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可是你,你們在安排?”
我問完這句話之后,就安靜了下來,兩眼直視著王老板的臉,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一向顯得和顏悅色的臉上神情凝重,可他并沒有避開我的目光,只是閉著嘴,沒有回答。rg
但,沒有回答,就是回答了。
雖然到了這一步,這個答案已經(jīng)完不會再讓我大吃一驚了,可真正面對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我輕輕的道:“真的是你。”
“……”
“是你們。”
“……”
現(xiàn)在想來,我們是在岐山村遇到采薇的,而岐山村也許不是朝廷,也不是裴元修他們會多加關(guān)注的地方,可是,卻是王老板經(jīng)常落腳之地,就算現(xiàn)在不加詢問,我也差不多可以猜測得到,那個時候,他一定是在岐山村的集市上看到了我的劉輕寒,看到了我們?nèi)パ佬泄蛡蝰R車,才會有這之后一系列的安排。
不過——
“是誰吩咐你這么做的呢?”
我看著王老板,認(rèn)真的道:“雖然我知道,銀錢對你王老板來不是什么大問題,王老板跟我,也早就是舊相識,受你恩惠,承你照顧,我都不覺得奇怪。只是,如果是王老板你自己要照顧我,直接現(xiàn)身相助就好了,不必這一路遮遮掩掩的,還特地去抄近道走到我們的前面,為我們一路安排。”
他的臉色發(fā)的凝重了起來。
“到底是誰讓王老板這么做呢?”
“……”
“是不是,就是你們家的金翹姐?”
他看了我一眼,沒話,但我也知道,他這樣,就是已經(jīng)默認(rèn)了。
我的心情也發(fā)的沉重了起來。
竟然真的是楊金翹,讓他這一路照顧我,也算是給我打開紅燈,讓我回到了京城,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么——我咬著下唇,慢慢的從身后拿出那只盒子,也就是我離開吉祥村的時候,車夫老鐘有人托他交給我的那個盒子,打開來,里面那支箭鏃仍然安安靜靜的躺在盒子的中央,鋒利的刃口閃著寒光。
“這個,也是你讓人給我送來的了?”
他看著那支箭鏃,像是也被刃口閃爍的寒光所懾,微微瞇了一下眼睛,沉默了很久之后,終于慢慢的店了一下頭,低沉的“嗯”了一聲。
這是我開始問話以來,他第一次出聲。
所以,給我的震撼,也是無以倫比的。
這也就正式承認(rèn)了,當(dāng)初在吉祥村一直在暗中窺伺我的人,在那個偷進入我家之后一箭射中他的人,在那個除夕夜,一箭射中裴元修胸口,幾乎讓他喪命的人,是楊家的人,或者直接,是楊金翹派來的人!
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即使這樣,也按捺不住胸口劇烈的震動。
心跳,好像要跳出我的身體了一樣。
“原來,真的是她……”
“……”
“金翹姐,真的是她!”
“……”
王老板看了我一眼,眉頭深鎖,像是有什么話要,卻又不知該如何出口,只眼神復(fù)雜的望著我。
而這時的我,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
我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見到楊金翹,卻是在她“死后”許多年,第一次見到她,知道她還活著,也就是我終于離開了皇城,南下靠近揚州的時候,在那之后,我們被迫分開,就沒有再見面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不是沒有想起過她,也并不是沒有人在我面前提起過她,只是我總覺得我和她的生命也許能再交織的機會已經(jīng)不多了,所以很多事情的發(fā)生,我都沒有將她考慮在內(nèi)。
可現(xiàn)在回想起來,卻有太多的事,跟她有關(guān)。
馬車的行進來順暢,京城的道路原就是寬敞平坦的,現(xiàn)在似乎是進入了一條人流沒那么多的道路了,周圍也沒有那么吵鬧,卻讓車廂內(nèi)原就有些壓抑的氣氛更加的沉悶了起來。
我想了一會兒,道:“我記得當(dāng)初,皇帝陛下登基之后,就曾放出過不成文的消息,金翹姐被亂軍所殺,當(dāng)然我也知道,她并沒有死,那么那個時候,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在楊家了,對嗎?”
王老板輕輕的點了點頭:“是。”
“她去哪兒了?”
