去了，我讓他們另給你準備飯菜吧。”
宋懷義這邊和我一起，好不容易把章老太君“安撫”了下去，聽見裴元修也勸了韓若詩，急忙走過去，低聲道：“夫人，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家母年老糊涂，夫人千萬不要跟她計較。”
韓若詩紅著眼睛，鼻子也微微的塞著：“我有什么好計較的。”
宋懷義道：“我讓人另為夫人準備酒宴，夫人請恕罪。”
韓若詩又看了我們這邊一眼，一拂袖，轉身走了。
宋懷義這才微微的松了口氣，心里也知道自己一定是把韓若詩得罪得不輕，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這些了，吩咐了手下的幾個人跟著韓若詩過去服侍，然后自己又跟了我們這邊過來。
裴元修也走到了章老太君的身邊，一行人便往另一邊走去。
剛剛鬧那一出，雖然好笑，但其實場面上是非常尷尬的，宋懷義這一路走過來都不停的用袖口擦拭額頭的冷汗，倒是裴元修沒什么，他就背著手走在章老太君的身邊，看著章老太君親親熱熱的牽著我的手的樣子，一言不發。
不一會兒，就到了章老太君的居所。
這個園子，果然如我之前猜想的一樣，非常的大，想來應該也是宋家一個可觀的產業，單是章老太君自己住的這個院子，占地就不，甚至有一部分已經修到了山上，半山腰上還有一座觀景樓，可以遠眺周圍的風景。
當然，也能將滄州城那邊的局勢看個四五分。
午飯，就擺在那里。
我們沿著上山的棧道慢慢的往上走，剛走了沒幾步，裴元修就放慢腳步退到了我身后，一只手扶著我的胳膊，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輕聲道：“你沒事吧？”
他顯然還是擔心我的肚子。
我搖了搖頭。
宋懷義走在他的身后，這個時候立刻道：“在下已經吩咐了大夫在上面候著顏姐，藥也在爐子上，一定不會耽誤顏姐吃藥診脈的。”
裴元修點了一下頭。
雖然是半山腰，但這座山并不高，起來只是一個有點高度的土坡，沒一會兒就走到了一處平臺，平臺往外伸出一節飛廊，那一邊就是一座高高的二層觀景樓。
我們上了二樓。
一上樓，果然就先聞到了一股藥味，角落里一個爐子上熬著藥，見我們一上來，那大夫立刻吩咐人將藥倒出來送到我手里。
我皺起了眉頭。
裴元修立刻就道：“乖，把藥喝了。”
“……”
其實來也知道是躲不過去的，我皺著眉頭，一口一口的咽下了那苦澀的藥汁。
章老太君坐在一邊看著我們，就要推開一邊的窗戶，宋懷義急忙阻攔她：“娘，您又忘了大夫交代的，您不能吹風，會著涼的。”
“誰我要吹風了。”
章老太君著，便指揮自己手下的丫頭：“開那邊過道的窗戶，把這邊這個窗戶關了。嗯，風向變了，別吹涼了咱們的菜。”
到底是老人家，見識得多，這樣一弄，屋子里沒有穿堂風，但總也不憋著，大家坐下之后，每個人的座位邊上還有一個暖爐，用厚厚的褥子攏著，既溫暖又不燙腳，非常的舒適。
我微笑著道：“您老人家真會享受。”
她笑著道：“老太婆已經這個歲數了，再不享受，難道等著到地底下去享受嗎？倒是你們年輕人，該得惜福，想的多了要得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啊。”
“……”
在座的大家又都沉默了一下。
不一會兒，丫鬟們上了菜。
老人家喜歡吃的飯菜我多少也知道，多是軟爛的，也一定會有湯水。一鍋熱氣騰騰的老母雞湯，其中還加了一些藥膳，雖然我剛剛喝過一碗藥，是沒什么胃口的，但一聞到那香味，大概也是因為有這樣一個老人家在身邊，讓我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倒也有了食欲。
這老人家先吩咐人盛了湯給貴客太子殿下，然后是兒媳婦，然后是自己，做兒子的宋懷義自然只能自己盛自己的，老太太喝了一口，立刻道：“嚇，這雞比我老太太還老。沒良心的廚子賺我老太太的錢。”
我在旁邊聽著，差一點就笑出來了。
裴元修倒是并不掩飾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
既然是私房菜，自然廚子和菜錢都是自己出，這位老人家雖然糊涂了，可精明的性大概還是不改。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來報宋懷義：“老爺，二公子回來了。”
我們幾個人都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一眼就看到那個身鎧甲的宋宣從外面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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