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老爺要吃,范十二當然要效勞。他作為飯鋪的掌柜兼大廚對做這個并不陌生――老百姓吃不起像樣的魚肉,這種好吃又便宜的東西就是飯鋪常做的菜肴。
雖如此,海腸子這東西還是太賤了,好年景就是老百姓都很少吃得,多半用來喂豬,也有人拿來釣魚。范十二知道這東西雖然是個賤物,卻能提鮮,所以平rì里總是做些海腸子的粉調(diào)味,冒充高湯用。
范十二滿口應(yīng)承,趕緊到王家墳院廚房去:墳院有很大一部分是陽宅,老爺太太臘月上墳、hūn天踏hūn的時候少不得要在這里耽擱幾rì,所以陽宅里的設(shè)施和普通大戶人家大體相近,廚房也很考究,不但鍋灶齊,連鍋碗瓢盆一應(yīng)俱,甚至比范十二飯鋪里的家伙還要齊些。
廚房里已經(jīng)被打掃的讓范十二覺得“下不去腳”――太干凈了。這伙呂家寨的鄉(xiāng)勇,從一到關(guān)廂就體現(xiàn)出他們令人乍舌的潔癖。所有人放下背在身上的行囊,除了放哨干活的人之外,沒事的是就是掃街掃院子,清理垃圾:不但駐地掃,連關(guān)廂的大街巷也都掃得干干凈凈。街面上成堆的垃圾浮土也給清理里出去,連街面上的坑坑洼洼也都用土和碎磚瓦填沒整平。整個關(guān)廂頓時有煥然一新的感覺。
范十二在萊州活了大半輩子里,見識過的人和事不少,除了萊州知府有時候會因為迎接欽差、上官之類的,才會組織牌甲清掃街道,整修道路之外,從來就沒有灑掃街道這一碼事。街道上的衛(wèi)生是歸“看街的”的拔堆兵管理的,也就是在街面上撒撒水,收拾路倒尸體之類。
垃圾滿地那是常態(tài),隨地大便也不稀罕,就他的飯鋪的外墻,常常有人當街便溺。弄得sā臭不堪。
范十二在門外蹭了蹭腳,這才心翼翼邁步的走進來,見有個人正在廚房里忙活,他還以為是鄉(xiāng)勇們帶來的伙夫。定睛一看卻是呂團總。
呂團總身前圍著油單,袖子挽起,正在忙活。范十二楞得連話都不出來了――這位呂老爺還自己下廚?!
以他的見識來,能當一寨的團總,隨時拉出百多個jīng悍的廝殺漢子,地面上就是不的人物了。
沒想到他還親自到廚房里忙活,真讓人有猜不透――看這團總的摸樣。細皮白肉的,也不像是個苦出身的。
眼見著范十二進來,呂澤揚招呼到:“來,幫我收拾海腸子!”
呂元老去海廟港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搞吃得。他如愿以償?shù)囊姷搅怂瓜岩丫玫膬蓸用牢定D―海腸子和鲅魚肉。現(xiàn)在雖是海上封凍,卻也正趕上海腸收獲的季節(jié),呂元老早就對此味思慕已久,無奈臨高既不產(chǎn)這個也沒人會做,勉強用土筍凍湊合。到底味道不大一樣。如今外派回膠東半島,自然要大快朵頤。至于發(fā)動機工作,等吃飽了再吧。
當下呂澤揚指范十二對手做菜――現(xiàn)代人的做菜和明代人多少有些不同。特別是在火候和調(diào)味上。當下指范十二ā刀動手,剁魚調(diào)餡。
范十二有心要討好“呂團總”,除了海腸子之外又炒了幾個菜。他原以為呂團總要喝酒,結(jié)果他什么也沒要,直接把滿滿的一盆韭菜炒海腸子扒進肚子里。還意猶未盡,又讓范十二給煮了五十多個鲅魚丸子餡的餃子當零食。
“一會端到大廳里來。”他吩咐一聲就帶著地圖、卡尺和是記事一起搬到臥房里去考慮方針大計了。
“得嘞!您瞧好的吧。”范十二敲了敲鍋子邊,又找回了飯鋪掌柜的感覺。
呂澤揚在大廳邊選了一間房間最為自己的臥室――這里是王家墳院的陽宅部分,住房設(shè)施都很考究,設(shè)有地火龍,勤務(wù)兵生起火來。整個房間里溫暖如hūn。可惜他的生活秘書學得是會計,沒法充任一專多能的女勤務(wù)兵了。想到這里他馬上考慮到等回臨高去之后要在自己另一個時空的同鄉(xiāng)里選一二個大妞充任自己的jǐng衛(wèi)員。
房間外有jǐng衛(wèi)員站崗――元老們對自己的生命還是很注意的。呂元老打折飽嗝,腆著肚子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吃飽喝足之后他的心情開朗了不少,連帶著對前景也樂觀起來。既然天意如此,等一個月也就等了。當務(wù)之急是趕緊把自己的想法落實到紙面上,早rì發(fā)回臨高,爭取財經(jīng)口幾位大佬在執(zhí)委擴大會議上的支持,以利于提案獲得通過。
想到這里呂澤揚又往嘴中猛塞了倆餃子,含糊不清地對外面的勤務(wù)兵嚷嚷道:“沏壺茶來,太咸了!”
