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很好奇，魔族的煉器手段到底與仙門或是人族的手段有什么差異。要知道就天佑所知，仙門和人族之間的煉器手段基本上是沒有區別的。佛門那邊因為接觸較少，倒是知道的不多，但就天佑掌握的信息，應該差異性也不是特別大的樣子。

    然而，神洲大陸目前所剩的這些種族的煉器手段類似，卻不代表魔族也是差不多的技術。畢竟魔族和其他種族都不一樣。其他所有種族都是神洲大陸的原生種族，而魔族的另外一個稱號便是域外天魔，這其中的域外兩字便點明了魔族的來歷。他們是從別的世界過來的，壓根不是神洲大陸的原生種族。所以，魔族的技術和神洲大陸存在巨大差異也是可以理解的。

    懷著期待的心情看著魔女在熔爐前起火、催火，然后將鐵料放入爐膛預熱，天佑眼前便是一亮。倒不是他發現了什么值得注意的東西，而是因為天佑看出了魔女至少是懂得煉器的，畢竟手法什么的在那里擺著。都是行家，懂不懂看一眼就知道了。

    魔女的手法很熟練，迅速的完成了前期的準備工作后居然從旁邊的材料堆中翻出了一大堆的東西開始調配了起來。

    天佑剛開始還能看明白她在干嘛，可是到了后半截就開始暈了。

    哪怕是在這神洲大陸，煉器冶鐵也屬于一種很科學的學科，并不是單純靠臆想就能想明白的。魔女配置的藥劑使用了多種材料混合處理，天佑雖然大概知道其中一些材料的主要成分，但本身這就不是全部成分，加上中間的加熱、萃取、蒸餾等過程，鬼知道剩下的到底是什么成分在發揮作用，因此剛開始天佑還能勉強搞清楚材料成分，后來就越看越懵。

    魔女得到的命令是展示成品而不是過程，因此沒有刻意降速讓天佑去理解。說她手法熟練其實還是有些貶低她了，應該說是如呼吸一般隨意自然。魔女的煉器手段高低不知道，但熟練度方面明顯看的出來遠在天佑之上。

    一通眼花繚亂的操作之后，一種帶有奇怪的顏色的渾濁液體便被配置了出來。然后，魔女用火鉗將裝有液體的坩堝直接伸進爐膛，加熱一會兒之后，魔女直接將液體倒在了燒紅的鐵料之上。

    感覺就像是沸水融雪一般，液體所過之處，鐵料迅速軟化流入爐膛之中。魔女稍稍后退等待了一小會，然后從爐膛下方抽出天佑的熔爐特有的一個裝置。這其實就是個托盤，不同的是它是位于爐膛下方的。剛剛融化的鐵料穿過燃燒的焦炭之后又繼續向下流淌，而后全部進入了這個底部的托盤。啥？你問碳灰？那東西當然不會落下來，而是會被風陣產生的風壓全部吹入特定容器，不會落入下面的承接盤。

    魔女將抽出來的托盤之中液化的鐵料倒入另一只坩堝，然后放回爐膛，接著插回托盤，去旁邊的桌上又開始淹沒木炭粉，很快就得到了一堆碳粉。

    回到爐膛之前，魔女將碳粉小心的吹入爐膛，爐內火焰立刻發生爆燃，溫度猛然上升一大截。這還不算完。魔女又在爆燃結束的瞬間猛然將一團碳粉用魔力包裹丟入爐膛，然后用火鉗迅速的攪拌起了鐵水。看那樣子不像是冶鐵，倒像是在熬湯。

    天佑每次冶鐵煉器，柒小妹和虎妞他們都會在旁邊幫忙，所以多少也知道一些具體步驟。看魔女的樣子他們卻是陷入了疑惑，因為和平日里天佑所做的完全不同。尤其是剛才加入碳粉的過程，怎么看怎么像熬湯的時候在加鹽調味。

    然而，柒小妹他們看不懂，卻不代表天佑看不懂。

    碳粉這東西的功能其實很簡單，就是在調碳。我們常見的鐵一般就是生鐵、熟鐵和鋼，而它們之間的差別也就是含碳量的不同。含碳量在0.05%以下的就是熟鐵，特性是柔軟，延展性好，但硬度很低。含碳量在0.05%~2.0%之間的就是鋼，特性就是硬度高，而且有不錯的延展性，還有一定的韌性，可以錘煉或彎折而不易折斷。至于含碳量在2.0%~6.67之間的就是所謂的生鐵了。這玩意非常的脆，百分之二點幾的還好，隨著含碳量上升，最后會直接變成豆腐渣，一碰就散，根本無法使用。

