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李鎮(zhèn)國也就罷了――他以為這不過又是街坊流言,這種流言到處都是,天天都有,好事者咀嚼幾天之后也就自然消散了。然而李子玉卻是一個激靈,他想起昨天巡邏的時候柳嫂子和他過的王寡婦有了野漢子的傳聞。
一個老頭兒:“老崔你這話里有話啊,不知道這王寡婦家的鬼是男鬼還是女鬼?”
老崔瞥了老頭兒一眼:“金爺到底是闖過三關六碼頭的人,一聽就聽出來了!”
這下李子玉愈發(fā)肯定此事和王寡婦的野漢子有關。
眾茶客于是便起哄,讓老崔是怎么回事。老崔微微一笑故作深沉,眾人連催了幾次,這才緩緩開口道:“話昨天晚上……”忽然他像咽了口風似的卡住了,放下茶盞一躍而起,雙手抱拳:“謝爺您老大駕光臨……”
李鎮(zhèn)國順著老崔的視線望去,原來是謝組頭走上樓梯了。這下,不但老崔那副座頭上的茶客都站了起來拱手作揖的,其他座頭上有認識謝組頭的,也紛紛打招呼。謝組頭拱手還禮,很是客氣的敷衍了一番。
李鎮(zhèn)國心想這組頭面子還不咧,大約也是個場面上的人物。
謝組頭一面和人敷衍一面目光轉過來看見了李子玉,頓時一臉驚喜,“李同志,剛才你去過寒舍了?我聽老婆過了,這位是――”
李子玉低聲道:“這位是總局來得刑警,有話和你。”
謝組頭“光棍一就亮”,便知道警察有機密事要談――他一早就被叫到派出所去協(xié)助調查,估計還是一碼事。當下便朝老崔他們擺擺手打了個招呼,和他們一起下樓,叫企堂的安排一個單間出來。
這茶居其實極,并沒有什么專門的雅座單間,但是謝掌柜開了口,企堂當即將他們引到后面的一個院子里,擺上一張桌子,端上茶。
李鎮(zhèn)國問得還是和案情有關的消息,不過比剛才開座談會的時候可就詳細多了,所謂的“啟發(fā)式問話”,常人往往會忽視很多細節(jié),如果你不專門的提醒一下的話那想不起來的。
雖然沒有尸體不能進行尸檢,然而李鎮(zhèn)國從現場留有大量血跡大概推斷的出死亡時間和拋尸時間相隔很近,不定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就重詢問入夜到午夜前后他的牌甲里有什么異樣的事情。
謝掌柜他這幾天睡得都挺早,沒什么異樣的事情。管段的人口也沒變動――最近走親訪友的人很少,往往一天都見不到一個陌生人。為了表示他確實認真回答了問題,謝掌柜搜腸刮肚的把什么嬰兒夜啼、兩口子吵架之類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事情都了出來。李鎮(zhèn)國也不怕瑣碎,一五一十的都往隨身的子上記。
末了,李鎮(zhèn)國問起王寡婦家鬧鬼的事情,謝組頭竟然根不知道。不過他王寡婦家雖然不在他的牌甲內,相距也不遠。他對王寡婦的事知道的很清楚。王寡婦閨名秀珠,是清遠縣人。王寡婦的男人就是街上的住戶,給人看門打雜為生。因為家里窮,三十好幾還娶不起媳婦,幾年前聽清遠縣鬧災,一斗米就可以換一個大姑娘,便專門去了次清遠,用三斗米換來了這個媳婦。
原一家人日子過得還算穩(wěn)當,誰知去年春天城里鬧疫,她男人、婆婆和孩子都得病死了,就留下她一個。如今在街上為人縫窮織補,給人打雜維生。
至于她家鬧鬼,謝掌柜不太相信,因為他從沒聽過此事,而且王寡婦今天一早出門神色如常,根不象家里鬧鬼的樣子。
便叫人把傳這話的老崔叫來,要他把這事清楚。
老崔一個饒舌好閑話的人,還有出風頭的愛好。他聽澳洲的捕快找他談話了解情況很是高興:眾所周知澳洲警察從不搞過去快班那一套敲詐勒索的把戲,他去談話,不但不會破財,還能增加自己在茶居里聊天的資。
于是便表示他也是大宋的良善百姓,有責任協(xié)助元老院的警察破案。李鎮(zhèn)國對此表示感謝,就請他剛才被謝牌甲打斷了的那段“王寡婦家鬧鬼”的新聞。老崔便洋洋灑灑了起來:
原來老崔是個挑夫把頭,南剪子巷是他的地盤。照規(guī)矩這條巷子里的住戶凡是搬運重物,都得在他手里用工做活。不能找外人。外面的挑夫呢,也不能在這里找活――除非是從外面搬運進來。這叫“許進不許出”。當然他們在其他地方也得守這個規(guī)矩,不能在別人的地盤上覓活。如果有挑夫想在這條巷子里覓活,也得上老崔這里掛號,按月繳茶錢。這樣才能進挑夫們聚集的茶棚里等活。不然輕則折斷扁擔杠棒驅趕出境,重則暴打一段,叫你傷筋動骨再也吃不了這碗飯。
老崔雖是把頭,實際上自己也得干活。昨晚上老崔和手下挑夫們接了一個大活,忙到很晚才收工。回到家鐘鼓樓上已經敲過了十一下,按照過去的時辰就是亥時了。老崔回家,王寡婦家門口是必經之路。他還沒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輕微的聲響。
聲音來自王寡婦家方向,雖然當晚天色很黑,廣州城里也沒有路燈,可是在夜幕的背景下,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個男子輪廓的黑影正攀上王寡婦家的墻頭。此人的動作十分敏捷,上墻,翻墻幾乎一氣呵成――象個練家子。
“鬧鬼那是我胡八道。翻墻頭的肯定是個人!
