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陽明不再追問,他心想,現(xiàn)在藤縣已經(jīng)解放,只要請趙豐田發(fā)一封信件到藤縣,就可以查清這個郝師爺?shù)牡准殹?br />
丁阿桃卻反問道:“郝師爺怎么了?莫不是有了什么不是?”
“哪里哪里,”駱陽明道,“我看他很有本事,不象是個普通書生。如今兵荒馬亂的,還是請澳洲人查一查更穩(wěn)妥些。”
這話倒讓丁阿桃上了心思,她對郝先生素有好感,且又是閨蜜介紹來得。自家丈夫如今是官面上的人物,若是真查出什么“不應之事”,豈不是弄得大家都很難看。第二日一早,便悄悄地寫了張條子,封好了教給溫蘊,要她帶著一色簡單的禮物去蔣家。
“你與蔣小姐說,這是禮物是回她上回送得澳洲點心,這還有一封信,一起親手教給她,明白么?”
打發(fā)走了溫蘊,丁阿桃心里有些發(fā)慌。前幾日,城里抓了幾個“土匪”,據(jù)說是官府派來的探子,都給斬首示眾了。這解知府到任之后極少殺人,忽然一口氣斬了好幾人還是第一回,莫非外面的時局又有什么不穩(wěn)的地方?
她有心和李文升說說自己的憂思,但是這老掌柜總是一味的說些寬慰的話語何況他和自己一樣,久居城中,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勢也不見得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她忽然想起了溫鐵頭。他這個跑船的和手下的兄弟如今都在江上為澳洲人跑船,知道的事情應該多些,倒不如有機會的時候問問他。
駱陽明追問“郝先生”底細的消息引起了蔣秋嬋的緊張。“郝先生”的底細她再清楚不過。這駱陽明如今是官面上的人,真要追查起來,恐怕是隱瞞不住。萬一易浩然身份暴露,被拿到官府,害了性命不說,還牽扯到夫家后院枯井里的那具尸體,到時候恐怕自己都躲不過去
想到這里,她便借著接孩子放學的機會去見易浩然,把這個消息悄悄地告訴了他。
“這駱掌柜雖說是個生意人,可是給澳洲人辦事很是賣力,萬一他察覺到什么,把你舉發(fā)到官府去,豈不是要出事!”
易浩然沒料到駱東家居然會懷疑起自己。又問了幾句,大致猜測到是自己的“獻計”引來了對方的懷疑。
這倒是失策了!他暗想,沒想到這駱陽明這么鬼!可是他也起了疑心:照理說,這種生意人多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觀念,就算發(fā)覺有疑點,大概率也是裝糊涂。怎么會想起請官府涉入呢?自己到駱家字號里可從來沒干過對不起他家的事情。
正狐疑間他忽然想起常青云和他說過,澳洲人“奸細坐探遍布天下”。莫非這駱陽明也是澳洲人的奸細?
正在沉吟間,秋嬋低聲道:“要不然,郝先生你就先避一避如今藤縣那邊道路已通,你就說想回家了,趕緊辭了差事去藤縣,我夫家就在藤縣,亦是大戶人家,我為先生修書一封,先生拿了去投奔,暫避一時。”
“藤縣如今亦在髡賊手中,若這駱陽明真要追究,還不是一紙文書的事情。”易浩然搖頭道,“我若是一走,豈不是立刻就應了他的懷疑?”
“那”
“我在梧州一貫安分守己,駱陽明如今正忙著調糧的事,這個節(jié)骨眼上怕是顧不上料理此事。”易浩然知道,此時立刻跑路是最安全的,但是他放不下謀劃日久的計劃,他是計劃的提調人,一旦跑路,這樁大事就算廢了!
他考慮片刻,覺得眼下還是安全的,駱陽明也未必就會真得去追查什么。不過看到眼前女人惶恐不安的樣子,他覺得有必要安撫她,免得慌亂下露出了馬腳。
“你莫要擔心,”易浩然安慰她道,“學生天大的罪過不過是當了熊文燦的幕僚我又不是什么幕府中的紅人,就算拿下了也不過到三合嘴去蹲幾日,害不了性命。其他事,你更不用擔心。還有,你兄長的事如今亦有眉目,三五日內,大約解元老那里就有分曉。”
他說了自己的“獻計”的事情,又說:“駱掌柜原本就苦于銀錢短缺,這法子他非用不可。回去與你兄長說,要他盡快去主動接洽,占這個先機!”
“這事不著急,先生你這里”蔣秋嬋依然覺得不放心,易浩然靈機一動,道:“你去陪蔡蘭的時候,將此事與她說一說不,不要她去求情,只要她留心這事便是,有什么消息盡快告訴你便是”
蔣秋嬋一想自己還有蔡蘭這個奧援,心頭一松,道:“我明日進府時候就與她說!”
