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周,楊銳的回信就被送到了北京鋼鐵學院的收發室。
收發室的老頭見是特快專遞,找了個學生替自己看門,就直奔化工系而去,洪亮的喊聲,響遍大院:“涂憲,你的特快,涂憲,你的特快……”
不明白的人聽在耳朵里,就像是日鬼子喊加油似的。
涂憲緊張的跑出辦公室,拿到特快專遞就給撕開了。
他擔心是什么要事。
否則的話,誰沒事會寄特快專遞呀。
其實,還是有的。
比如,不覺得一元錢貴,又搶時間的楊銳。
于是,看到內容的涂憲整個人都不好了。
收發室的大爺還很熱心的問:“怎么了?年輕人有事別往心里去,出來,出來就舒服了。啊,有難處,咱們大家一起幫你想辦法,是不是?”
院子里的教師們自發的圍過來了,你一言我一語的:“涂老師,有事給我們聽,能幫的我們一定幫你。”
“不行就找上面去,臉皮厚一點,聲音大一點,保準成,誰家沒有一兩件難事啊,用得著他們的時候別客氣。”
大家一個接一個的給出主意,的是煞有其事。這年月,普通人的生活條件都不好,在北京的大學里工作,就算是出人頭地了,親朋好友需要幫助,老家里有事,通常都是找這些出人頭地的孩子。
所以,學校教師收到特快專遞,經常都伴隨著求助的要求。
眾人一看涂憲的表情,就覺得不離十了。
然而,結果是離題萬里。
涂憲不得不苦笑著打斷他們的話,:“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沒什么事。”
“那是哪樣?”看門的老大爺不滿意了。
涂憲陪著心,:“是一位教授寄來的信,人家可能是單位有條件,就給寄了特快專遞。”
老大爺拖長了音,“哦”的一聲,道:“我呢,有多大的事要寄特快專遞呢,現在人都發電報了嘛。也就你們的稿子,要郵局寄。”
旁邊的講師則是羨慕的道:“這是郵局上的人?寄個稿子也用特快專遞。”
“應該不是郵局上的,不上,或許家里人是郵局里。”涂憲自己也在猜測。
“寄的什么稿子?”和他同為化工系的老師當場就問了出來。
涂憲也沒有要隱藏的意思,笑著舉了一下,道:“就是交流一下,我問了幾個問題,人家給答了。”
“這人厲害?”
“在as化學生物學上發表過文章。”他要是個別的名字,別人可能還摸不準脈,as作為美國化學學會的簡稱,化工系的老師哪有不知道的。
幾乎是立刻,就有人吸著氣叫了起來:“si的期刊?”
“影響因子有四點多吧。”
“去年快5了,今年不定還高。”影響因子是一年算一次的,算的就是過去兩年該期刊的論文被引用的次數,與發表的論文的比值。
被引用,就明有人以此為基礎,有了進一步的開發和研究,自然證明了文章的價值。畢竟,人家一個研究團隊,研究組,或者研究員個人,用大量的經費和時間做研究,而且做出了成果,被其他si期刊收錄,不可能是鬧著玩的,其引用的論文,顯然也不能是鬧著玩的。
像是as化學生物學這樣的期刊,在英語為母語的國家,大約是中端到高端的水平,而在剛剛開始睜眼看世界的中國來,已經高端的不能再高端了。
幾年以前,這樣的期刊還是內部刊物,在普通大學都看不到呢。
這些年,大學里學英語的氣氛很濃厚,學生們在學,期望能公費留學海外,老師們也在學,同樣想要留學海外,或者做個訪問學者。
然而,他們學習的時間終究不多,即使是北京的學校里,能達到后世英語六級程度的老師也不多,as化學生物學足以仰望。
涂憲與有榮焉的笑了,:“我昨天看了,比4。5還多點,人家發表了兩篇文章了。”
“兩篇as,厲害呀。”這位用錯了簡寫,也沒人在意。
大家盡情的表達著羨慕,一會兒散了開去。
涂憲回到辦公室里,拿出楊銳的回信,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他目前選定的研究方向是植物提取,難度適中,實驗條件也比較符合化工系,成果也比較有價值,與他從期刊中見到的楊銳的研究成果也比較相近。
楊銳做的茄尼醇提取,可以來自煙葉,也可以來自馬鈴薯葉片,前者是成熟的研究,后者是看似更有經濟價值的研究。常見的還有毛地黃,它的提取物能用于心臟病的治療,著名的莫如紫杉醇,從杉樹的樹皮中提取,號稱是癌癥的最后一道防線,對多種晚期癌癥療效突出,能有效的延長癌癥患者的壽命,只是價格昂貴,每公斤要萬人民幣以上,真正的用錢換命。
從熟悉的方向來看,任何一種中藥,或者,任何一種植物都可以提取出有效成分,但進一步的研究只會更難。
比如茄尼醇到輔酶q1的生產路線,就自然而然的增加了茄尼醇的價值,可是這一步,卻是很多人嘗試,都沒有走通的路線。
涂憲的基礎很好,但在植物提取這個領域,只能是入門,因此,寄給楊銳的第一封信,涂憲就以謙卑的語氣,闡述了自己的理解,并附帶上了一些問題。
楊銳的回信,是對問題的解答。
可以是,幫助巨大!