這個訊息立刻引起了李鎮(zhèn)國的興趣,王寡婦家墻頭的黑影,可能是個“練家子”……無不透露出可疑的氣味。而且時間又和他們推斷的作案時間相近。
“既然見人翻墻,你怎么不報告巡警?”李鎮(zhèn)國問道。
老崔笑道:“王寡婦不過是風流罪過,我又不是她夫家什么人,何必做這個惡人?翻墻的大約就是她那野漢子。”
“她有野漢子?”
“有,這條巷子里知道的大約也不止我一個!崩洗扌Φ溃肮褘D熬不住有啥好奇怪的。她才不過三十,能沒那個心思?”
“是個什么樣的男人?”李鎮(zhèn)國問道。
老崔得和李子玉從柳嫂哪李聽來的并無多少不同。只不過他知道的更詳細一,那就是這個“野漢子”并不象柳嫂得那樣每天天一亮就走,而是常常會在她家過夜。因為有天老崔帶著人去送貨,路過她家門口,手下挑夫渴的受不住,便進去討水喝。好一會她才出來,當時的神色很不對路,而且他還聞到了股酒肉的香氣,不但有酒,還是上好的酒。
“……她一個窮寡婦,平時都是克勤克儉的過日子,恨不得一文錢掰成二半花,怎么突然置辦起酒肉來了。必然是有野漢子在家拿出錢來讓她置辦的!
老崔經常帶著挑夫在巷子里走街串巷,自從發(fā)現這事之后出于在茶居里嚼舌頭閑話搜集材料的需要,便注意上了王寡婦家。這一注意還真給他看出門道來了。
他王寡婦最近有很多反常的地方,一是白天經常關著門――她做得縫窮打雜的活,時刻都要預備著有雇主來找,所以總是開著門,自己坐在堂屋地里邊做活邊等活;二是看到她常常外出買菜的量還不――一個人根吃不了,菜也比過去精細。最后,這個平時穿的衣服中件件打補丁,頭上只能插木簪的女人最近不但換上了新的細布衣衫,竟然還插上了一根金簪!
李子玉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個挑夫把頭居然這么有眼力見!自己天天在街上巡邏,王寡婦一天至少看到一兩回,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些,老師上課的時候得“要做生活的有心人,要注意觀察”,自己雖然記在心上,卻完沒有運用到位。
李鎮(zhèn)國也覺得這是個線索值得追查一下,當即叫謝組頭帶路去王寡婦家實地查勘一下。幾個人剛出門,卻見七八個挑夫簇擁著兩個挑夫正在吵嚷,看到把頭出來,不約而同的迎了過來,都要話。
老崔皺眉道:“有什么事慢慢!當街吵鬧象什么樣子!”
原來有個挑夫今天一早出來到茶棚里等活,卻發(fā)現自己的杠棒不見了。
杠棒是挑夫的吃飯家伙,雖然是不值錢的玩意,對于做一日吃一日賣力氣的人來,重新買一根多少也覺得心疼,何況起碼半天不能干活。
這東西平常人不會偷――一般挑擔用扁擔進行了,只有經常挑重擔的挑夫才用得上。失主便將懷疑的目光放到了一個同行身上。幾句話一,就鬧了起來。
這種糾紛向來是不報官的,照例由段把頭來處理,要是涉及其他段上的人,就由雙方把頭出來吃講茶。
老崔今天心情好,又要在兩位警察面前擺面子,當即拍著胸脯道:“別吵了,這杠棒就算我的了。都回去干活吧!(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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