“郝先生這么說?”蔡蘭低聲問道。
“正是!”蔣秋嬋有些緊張,“求姐姐留心,若有什么變故,還請?zhí)崆案嬷欢!?br />
“我知曉了。”蔡蘭點頭,“你不用怕,萬事有我。”
有蔡蘭這句話,蔣秋嬋自然放心了。自打蔡蘭去過龍母廟之后,對解元老的態(tài)度有了明顯的變化,俗語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女人若是在男人身上用心,男人鮮有不落入溫柔鄉(xiāng)的。解元老工作繁忙,缺少得便是男女之間的溫存。蔡蘭雖是小門小戶出身,傳統(tǒng)的婦功都是習得的,亦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每日里不但親自調理湯水,還為解元老縫縫補補。仆婦們都暗中說:這小妮子是認命了。
這番功夫下去,解元老如今幾乎日日都到三總府來過夜。有時候“**苦短”,起得晚了,干脆白天也在這里辦公。這梧州的政務重心便漸漸有向三總府轉移的趨勢。蔡蘭的“專寵”之勢正熾。關鍵時候只要她肯出面緩頰便能逢兇化吉。
不過趙豐田卻不太贊成這種轉移:雖說三總府里機構多,還有軍隊駐扎,地方卻大過知府衙門好幾倍,駐軍多是國民軍,不利于嚴密關防。
但是解邇仁卻不以為意,這里是梧州的“城中之城”,周圍還有幾百國民軍和歸化民干部圍繞,若這里不安全,還有哪里安全!因而對趙豐田的勸諫也只是一笑了之。
駱陽明來找他,向他稟告了“籌款買米”的想法。解邇仁聽了覺得亦是個法子,問道:
“這幫商人,要他們出錢肯定有分紅,咱們販米過來說到底還是為了平抑米價,能給他們多少紅利?”
“我初步算過了。這批糙米的到梧州的價格是一兩三錢一石。”駱陽明掏出筆記本,“市里平進平出,直接做作戶口米配售,只能賣一兩五錢一石,每石賺兩錢。一萬石也不過賺二千兩銀子。”
“這幫商戶必然是不樂意的。”解邇仁點頭道,“這個我懂。他們貪圖的好處,至少都要對半利。”
“是,”駱陽明道,“不過眼下他們狀況普遍不好,銀子放在手里賺不到錢,可以逼他們一逼。”
“逼一逼倒是容易,只是下一回再叫他們出錢,怕就沒那么痛快了。”解邇仁有些遲疑。
駱陽明道:“我倒是還個法子,只是需要首長做主才行。”
“你說說看。”
駱陽明的辦法說來不稀罕,一萬石糧食到貨之后,其中六千石拿出來作為戶口米配售,其余三千石,按照目前的“市場限制價”銷售。
七千石米平價配售,可以支撐梧州一個月的糧食消耗,而按照“市場限定價”銷售的話,目前的零售價是二兩八錢。
“這些糧食,不按大盤小盤放,而是交給各家米行代銷。銷售完畢,再按照各家出資額度分紅。代銷的米行,每銷一石拿一錢代銷手續(xù)費。”
這樣三千石米便可獲利四千五百兩,除去三百兩的代銷手續(xù)費,還有四千一百兩的純利。足以支付各方回報,市政府還可以留一部分下來作為經(jīng)費市政府目前的捉襟見肘的財務狀況也一直讓解邇仁傷腦筋。
這個方案即能穩(wěn)定戶口米的供應,維持住社會穩(wěn)定,又能保證出資方的利益,還能緩解財政的窘迫局面,一石三鳥。
解邇仁心想這情報局的間諜還真有兩把刷子!是個行政方面的人才!可惜現(xiàn)在他還是政治保衛(wèi)局的隱干,沒法重用。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
“只是這么一來,戶口米的配額等于少了三分之一,下次配售可不知要到什么時候才來”
“眼下前方戰(zhàn)事順利,只要能支撐過一兩個月,廣西平定,廣西那邊的糧食就會過來。縱然來不了,梧州周邊的鄉(xiāng)村夏糧就快登場,只要抓緊征收合理負擔,就不會缺糧。再往下,就是秋收了”
“往日里梧州周邊能收到糧食嗎?”
“能,”駱陽明毫不遲疑的說,“我在這里開米鋪多年,八月開始就有夏糧登場,雖然不算多,亦能收購到不少。梧州的夏稅按照明制征收亦可,采用合理負擔攤派征收亦可”
解邇仁心里一動,自己怎么把“皇糧國稅”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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