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睿班被單獨成列,和其他班級一起,站在西堡中學門前,做歡迎的排場。
楊銳嘟囔了一句“記者而已”,就被盧老師趕緊打斷,:“這可是國家級的大報,里面的每一句話,都是國人都能看到的。你可別鬧別扭。”
“我平時也不鬧別扭啊。”楊銳哭笑不得。
盧老師目光炯炯的看了楊銳一陣子,道:“你是實驗室的負責人,必須得呆這兒迎接,要是覺得無聊,你就到邊里休息,等人來了,再叫你,別找不著人了。”
大家都站著呢,楊銳有點不好意思自己休息去,轉念一想,管它呢,為了一個記者站倆時,也太傻了。
于是,楊銳毫不猶豫的利用了特權,回到了陰涼的教室里。
其他學生只能用羨慕的眼神看他,沒人會覺得不公平,楊銳現在做的事兒,已經完出了普通學生的想象,享有特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從西堡中學向下,是一個無遮無擋的大土坡,寬闊的機耕道下面,有一條二級公路連接。以8年代的標準來,西堡鎮算得上是交通便利了。
不像是后世,現在的大工廠都是國企的,油價相對較低,車輛的素質堪憂,很少有司機敢用。5噸的火車去拉5噸貨的。因此,穿行西堡鎮的二級公路尚算平坦,經常十幾分鐘也沒有一輛車經過,而若是有車過去,又會卷起厚厚的黃土,在悶熱的空氣中經久不散。
學生們從早晨等到中午,不得不分批吃飯,然后又等了三個時左右,才見到一輛轎車和兩輛吉普的組合從省城的方向駛來。
不用,車隊中午是被留飯了。
楊銳也沒什么立場去抱怨,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也配合著去站崗。
領頭的上海轎車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緩慢的爬上了大坡,停在了西堡中學的門前。
學生們動作熟練的做出歡迎的表情和姿態,楊銳做戲做套,也無所謂的甩著胳膊做無知少年狀。
轎車后門開,走出的是一名高瘦的干部,接著是兩名陪同而來夾克衫干部,最后,副駕駛座打開,出來的卻是一名身著蘇藍色短衫長裙的女生,大約二十一二歲,短齊肩,長裙齊踝,神色飛揚,像是個準備游行的民國女學生似的,用烏溜溜的眼睛不停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記者是女的?”楊銳擺動的手停了下來。
劉珊“呀”的一聲,拉住楊銳的袖子,問:“女人做記者不好嗎?”
“沒什么好不好的,就是來到這里以后,還沒見過……這種。”楊銳不由自主的嘆口氣,心想:我還真是個宅貨啊,來到8年代好幾個月了,結果就去了兩次平江,都沒好好的游玩過。唔,也不知道8年有什么好玩的,仔細想想,還是感覺實驗室最舒服。
“手上的動作不要停。”這次是盧老師的低聲警告。來的可是省市縣教育局的干部,雖然不一定有多高的職位,可對西堡中學來,都算是欽差大臣了。
楊銳只要繼續搖晃胳膊,像是個被風玩壞的柳條。
女記者身材頗為婀娜,身量也高,在一群灰蒙蒙的干部群中,如眾星捧月一般,須臾間就走到了學生們的隊列前方。
“這位就是表論文的楊銳同學了。”校長趙丹年總算沒有把楊銳給蕓蕓眾生掉,笑出一臉的皺紋,向干部們介紹了一番。
只是在楊銳眼里,自己更像是掛在架子上的豬頭,大家都是大眼瞪眼,就是一方適合話,一方不適合話。
“楊銳同學,你好。”女記者主動伸出右手來,聲音清脆的道:“我是《中國教育報》的記者丁亞琴,第一次看到你的資料,有點不敢相信呢,聽你表了論文在外國期刊上,能看一下嗎?”
“樣刊在實驗室呢。”楊銳是個心理年齡的大宅男,被這樣一個年輕女記者居高臨下的詢問,多少有些不適應,聲音也變的低沉和簡短。
在別人眼里,這更像是一個羞澀的男生的正常表情。
高瘦的呵呵的一笑,從后面露出半張腦袋,:“那咱們去實驗室吧,我也挺好奇的,丁姐,你走前面?”
