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這是做什么?”三姨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玩意她是知道的,是澳洲貨,名喚“雪茄”,其實就是淡菝菰,沒什么特別稀罕的。吸過之后手和衣上皆有一股臭味。不知道老爺怎么突然這么鄭重其事的收了起來――還是吸過一半的,“又不是值錢的物件,還怪臟的”
“你懂什么?”高舉一笑,“這是便是我高家幾輩子的富貴!”到這里他有些興奮,吩咐道,“把江南送來的蘭陵酒開一壇子來!”
三姨太見他高興,一迭聲的吩咐丫鬟們去預備。又給自己添上杯筷,在旁斟酒作陪。
高舉極少和女人自己的生意上的事情。但是今天他忍不住滿心的興奮,還是把自己和文總的重逢了一遍。
“……想不到人生際遇變幻竟能如此!”高舉感慨道,“想當初他們三個站在后院的時候,我一個指頭就能滅了他們,沒想到如今竟然成了這樣的大人物!”
三姨太道:“這事,我看是不是慎重些?大明可還沒亡呢。萬一朝廷打回來怎么辦?你看李老爺還沒出來呢。”
高舉笑道:“打回來?要能打回來當年還需要我出頭去籌措贖城費么?當初澳洲人勢單力薄,占據著不過一縣之地,都能將何鎮臺打得軍覆沒,逼得李巡撫納金行款。如今他們更非吳下阿蒙,廣州這樣的南天名城,拿下來連炮都沒聽到一聲。我看這大明是氣數將盡,改朝換代就在這十年之間了。至于李洛由。他是‘我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對朝廷還是一片癡心呢。澳洲人能要他?再了,他家在北面產業眾多。也不敢接這個差事。”
三姨太聽了還有些不安,只合掌道:“阿彌陀佛,既然你這么,奴家也只有祈求澳洲人早早的打進京城當皇上了。”
第二天,高舉便去了鄭尚潔那里,表示自己愿意當這個“工商會會長”。鄭尚潔贊許了他一番,當下發給了“聘任書”和“特別通行證”――憑著這個證件,他隨時可以來見鄭尚潔。
“高老爺,你接了這個聘書。工商會這就算建起來了。不過,你現在還是個空頭大將,要盡快把這城里的大鋪戶都給組織起來。”鄭尚潔給他布置起任務來了,“我知道,這廣州城的商戶形形色色,派別林立。光是潮汕幫和廣府幫就有許多不對付的事情,互相下黑手的事情也少不了。你要讓他們坐在一起談事,怕是不容易。”
高舉道:“多謝鄭局長關心。這些事的確有,不過那是過去。如今元老院改天換日。亂世用重典,他們夾緊尾巴還來不及,哪敢再胡亂惹事?只要劉市長、鄭局長把持的定,這些事都不是事。”
鄭尚潔頭。這高舉不簡單呀。這番話明明是要元老院堅決支持他――這倒是個一朝權在手邊便把令來行的人物。不過也好,這樣的人事大且不論,起碼敢想敢干。這對開創新工作局面是很有利的。
之所以選擇高舉擔任會長。除了他是元老院的“老關系”之外,也考慮到高舉是個徹底的外來戶。不屬于這城里最大的兩大商幫:潮汕幫和廣府幫。避免“厚此薄彼”。外人掌權,在拆散這里的地域商幫。打斷壟斷上也會無所顧忌。
鄭尚潔:“高老爺,這個你可以放心,元老院會使用一切手段力支持你,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組織商會,僅僅讓高舉出面登高一呼是遠遠不夠的。而且他在城中也算不上頭號商戶,號召力有限。所以還是得運用行政命令。由鄭尚潔出任工商會秘書長,同時貼出告示,要城工商鋪戶領取“營業執照”,不設門面的貿易商,同樣必需領取營業執照。
營業執照的頒發地設在原來鹽課司衙門――也就是新得廣州市稅務局和專賣局所在地。通過頒發營業執照,市政府就可以大致掌握廣州的商鋪數量、種類和大致營業規模。雖然自報不免有隱瞞、夸大和縮的問題,但是這都可以在以后的清查中逐步調整。總比他們現在兩眼一抹黑,僅僅掌握少數大行業大商人來得準確。
鋪戶領取執照之后,同時加入“廣州市工商總會”,領取會員證。
領取到兩證之后,除紙證件外,另發給馬口鐵制造的兩證“牌照”懸掛在店鋪或者營業場所顯眼處。
何桂容在自家正房的院子里已經轉了無數個圈子了。今天是澳洲人宣布“工商登記”的第三天,他又一次叫同行帶著牙帖去碰碰運氣――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純粹是冀望“老天開眼”的撞大運了。
開始登記的第一天,他就叫師爺帶著牙帖去了,鹽課司衙門門前人山人海,師爺排了半天的隊才算挨到桌邊,一開始倒是順利,問話登記一概都過,到了發證的地方卻是一口回絕:
“咱們這沒牙帖。你這牙帖先拿回去吧。”話的干部倒是很客氣,可是不管師爺怎么好話盡,“執照”就是不發。
師爺趕緊回來稟報,何桂容原就擔心,趕緊又派人去問其他人,結果十分不妙:去登記的,一家也沒領到“執照”。是被同樣的話打發回來的:“咱們這沒有牙行的執照”。
這下可觸動了何桂容原就緊繃的神經。澳洲人進城之后,自己多方鉆營,想見澳洲人一面,卻到處碰壁。原牙行已經預備拼著掏家底孝敬澳洲人公私十萬兩銀子。只求將手中牙帖換成大宋的。沒曾想根行不通!