    魔女之前的冶煉過程天佑雖然沒看懂，但大概是用溶劑輔助去掉了鐵料中多余的碳，也就是說把經過簡單提煉的鐵料加工成了熟鐵。

    之后魔女往爐膛內兩次吹入碳粉，第一次爆燃是徹底燒掉氧氣，讓爐膛內出現短時間的無氧環境，避免她后來加入的碳粉被直接燒掉。當然，爐膛不是封閉環境，而且又鼓風設備，所以不可能保持一直缺氧，最多也就一瞬而已。所以，這個投入碳粉的間隔就很重要了。成敗全看操作者的經驗。

    其實比起如何保住碳粉讓其落日鐵水而不是被燒掉，更復雜的反而應該是控制碳粉進入鐵料后的比例。

    之前也說了，鋼材需要的碳粉比例是一個區間而不是說越多或者越少越好，需要精確控制投入的數量。

    在現代金屬冶煉行業，這個工作都是機器來完成的，配合精密計量設備，定量控制很容易。然而天佑的爐子再怎么方便也是原始冶煉爐，至于精密計量設備那就更是想也別想了。在這種情況下，加入多少碳粉，那就真的只能是全憑經驗了。

    魔女一番操作之后很快鐵料便出爐了。將鐵料倒入模具，然后進行簡單的處理，很快就得到了一根劍胚。這玩意已經具備了劍的大致雛形，只是缺少了必要的部件，而且外表也比較粗糙，但大致的結構反正是出來了。

    后面的鍛打部分魔女沒有親自上，畢竟她的力量不是很強。干苦力有孫悟空代勞，很快就把劍胚打造成形。之后的就是護手、握柄和劍球并調整配重使之便于使用。整個過程需要仔細的調整，速度快慢和最后的手感全看個人經驗。

    魔女一如既往的操作迅速，看起來是真的相當熟練。

    裝配完成，剩下的部分就是打磨了。不過魔女沒有做這個工作，因為她要展示的是冶煉技術，開刃這種事情其實和她的冶煉技術沒啥關系。

    “請主人品鑒。”魔女將鑄好的劍送到天佑面前讓他檢驗。

    天佑其實已經不需要做什么檢查了，因為之前的冶煉過程他已經看得相當詳細。不過天佑想了想還是把劍接了過來，然后讓虎妞去自己以前鑄造過程中剩下的劍胚之中隨便取了一根過來。

    “幫我試一下。”天佑讓虎妞抓好拿來的劍胚，然后用魔女鑄造的劍與之對砍。兩邊都沒開刃，基本就是鐵棍對鐵棍而已。

    第一次擊打天佑沒用多大力量，就是先聽個響。

    金屬的好壞其實老師傅是能從聲音中聽出不同來的。天佑雖不是老師傅，但他的經驗也不少，至少能聽出個七七八八來。

    兩根劍胚撞在一起，發出的不是那種龍吟聲，而是標準的金屬撞擊聲。音色很脆，有顫鳴。

    魔女顯然不懂這個，只是看著天佑等待結果，她也聽不出這聲音是好是壞。

    天佑聽完聲音點了點頭，然后加大力度又是一次對砍。這次明顯力量加大了許多，兩只劍胚撞擊在一起甚至飛出了一片火星。

    一劍揮出，天佑收劍檢查。劍身主體看不出什么變化，撞擊點周圍倒是找到了一些印痕，不過未出現崩裂情況，推測是因為沒有開刃，所以抗擊打能力反而上升了。

    心中有了個大概，天佑打算最后再來個破壞性試驗。提醒虎妞自己要出全力了，然后天佑集中靈力到手臂和腰背部，猛然發力，全力一擊讓兩只劍胚在空中發出了劇烈的撞擊聲。

    原本天佑是想打斷劍身，看看內部的紋理來著，但……結果有點出乎預料。

    天佑自己鑄造的那個劍胚此時依然筆直聽力，撞擊點位置雖然有印痕，但卻看不明顯。至于天佑手里的這把嗎……已經快要彎成7字形了。

    魔女表情巨變。剛剛的冶煉過程她并未偷懶，而且她也沒騙天佑，她是真的對魔族的冶煉方法很了解。正因為說的都是實話，所以魔女以為自己的劍一定非常厲害，就算不能擊敗天佑煉制的那把劍胚，但至少打個平手是絕對沒問題的。

    然而，最后的結果卻是超出了魔女的想象。天佑隨意煉制的一柄劍胚居然輕松擊彎了她精心煉制的劍胚，這絕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其實魔女這么大反應是因為因為有誤會在其中。