涂憲已經是講師了,在高校體系中,這個職位高于助教,低于副教授,是中青年教師的過渡階段,如果是科畢業生,通常只要5年時間就可以進步,大專生要再加三四年,但不管是什么職稱,涂憲已經脫離了學生的范疇,也脫離了新人的范疇,再想繼續學習,反而更講究機會了。
高水平的教授,人家還得愿意教你,同時,研究范圍還相近和重疊,這種好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涂憲如果加入一個團隊,那還能得到團隊領導的幫助當然,這也是不能保證的,如果團隊領導很忙碌的話,手下人幾個月見不到他都是常有的。
身在鋼鐵學院的化工系,涂憲就是想找一個團隊都找不到。
楊銳的回答,對涂憲來,意義非凡。
他貪婪的看著信封上的每一個字,仔細的品咂著其中的含義,像是嚼骨頭似的,希望將里面的所有東西都吸出來。
晚間,涂憲沒有像往常那樣去食堂吃飯,而是請人幫忙帶飯以后,繼續呆在實驗室里,開始做驗證實驗。
楊銳寫的信并不長,涉及的內容卻不少。如此一來,他寫的也就不會太詳細,涂憲想了解所有的內容,就必須自己做實驗。
涂憲做的無比興奮。
三天后。
涂憲又寫了一封信,將自己驗證試驗時碰到的問題給寫了出來。
寄出信件以后,涂憲靈感爆棚,迫不及待的開始撰寫新論文。
同樣是一個星期,仍然是特快專遞,抵達了北京鋼鐵學院,信封里還附帶了一些郵票,并讓涂憲采用特快專遞的方式,來往稿件。
在絡時代以前,信息傳輸的低效令人發指,打往北京的電話是長期占線的,電報更不適合非語言信息的傳送,快遞業也是不存在的,特快專遞相對昂貴的價格,也只能保證三天內從省會到北京,楊銳寄的特快專遞,都是請史貴帶到平江再寄的。
涂憲不知道楊銳為何如此講究時間,但還是隨著他的要求,緊接著寄出了新的信件,問題也更難了。
楊銳再寄回來,這一次,他也像是考試似的,問起了涂憲問題。
涂憲像是個學生似的,無比恭敬的回答。
兩人如同筆友似的,信件往來不斷。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涂憲就變的不滿足了。
他現在也明白楊銳要他用特快專遞的心理了。
每次來往一次信件,就要耗費一周的時間,實在是太浪費了。
盡管妥善安排時間,能夠提高一些效率,但總歸沒有面對面的話來的方便。
邀請楊銳來北京鋼鐵學院的想法,再次萌生了。
不像是一個多月以前,這一次,涂憲想覺得靠譜。
楊銳的水平,他是絕對認可的,而有這一點,就現在的學術界來,就是長坂坡的趙云,足以殺進殺出。
問題的關鍵,在于楊銳的想法。
除此以外,幾乎是天時地利人和。
再一次信件往來以后,涂憲沒有忍住,寄信給楊銳,出了自己想要前往河東省,親自拜會的要求。
他也不等楊銳的回信,當天就找了朋友,買了前往平江市的火車票,準備到那里再轉車去南湖西堡鎮。
坐在火車上,涂憲更是按下決心:不管楊銳提出什么要求,都要想盡辦法,將他請到北京鋼鐵學院來。即使不能挖到人,也要請他來講學。
北京鋼鐵學院想做北京科學大學,正是求賢若渴的階段,一名夠份量的生物系教授,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涂憲只等了解了楊銳的情況,就向系主任報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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