何桂容始終想不通澳洲人為什么對他們如此冷淡:要知道那鄭局長連打鐵鋪子的老板都見了,卻單單不見他們牙行的人!
要知道自古以來便有牙行,和官府亦是便宜兩利的關系。于公于私,對官府都沒什么壞處,眼門前的好處不要,澳洲人到底打得什么算盤?莫非是嫌自家的孝敬不夠?可是他們連派人遞個話都沒有啊!
現在只要澳洲人開口,他就算傾家蕩產也愿意!
正沒奈何間,見自己的貼身廝跑了進來,稟告剛才去領執照的牙人回來了,還是沒領到。
“……徐爺叫的稟告老爺,澳洲人已經貼出告示,凡是沒領執照的,從五月一日就算是‘無照營業’,一概取締。請老爺速速設法……”
“好了!你下去吧!”何桂容臉似寒霜。
廝卻沒有下去,又道:“徐爺還,澳洲人不發給牙行執照,很可能和那幫海陽會館的潮汕糧商去告過狀有關……”
“什么?!”何桂容頓時眉眼扭曲到了一起,“你仔細!”
“是!”廝稟告道,“徐爺了,他打聽到糧商們十多天前就去過大世界,和澳洲人的一個元老見過面。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買通了澳洲人不換牙帖……”
“此話當真?”何桂容瞪眼道。
廝縮了下:“徐爺就是這么得。”
“你立刻把徐爺和其他幾位爺都請來!我有要事相商!”
他得“幾位爺”,都是牙行中的頭面人物,不用名廝也曉得,當即去了。何桂容心想自己真是大意了,千思萬慮,竟然沒想到這幫潮汕佬會搶先去見澳洲人,直接拿銀子砸倒了元老!
論到財力,海陽的糧商們可比他們強太多了。沒想到這幫外地的強龍,借著這個機會也要斗牙行這條地頭蛇!
被召集起來的牙商們都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們是不甘于放棄這“買空賣空”,坐地賺錢的好處的。
“要比花錢,我們可花不過他們。”被廝稱為“徐爺”的牙商憂慮道,“他們財大勢大,又搶先了一步……”
眾人都覺得希望渺茫。
“哼,鹿死誰手,有未可知!”這時候忽然有人陰森森道。
徐掛容正苦于想不出辦法,見話的正是自家的師爺,趕緊問道:“史師爺,你有什么法子?”
“比砸銀子咱們是比不過的,不過他們到底是外路人,就算橫尸街頭,也不會有人幫著來喊冤叫屈的。人死了,哪里還有銀子拿?我看澳洲人也不傻。”
“要是銀子已經送過去了呢?”有人問道,“受人錢財,總得有個法。”
“那對澳洲人來豈不是更妙?錢也收了,人卻死了,這叫死無對證――答應的事情自然可以不知道。翻過手來又能拿牙行的銀子,有何不好?當官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我就不信澳洲人能例外!”史師爺陰笑道。
他這么一,眾人都有茅塞頓開之感。徐老爺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高!實在是高!”一群人也跟著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牙商們都不是善主,干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了:為了教訓“不懂規矩”的外地商人,雇傭匪人將外來商人暗害,放火燒船燒倉,對他們來都不算什么新鮮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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