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滿足對市區和相鄰關廂的方位監控,至少要有五六百名的檢疫人員,對軍隊來,負擔太重了。
原在廣州的駐軍就很有限,要不是海軍的珠江分遣隊的駐地就在城外,有大量的輪換水兵駐扎,廣州還真有點“空城計”的意思。
部隊可以用來擔負戒嚴、管制等警備性質的工作,但是要持續性抽出大批人力用來防疫,就力有未逮了。
至于通過公務員考試來招募――雖干部處給了廣州市自行招募地方公務員的權力,但是一口氣給衛生口招四五百個干部這也太荒謬了。
倒還是林佰光有想法,他提議動用現在在香港島上整訓的前明軍官兵。
廣州解放之后,原廣州府的所有明軍,不論是地軍戶中的“操軍”還是招募來得營兵部都遣送到了香港島開展整訓。不僅是他們,在整個解放廣東戰役中陸續投降和被俘的明軍官兵也都被送到了香港的進行甄別整訓。
“這些兵痞,辦事不見得行,禍害百姓可是一流的……”林默天的腦袋已經搖了起來。
“不,我的建議是啟用地軍戶出身的士兵。”林佰光。
這些軍戶士兵因為都是地出身,家眷也在地,和無牽無掛的外來“客軍”營兵不同,不敢太過肆無忌憚,為非作歹的事情也比較少。
“……他們多是地人,熟悉地情況,能粵語,溝通起來比我們方便的多。家眷又多在廣州城里城外,要他們干什么就得干什么,由不得他們不守規矩!”林佰光道。
林默天覺得這也是個辦法,而且這些人從年初開始就在香港,不可能感染到鼠疫。使用起來比較放心。
為了便于指揮和經費開支,經劉翔同意,向臨高報備后以這批士兵為基礎組建了為國民軍廣東總隊直屬防疫大隊。為了“加強領導”,另外從國民軍中抽調了五十名軍士和士兵任命為各個中隊、隊的隊長。
組建防疫大隊只用了三天,第三天一早,剛剛組建起來的防疫大隊就開赴到萬壽宮培訓中心,由林默天親自授課。
使用無任何醫療知識背景的檢疫員必然會影響鼠疫病例排查過程中的誤診率與漏診率,因此為了保證檢疫質量,他親自主持相關的培訓班,除了給防疫大隊上課之外,還準備不厭其煩地對一線行政人員和警察強調檢疫與隔離的必要性。至于他們的隔離措施,他目前還不能拿出非常有效的辦法,能保證的不過是一線工作人員每人都有口罩戴——總比什么都沒有要強。
正常來,鼠疫的防疫保護措施需要身覆蓋的隔離衣,還需要護目鏡。這些他們有一些,但是只能分配給那些需要直接接觸病人和疫病尸體、物品的的第一線工作人員。
在長洲島設立了航運隔離檢疫區,凡是從北方來得海船,都必須在長洲島的檢疫泊位上進行1天強制性隔離檢疫,檢疫結束之后,方可開往廣州卸貨登岸。所有毛皮類貨物不得在廣州卸貨,一律在長洲島的檢疫倉庫卸貨。在廣州私自卸貨的,一經拿獲按疫船處置,船貨就地燒毀。
林默天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提出面戒嚴的要求。由于肺鼠疫暫時還沒有出現,鼠疫的傳播目前還處于一個比較緩慢的階段,這些已經發布的政策必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商品流通,而且面戒嚴勢需要更多的檢疫人員和軍隊,在各部門到處都缺人的情況下,他一個衛生口的部門,想封鎖人口流動也辦不到。
元老中已經出現了對他不利的流言蜚語,據有元老在私底下曾經過他“題大做!廣州哪年還沒幾個傳染病的,不也這么過來了,我看他就是故意拿幾個病人大做文章,給自己升官當墊腳石!”
林默天把自己的戒嚴申請重新放回了辦公桌:
“希望這個東西晚一些用到――不對,希望永遠用不到。”他望向窗外戴著紅袖箍的檢疫員,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賴站在船邊,蹬著愈來愈陰晦的天色,中翻滾著的江水。心里盤算著。
逃跑的主意他已經在心里盤算了很久,不過現在,“逃走”的想法正愈來愈堅定。
被收容之初,賴還有著隨遇而安的念頭。雖給澳洲人當苦力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起碼也有一碗飯吃,總算是條活路。混些日子看看情形再做計較也不遲。然而自從那老頭突然在碼頭上暈倒,后來聽是“暴病身亡”之后,情況卻突然變了。
他們那批人沒能走成,而是在碼頭上待了一整天。原已經靠泊的船只匆匆拔錨而走,隨后,又來了一隊“國民軍”,把碼頭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一個人也不許出入。
原嘈雜忙碌的碼頭,突然變得極其冷清,除了他們這些待上船的乞丐,便是幾個負責看守押送他們的假髡,他們雖然竭力保持鎮定,但是從他們匆匆戴上那個叫口罩的東西和倉皇不安的眼神,賴知道,這里出大事了!