“公子將她帶走了。”
“……”
我沉默了一下。
不僅是為這件事,更是為突然提起的那個人——楊云暉。
比起楊金翹,我更加不常想起他,不是因為我寡情薄意,而是因為想起他,就會接連想起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無法讓自己不痛苦的去回憶他臨死前那滿身是血,絕望的眼神。
不過,王老板這件事的時候,是楊云暉帶走了她。
也就是——
“其實你們大老板,楊大人是知道的,只是他——”
“他阻止不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又問道:“那后來,楊云暉公子他,他過世之后呢?”
王老板的神情也微微的有些黯然,道:“大老板,就更管不了了。”
“……”
這,我倒也明白了。
畢竟,不是親生的女兒,而且對于當(dāng)初楊萬云將她送到上陽宮給裴元灝做姬妾,楊金翹這種性格女人,未必心中沒有怨恨,楊云暉一死,也許那種原就沒有血緣牽引的感情就更加的淡薄了。
我道:“也就是,那個時候你們大老板都已經(jīng)找不到她了。那你呢?你是什么時候跟她聯(lián)系上的?”
王老板看了我一眼,道:“就在夫人你的繡坊做起來之后。”
“……”
我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就是那個時候?!”
“對,就是那個時候!”
我想起來,當(dāng)初在吉祥村,我已經(jīng)知道有人在暗中窺伺我,但始終找不到頭緒,加上感覺得到對方對我并沒有加害之意,所以我暫時將這件事按下不表。而我就記得,有一回王老板親自上門給我交代了一筆生意,還在那一次送了離兒一只竹馬做禮物,也就是那一回,他離開我家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個很突兀的問題。
他問我,這個村子里是不是有人習(xí)武。
當(dāng)時我覺得很奇怪,吉祥村只是一個普通的漁村,根沒有人習(xí)武,就連隔壁幾個村子,雖然年輕力壯的伙子很多,也沒有習(xí)武的。
現(xiàn)在我明白了,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應(yīng)該是他見到了楊金翹派來守在我家附近的人。
他畢竟是楊家的老伙計了,楊金翹身邊的護衛(wèi)他應(yīng)該多少都有些熟悉,他見到了楊金翹身邊的人出現(xiàn)在我家附近,以為他們家的姐就藏身在吉祥村,所以他問出了那個問題。
而楊金翹既然讓自己身邊的人現(xiàn)身被他見到,應(yīng)該也是有意要與他相見了。
我問道:“所以在那之后,你跟金翹姐就相見了?”
王老板無聲的點了點頭。
“那后來……”
“后來沒多久,就發(fā)生了那件事,而夫人你,就去了金陵。”
“……”
我的心跳沉了一下。
沒錯,沒多久,我的生活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也把我一手辛辛苦苦創(chuàng)建起來的繡坊交給了蕓香,至于后來在海上再度遇到王老板,雖然有乍見的驚喜,可我根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發(fā)生了多少不為我所知的往事,直到他告訴我,他背后的勢力是皇商,我才終于第一次聽到他承認(rèn)他和楊金翹之間的聯(lián)系。
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再看向王老板的時候,他的眼神微微有些躲閃不敢看我,似乎也對隱瞞了那么久的真相感到尷尬。
我微笑著看著他:“王老板瞞的我好苦啊。”
“……”他訕訕的一笑,看著我不出話來。
我微笑著道:“若這一次,不是因為近路坍塌,王老板被堵了那么長的時間,最后和我遇上,大概你還會一直聽你們姐的吩咐,就這么安排著讓我進京對嗎?”
“……”他仍舊不話,只笑了笑。
“你們姐要我進京,到底做什么呢?”
“這,鄙人也并不清楚。”他下意識的抬手擦了擦汗,然后道:“只是在那位劉大人的行刑日期之后,金翹姐就讓我留在揚州,密切關(guān)注夫人的動向,一旦夫人有離開金陵的舉動,讓我一定要去幫助。盡量——”
“盡量,讓我在離開金陵的時候,往北走,對嗎?”
“對,對。”
“……”
我的臉色微微的沉了下來。
在劉輕寒的行刑日期之后,我果然沒有猜錯,在刑場上那一箭也是她的手筆,只是這一次又失誤了,射中了韓若詩,但她似乎也猜測到了,我和裴元修的路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也知道我一定會離開他,所以安排下了后來的這一切。
也就是,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在京城了。
我道:“那她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回到她父親,楊大人的身邊了嗎?”
王老板抬頭看了我一眼,卻意外的,搖了搖頭。
我一驚:“啊?”
什么意思?難道,楊金翹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正式的回到楊家。
那我現(xiàn)在——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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