    剛剛天佑只是隨口讓虎妞去取一根劍胚過來，但天佑之前煉制的劍胚其實還剩不少。那些劍胚都是做實驗用的，其中材質和冶煉方法各不相同。天佑只是要試劍，所以無所謂用哪一根，自然說的隨意。魔女聽到天佑的話之后以為天佑讓虎妞取來的不過是平日里近乎廢料一樣的劍胚，所以她對天佑的劍胚的預估值非常低。但她不知道的是，虎妞實際上取來的并非一般劍胚，而是一柄超硬合金打造的劍胚。

    這劍胚確實是缺陷品，看似硬度驚人，其實里面已經開始出現裂紋。如果做成成品拿去使用，短期內或許堪稱神劍，但多與別的物體撞擊幾次之后，內部的裂紋便會越來越大，直到某天突然崩斷把自己主人活活坑死。

    天佑留著這東西一方面是打算作比較，另一方面只是因為暫時沒空去處理，否則早就溶掉重新鑄造了。

    然而，魔女并不知道這一切，她就是覺得自己精心打造的極品寶劍，居然被一根廢銅爛鐵給打彎了。這讓她原本的自信瞬間崩塌，一時之間竟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恐慌情緒之中。

    其實這魔女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畢竟自打破封以來就一直在天佑這里吃癟，這是已經搞出心理陰影來了。

    和魔女的想法完全不同。天佑當然知道虎妞拿來的是個什么東西，所以他很清楚，魔女的這把劍擊斷自己那個劍胚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畢竟加工過程僅僅是做了調碳而已。充其量也不過是得到了一種高碳鋼，自然是不可能干的過自己的超硬合金。

    不過，正因為知道自的那個劍胚是個什么貨色，天佑反而對魔女的劍更感興趣了。

    剛剛擊打的時候天佑用了全力，可以說力量已經非常大了。結果魔女煉制的劍僅僅是彎曲而沒有折斷，這個就比較厲害了。而且，和天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雖然加入了碳粉，但比例顯然不高。這把劍非但不是高碳鋼，反而更偏向熟鐵，屬于彈性較好硬度偏低的那個類型。

    可千萬別小看這種高彈性的鋼材，因為它就是初級彈簧鋼，雖然和地球上的那種真正的彈簧鋼還有差距，但對天佑來說已經是極品了。要知道天佑想象中的許多小東西，就是因為搞不出小巧的彈簧而一直無法制作的，而如今魔女居然意外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一想到將來可以制作很多有趣的小東西，天佑就感覺眼前的魔女真的是越來越可愛了。當然，可愛歸可愛，天佑不會忘記這是個小狼崽子的。繩子必須拴緊。

    “做的不錯。”

    “唉？”

    正在那陷入自我否定的魔女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明顯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

    “主人是說……”

    天佑點頭，“你的劍做的不錯，以后可以專門輔助我煉制兵器與法寶，我會根據你的表現適當的給予一些優待。”

    “謝謝主人。”這過山車一般的心情變化就算是魔女這樣的魔族一時之間也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

    只能恩威并施的天佑沒有讓魔女興奮太長時間，直接打斷她道：“好了，現在給我講解一下剛才你所做的每一個步驟，以及這樣做的原因。”

    魔女聽到這種要求倒是沒有抗拒的意思，迅速的開始給天佑解釋之前的步驟。

    天佑一邊聽一邊進行引導，感覺自己熟悉的部分就讓魔女快進，如果有不懂的就詳細詢問一番。通過這種方法天佑很快就搞清楚了剛才魔女在冶煉過程中使用的技術。

    之后那個天佑猜測是調碳的工作確實是和他想的一樣，而且魔族的冶煉技法之中甚至還有洗煤環節。他們知道要去掉煤炭中的硫，這樣才能提高鐵的硬度。不過，還是科學技術沒有發展起來之前的那個通病。魔族雖然知道要洗煤去硫，還知道要調節鐵中的碳含量，但他們卻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以及這么做到底改變了什么。反正他們就知道這么干能讓鐵變硬，具體卻是一問三不知。

    魔族的這種技術特征其實在科技沒有發展起來之前是很普遍的現象。比如說地球那邊，我國古代就已經發展起來的中醫體系。要說治療效果，那是真的相當不錯。工業革命之前，我國人口一直位居世界前列不是沒有原因的。醫療體系的強大絕對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是，就算是那么龐大的中醫體系，卻依然是一種只停留在經驗總結階段的知識體系。人們只知道什么藥物可以治療某些疾病，并根據疾病的特征搞出了諸如“上火”、“郁結”、“不通”這樣的醫學概念，但所有這些概念其實都沒有理論支撐，就是知道要這樣做，卻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