丁亞琴向他笑笑,又回身拉了楊銳一把:“楊同學一起來。對了,你怎么想到要自己弄一間實驗室,然后寫論文的。”
“瞎弄。”楊銳話音剛落,趙丹年開始猛烈的咳嗽。
女記者莞爾。
楊銳摸摸腦門,道:“我是在長期的學習中,逐漸摸索到了一系列的學習方法,為了證實自己的一些想法,增強實踐經驗,我在校長、老師以及同學們的支持下,開始了自己的實驗室創建之路……”
明知道是套話,丁記者還是裝模作樣的記了幾句。
楊銳不由贊道:“敬業。”
“我還沒有摩挲到自己的工作方法呢,當然要認認真真的,才能創建自己的職業道路。”丁亞琴身上荷花的清香,令人容易放松警惕。
楊銳輕輕的落后了一步,微笑不語。即使是做研究生的時候,楊銳也見過太多和藹可親的醫藥代表,有些很專業,有些很性感,當她們懷揣著目的而來,總是帶著刺的。
高瘦的干部立刻竄前面來,陪在丁記者的另一邊,笑道:“丁姐以前沒有到過鄉鎮中學吧?我給你簡單介紹一下,西堡中學坐落在西堡鎮……”
楊銳趁機脫離,低聲問趙丹年道:“校長,這些人都是什么來路?”
“陪在丁記者身邊的是省教育局的蔣德蔣科長,河東大學的化學系畢業,進局兩年,青云直上,年輕有為。”校長知道楊銳想問什么,短暫的介紹以后,又:“市局來的王科長是負責宣傳的,和縣局的魚科長處的不錯,他們都是為了報導來的。蔣科長年輕氣盛,你讓著點。”
“看您的,我今年也就18歲,差不多都過了年輕氣盛的年紀了是吧?”楊銳覺得校長攬來的活計麻煩了,硬是給堵了一句。
趙丹年沒好氣的道:“蔣科長和丁記者年紀相近,有話聊,你年輕氣盛做什么?”
楊銳想“不爭饅頭爭口氣”,可再想想,沒意思的。人家男未娶女未嫁的想要搞對象,我摻和什么啊。于是幡然醒悟,我果然是成熟男人,要不然,年輕氣盛的時候,哪里會用“想”這種活動啊。
一行人到了實驗室,見慣了大城市的大學儀器的丁亞琴神色如常,隨意的問了幾句,就要楊銳重復論文實驗。
陪她一起來的攝像師此時方才從后面跑上來,拿了一個相當于后世微單的照相機,準備給楊銳拍攝。
楊銳遲疑了一下,卻道:“你剛才不是要先看樣刊?”
他可不想給一群人做重復試驗。一方面,這些連輔酶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看了重復試驗也是白看;另一方面,這些人里要是有懂得什么是輔酶Q1的人,就可能學走他實驗里的關鍵步驟。
表到國外的論文,雖然明了實驗流程,但卻缺少了關鍵的幾步實驗,以及由此產生的數據,這樣的論文,沒有楊銳的幫助和授權,是不可能進入實際生產的。
這就像是楊銳交給夏侯歡的蒸結晶器一樣,你好像看到了很多東西,卻沒有看到實際的東西。要重新研究一遍,支出大于收獲。
然而,楊銳若是給他們當場表演了,關鍵步驟就不受控制了,趙丹年當日沒有提到這一點,楊銳也沒有想到,遂成尷尬局面。
大家都看到了楊銳的遮掩,市縣兩級的干部,頓時用嚴厲的表情看向趙丹年,確認后者一切正常以后,才收回目光。
高瘦的蔣德科長心下一頓,抽了一單行,一邊看一邊道:“楊同學,有什么問題嗎?”
這次,不等楊銳再,校長先跑了出來,忙道:“沒問題。大家先看一下期刊,我們做一些實驗前的準備。”
完,他將楊銳扯到了一邊,低聲問:“有什么問題?”
“我的這組實驗,里面有幾個步驟,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楊銳低聲回答。
“還保密,怕什么?他們哪懂這個。”趙丹年撇撇嘴。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算了,我試一下。”楊銳知道拖不得,再次回到實驗室中央,道:“實驗需要一名助手,我的實驗助手正好不在,你們有誰會用這些儀器的嗎?”
“我會。”蔣德蔣科長得意洋洋的站了出來,道:“我在大學里是學化學的,接觸過一些實驗方面的訓練,也做過實驗助手。我讀了楊同學的做法,《用皂化法提取輔酶Q1并提高其產量》,如果真能做到,每年可能給制藥公司節省下不少的資金,您像命令管理實驗助手一樣命令我就好了。”
“河東大學的畢業生?科還是研究生?”楊銳從柜子里拿出一堆容器。
蔣德微笑:“科,考研的時間太久了。”
楊銳稍松一口氣,轉著腦筋,應付著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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