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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高啟明 正文 第四十六節(jié) 三件守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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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浩然剛走出門,就看到院中呼啦啦跪了一排百姓。rg

    雖都是沒有功名的百姓,其實都是百姓中“有頭有臉”之人:大多是城中殷實商戶,也有一些“年高有德”的耄耋老人。

    為首的,正是米糧公會的會首喬老爺。

    喬老爺此人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一副面團(tuán)團(tuán)富家翁的派頭,此刻居然穿著件布衣,如喪考妣的跪在石階下。一見他出來,立刻拉開嗓子嚎啕起來。

    “易老爺,你可要救救這滿城的百姓啊……”

    他這一號,跟著跪在后面的一干人都跟著嚎啕起來,弄得易浩然的院子猶如在辦白事一般。

    易浩然趕緊躬身抱拳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諸位父老鄉(xiāng)親還請起來話,如此易某當(dāng)不起,當(dāng)不起!”他心中暗暗疑惑:看樣子,來得人多是地的商戶,亦有幾位總甲,雖不算“縉紳”,也是城里有頭有臉府縣衙門里得上話的人,這么呼啦啦都跑到他這里來哭號做什么?

    他在總督幕府中,原不過是個“吃閑飯”的,要地位,連吃飯的時候給熊大人逗樂取笑的清客相公都比不了。也就是因為編練新軍,他才成了幕府中的“紅人”,儼然有幕府“武班底”的意思。但是,正因為是沾個“武”字,來和結(jié)交的,多是各路丘八和地方文官。地方縉紳大戶絕少來和他應(yīng)酬。

    現(xiàn)在這一群“民意代表”來找他,不問可知必然是為了守城之事了。

    喬老爺卻不肯起身,在地上繼續(xù)號道:“易老爺,你要救一救這梧州城的滿城百姓啊……”

    “到底所為何事?請喬老爺起來話,起來話。只要我易某人幫的上忙的,一定竭力。”易浩然見這富家翁涕淚橫流,顯然不是做作,心中一緊:莫非是客軍又在城里擄掠?城里雖然亂,但是大體上的秩序還保持著。熊文燦的督標(biāo)人馬和家丁依舊在街面上巡邏。

    喬老爺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爬起身來,抹著眼淚道:“易老爺!自打熊督師帶著廣東官員將佐來到縣,梧州上下都是盡心竭力的報效。犒勞的酒肉、銀子;軍中所需的糧草,哪一次不是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霓k好的。就人,雖不過個米販子,也報效了五百兩銀子,五百石米。還有三千石米征購去了當(dāng)軍食,到現(xiàn)在也只給了三分之一的糧款——個‘不’字。”

    他這一,跟著的人嘆起了苦經(jīng)。有的兵丁來店里拿東西,從不給錢,他們也不敢要;有的哭訴官府征這個征那個,自家沒有的買了也得送去,送來不敢短少;更有人哭訴有兵丁強索婦女“洗衣”,把自家的婢仆送去還不算完,居然要拉家里的女眷,也是花了銀子才算“恩免”了。

    這一派此起彼伏的“哭訴”,弄得易浩然不勝其煩——這些爛事他知道的多了,當(dāng)然了,“鄉(xiāng)賢”們來這些無非是自己是“對得起”官府官兵的。為接下來的要求做鋪墊。

    他趕緊高聲道:“這些事情,熊大人也是知道的。只不過軍情緊急,一時顧不上軍紀(jì)。弟兄們勞師遠(yuǎn)征,又是刀頭舔血的生涯,免不得有些叨擾。還請諸位父老多多體諒。”罷他對著喬老爺?shù)吐暤溃骸暗降子泻我拢俊?br />
    “今日總督衙門里的常老爺四處差人送貼,今晚熊督要宴請城中商民。共商守城市大計。”

    易浩然點頭道:“這我聽了。”

    “若是為了守城,的們自然是要去的。只不過內(nèi)中有消息傳來,這常老爺獻(xiàn)了三條毒計給熊督——這三條毒計固然可傷的髡賊,可是對城中百姓而言,卻是傷敵五百,自損三千的絕戶之策啊!”

    易浩然大吃一驚:燒城計劃一直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雖城中的縉紳大多已經(jīng)躲避出城,要么遠(yuǎn)遠(yuǎn)的跑到了南寧、桂林等地,要么躲進(jìn)了山寨,但是城里舉人秀才之類有功名的人還有不少。一場大火肯定會燒死不少。真要鬧出來雖然可以栽贓給髡賊推諉給狼兵,但是真要有人借機鬧起來也不容易收拾。

    他趕緊道:“哪有此事……”

    到這里他意識到自己漏了嘴,這三條毒計是什么喬老爺可還沒出來!

    果然他看到喬老爺那張雙哭得老淚縱橫的眼睛里精光一閃。

    壞了!這老狐貍發(fā)現(xiàn)了!