    搞不清原理什么的其實單就應用方面來說其實影響并不大，它真正影響的是技術的進一步發展而不是使用。所以，天佑得到了魔女提供的魔族技術之后，冶煉技術立刻就獲得了巨大提升。

    不過，雖然搞清楚了魔族又降硫調碳的技術，天佑卻還是沒研究出來魔女之前配置的那種溶液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雖然天佑按魔女的指導一步步的自己動手成功復刻出了那種溶液，但具體這是什么，就連魔女自己都不知道。她就知道這東西要怎么配，但具體為啥就不知道了。

    對于這種情況天佑早有心理準備，反正他也不指望靠自己一個人推進整個神洲大陸的科技發展，技術這東西對他來說能用就行。當然，能研究清楚技術原理就更好了。

    其實天佑跟著魔女學鑄造的過程中，魔女自己也是相當驚訝的，因為天佑不但看了一遍就搞清楚了調碳的步驟是干什么的，甚至能準確的說出其中的原理。盡管那個什么百分比她有些不太理解，但大概意思卻還是明白了。說實話，以前魔女從未想到原來鐵料的加工冶煉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在其中。

    大致研究了一會鐵料的加工之后，天佑便開始轉向其他方向的技術研究。

    據魔女自己說，魔族是有魔兵存在的。這東西其實就和仙門的神兵利器是一個概念，但不同的是，魔族的魔兵在屬性方面似乎偏向于吸納對方的各種能量，或者是給對方加DEBUFF，總之有屬性偏好。

    天佑讓魔女展示一下這些屬性是如何實現的，結果發現居然也是用的類似法陣的東西。不過……魔族的法陣怎么看都更像電路板。仙門的陣法一般以圓形結構居多，而魔族的陣法卻全都是直角彎，并且還喜歡利用電路板上常用的穿孔透板方式來實現陣法的交叉。

    仙門法陣為啥那么難搞？還不是因為線路不能交叉？但魔族就不同，人家知道電路板有兩面。正面如果過不去，就讓其中一條線路穿到反面，等交叉通過另外一條線路之后再穿回來，這樣就完成了陣法的交叉穿越。

    別小看這個小小的改動。就因為這一點點變化，就為陣法打開了無數條可能性的道路。而這些可能性能夠衍生出多少新的陣法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雖然魔族的這種陣法結構本身很有想法，但對天佑幫助最大的卻不是這種穿插結構，因為這種結構天佑本身就會。

    天佑畢竟不是神洲大陸土著，他是穿越者，類似電路板這種結構他自然是知道的，并且他還和振遠上仙討論過這種設計，得到了振遠上仙的充分肯定。因此，魔族的這種技術放在神洲大陸的其他修士眼中或許很有價值，但對天佑來說卻是已經掌握了的技術。

    所以對天佑來說，魔族的法陣最有價值的卻不是這種穿插堆疊的想法，而是陣法設計。

    法陣除了不能交叉之外，最大的問題就在于陣法線路之間的互相干擾。電器線路之間的干擾問題還可以用屏蔽網隔離，雖然會增加成本，但畢竟是可以解決的。但陣法之間的靈氣波動根本無法屏蔽，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合理的設計讓陣法本身的結構趨于穩定，也就是即使存在干擾，也不會影響陣法的運行。

    但是，要做到讓陣法穩定運行是一件非常苦難的事情，其難度不亞于設計一款大規模集成電路，而且還是在沒有計算機輔助計算系統的前提下靠人力設計。可想而知神洲大陸的那些修士想要自創一種陣法有多難了。

    天佑掌握了類似電路板這樣的穿插技術，雖然解決了陣法上的部分難題，但干擾依然存在，所以振遠上仙當初得到這個技術之后也就只是驚訝了一下，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反應的原因就在于這里了。

    然而現在不同了。魔族的陣法本身就是應用了穿插技術的，而在此基礎上，魔族的陣法系統已經發展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也因為這和原因，魔族有著一整套基于穿插陣法結構而搭建的陣法體系。這等于是給了天佑一大堆現成的模板，并且還是都被證實安全可靠的模板。畢竟不好用的陣法肯定早被淘汰了，能留存下來的自然都是那種方便實用或者有不可替代性的強力陣法。

    總之，魔女提供的這些魔族的技術，對天佑來說簡直就是砸在腦袋上的特大號餡餅，絕對是賺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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