以賴幾年來行乞的經驗,不難猜出暴斃的老頭應該是得了“時癥”,這在乞丐們中并不罕見,從回南天開始一直到整個夏秋季節,因為感染了各種“時癥”,老弱病殘的乞丐們突然暴死的事情比比皆是。
但是,髡賊對這個“時癥”如此的鄭重其事,又是封閉碼頭,又是給假髡配上面罩――這東西他是知道的,髡賊的郎中們都戴這個,據可以“防疫”。
這是要傳疫啊!賴的頭皮頓時炸了起來。
傳疫的恐怖他略知一二。臨高也鬧過天花。在廣州行乞之余,乞丐們彼此“吹水”,有見識過的乞丐便過傳疫的恐怖“十室九空”、“千里無人煙”。在廣州這幾年,每年也見識過傳疫,一死就是成百上千。乞丐們常被叫去當仵工搬運尸體――這活可以剝取死人身上的財物衣服,很多乞丐都愿意去,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搬運尸體染病而死。
自己不會是也被染上了吧?賴惶惶不可終日。當他們終于被趕上船之后,一個道消息已經在人群中流傳了,當天碼頭上所有的人,不管是他們這些乞丐還是假髡們,都要被送到一個島上去“等死”,以免他們再傳疫給別人。理由就是碼頭上監管他們的假髡也上了船。
“髡賊真是該死!”賴暗暗咒罵著,“一個個都發瘟死掉了才干凈!”
想到自己原好好的在茍家莊給二少爺當廝,不愁吃穿,出門的時候威風八面,不論是調戲丫鬟還是佃戶長工家的妻女,沒人敢個不字,就是在縣城里,也是橫行霸道的主,吃個西瓜都不帶給錢的。
誰能料想自己如今竟是這樣一個下場!不但連乞丐都做不成,還要被送到荒島上去“等死”。
不等束手待斃,一定要跑!
這里江面雖寬,但是賴自詡水性極好。海灣里尚且能來去自如,何況比大海安靜的多的珠江!
只要能爬出貨艙,往江水中一跳,假髡是決計抓不住自己的。
賴偷偷的看了看四周。運送他們的是所謂“澳洲駁船”,船不算太大,露天貨艙里擠了一百多個乞丐。貨艙的艙壁足有一人多高,船頭船尾的甲板上都有假髡在警戒,他們居高臨下,船艙里一舉一動他們都看得清楚。想要偷偷爬上去跳江是辦不到的――那假髡抬手一槍,自己身上非得出個透明窟窿不可。
天空陰沉,遠遠的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雷鳴,船上的乞丐們不由得縮了下脖子,遠處的烏云云端,隱隱約約電光在閃爍,江面上的風開始變大,涼颼颼的。
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駁船上的人都開始騷動起來。隨著風力增強,船只也開始顛簸起來了。
在前后甲板上警戒的假髡們握緊了手中的步槍,不住的呵斥著:“不許動,不許動,都蹲下!”
一陣風過去,突然賴腦袋上被滴到了一滴水,接著他聽到一陣急促的噼啪聲,隨著閃電從頭頂掠過,雷聲似乎就在耳畔炸響。幾乎是同時直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條條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陣往江面上墜下,江面上頃刻被射出無數的波紋,又瞬間被浪花吞沒。
不過片刻,從貨艙的艙壁上便落下了萬千條瀑布,兜頭而下的雨幕頃刻便將艙內的眾人淋透。賴蹲在艙壁旁,緊張的看著天空,此時的天地已經分不開,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橫流,灰暗昏黃,有時卻又白亮亮的,一個是水的世界。
船上的假髡們也被這大雨淋得手足失措。有人趕著去拿雨衣,有人手忙腳亂的整理自己被風吹亂的蓑衣,給斗笠系上繩子。就在這短促的混亂中無瑕顧及貨艙的片刻,賴已經手足并用,踩著一個癱軟在底艙乞丐的身子爬上了船舷。一陣驚雷滾過,他縱身跳入了濁流滾滾的珠江江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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