    易浩然趕緊道:“常老爺是個厚道人,不會出什么絕戶毒計的,這是謠言……”

    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臉上發(fā)燒。

    喬老爺?shù)溃骸皳?jù)這常老爺向熊制臺獻(xiàn)策:收繳城百姓存糧、將城丁壯編入勇隊、驅(qū)逐老弱婦孺出城——這三策,人等都以為不妥啊!”

    一聽沒有燒城的計策,易浩然不由松了口氣,心想這三條計策許是真得。

    只要不燒城,總算能為梧州留下些元氣。驅(qū)逐婦孺出城雖然殘酷,至少也是給了他們一條生路——髡賊素稱“仁厚”,對百姓不會有屠戮之舉,不定還有救濟(jì)。

    不過,來得是“鄉(xiāng)親父老”,他多少得安撫一下。

    還沒等他開口,喬老爺又道:“存糧被奪,城內(nèi)的民心必喪;丁壯編入守城雖可,卻多是未經(jīng)戰(zhàn)陣之人,上陣也不過徒填溝壑而已;再者驅(qū)逐婦孺老弱出城,城內(nèi)丁壯豈肯冒死守城?”

    “喬老爺所言極是,可這畢竟只是流言啊。”易浩然心想反正你也拿不出證據(jù)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流言,喬老爺也不出什么來。

    “易老爺怎么還是謠言!”喬老爺?shù)溃叭缃癖円呀?jīng)上街,正在挨家挨戶的搜索糧食——是搜索糧食,都在趁機劫掠!”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遠(yuǎn)遠(yuǎn)的忽然傳來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聲,突然又嘎然而止。驚的眾人都一哆嗦。

    “易老爺!如今髡賊尚未進(jìn)城,這梧州可就要淪為人間地獄啊。”

    易浩然眼中幾乎要冒火,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他大喝一聲道:“蔣鎖!”

    蔣鎖應(yīng)聲而出。

    “你速帶這里的弟兄上街彈壓!不許亂兵劫掠!”他大聲道,“總督令箭就在書房里,你取了去!”

    吩咐完,他轉(zhuǎn)頭對喬老爺?shù)溃骸按耸挛疑胁恢椤V劣谕饷娴谋〗俾樱嗖恢欠袷欠盍松戏宓拿D銈兩园参鹪辏疫@就去總督衙門面見熊督!定要討個法。”

    “多謝易先生。”一干人又要下跪,易浩然再也無心和他們敷衍,連連搖手,自顧自的叫人備馬。

    眼見著易浩然領(lǐng)著十幾個仆役親兵打馬飛奔而去,一干來“哭訴”的“鄉(xiāng)賢”們也趕緊各自回家——家里指不定變成什么樣子了。唯獨喬老爺和混在人群中的駱陽明并不著急。

    “老弟,你的沒錯。”喬老爺?shù)哪樕狭髀冻隽梭@恐和狠毒混雜在一起的神情,“這幫當(dāng)官真不是好玩藝!臉紅心黑!”

    駱陽明即喜又憂,喜的是喬老爺完相信了他的話,憂的是留給他的時間著實不多了。他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道:“事到如今,不知……”

    “他不仁,我不義。”喬老爺?shù)溃鞍闹奕藖懋?dāng)皇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澳洲人來不來當(dāng)皇上不要緊,眼下的局面……”

    “你且和我回去。我們再商議!”

    易浩然飛馬急奔總督衙門,街面上的秩序的確亂了許多。沿街許多亂兵們有的肩扛有的挾在腰間,即有成包成袋子的糧食,亦有各種細(xì)軟。還有的兵丁拉扯著婦人的頭發(fā),拽著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女子走。

    要在平日,易浩然必要要喝斥制止,然而此時他已經(jīng)顧不上許多。他一口氣奔到了衙門,跳下馬丟下韁繩便往里沖。

    他是幕府的“紅人”,仆役親兵們都沒有攔阻他,易浩然一口氣闖進(jìn)了后面的簽押房。卻沒有見到總督,只看到常青云在外面的花廳上飲茶,神情自若。

    易浩然顧不得客套,問道:

    “熊大人呢?我要即刻面見。”

    “熊大人身體違和,正在休息。”常青云道,“兄臺有什么事,與我也是一樣的。”

    常青云素來與易浩然不和,但是常青云在幕府中的地位又比易浩然高得多。要見熊文燦,還真得過他這一關(guān)。

    易浩然只得按住急迫的心情,問道:“晚間要宴請城中大戶赴宴,共商守城大計,有無此事?”

    “確有此事。”

    “席面上要公布三件守城策,叫大戶總甲一體遵循照辦……”

    “亦有此事。”

    “這么,收凈城存糧,盡驅(qū)丁壯為兵,驅(qū)逐婦孺老弱出城都是真得嘍!”

    常青云一怔,旋即又點了點頭:“這也是真得。”

    “如此來,恩平縣常老爺獻(xiàn)的計是不用了?”

    常青云放下茶盞,道:“易老爺,這三策都是死守城池之計,不正和你的心意么?”

    易浩然一怔,這話的確不錯。只有死守城池才會用這三策,不然一把火燒了,還費這些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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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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