盤在炕上熬到半夜,洋洋灑灑三萬余字的《萊州灣航運情況考察報告》終于出爐。有了這報告,做起PPT來就有了充分資料,開起擴大會議來更顯得自己能力不凡。俗話工作好不好,主要看匯報――呂元老敲了敲酸麻的大腿,面有得sè:總算是去了一塊心思,下面就要看程棟和裔凡在元老院的活動能力了,而自己眼前,還是要幫孫老頭守好這萊州城啊!
有火力強悍的錢多連隊守在身邊,呂澤揚對萊州城的安是不擔心的,歷史上前后不過一千多人零散援兵的情況下,朱萬年和兩巡撫靠著城中拼湊起來的四五千老弱隊伍守住了城池。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把萊州城作為難民臨時的過冬安置,少不得要在城防下一番功夫,至少要把萊州城的核心部分:四關(guān)四隅給保了。
從地圖上看,萊州府城是一個南北向的長方形,城墻所廓起來的部分大體相當于后來的文化東街、文昌南路、文泉東街和萊州南路這四條街道圍起來的區(qū)域,此外在東西南北四座城門外邊還各有頗為繁華的一片關(guān)廂――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被孫元化“堅壁清野”,居民大部都攏入城中,空余下來的房屋很多,拿來做難民營倒是正合適。前提是他們要能夠在火炮的shè程庇護之下――只是眼下手頭只有兩門山地榴可用。
萊州城上有三十六門大將軍炮,雖然比不上紅夷大炮,但是歷史上的守御戰(zhàn)斗中也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有這些大炮,叛兵也不敢逼迫太近。
朱鳴夏也答應(yīng)必要的時候只要他一呼叫就會派出增援部隊從海上對萊州進行策應(yīng),從海上機動一二個連到虎頭崖或者海廟港登陸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打叛軍個冷不防。如果形勢有利,乘機打個殲滅戰(zhàn)抓俘虜也是有可能的。
相比起孫元化的惴惴不安,元老們對叛軍的戰(zhàn)斗力其實是頗為鄙視的:從舉起反旗的那一刻起,這支部隊原還保有的一組織紀律ìng早已蕩然無存。當然,原在大明的旗幟下他們也不過是一群當兵吃糧的老兵油子罷了。扒去表面上那jīng良的裝備和數(shù)目頗多的馬匹,剩下的就是一群為了自己的利益jiānín擄掠的普通土匪而已。盡管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抱著對山東百姓和官府的刻骨仇恨,但是更多的人只不過是為了得到金銀和女人。
這樣的軍隊欺負一下百姓,打打**不堪的官兵的順風仗還可以,遇到嚴防死守的萊州城這種硬骨頭,就不會有人愿意去拼命,當初萊州不過幾千老弱殘兵,住了幾萬叛軍,大量火器的圍攻,死守大半年,無非是靠著城內(nèi)百姓縉紳一股“保衛(wèi)家園”的勁頭,同仇敵愾。
只要把叛軍打疼了,第一陣勁頭銳氣給他消了,對方的接下來的進攻就不大會猛攻狠打了,叛軍的將領(lǐng)為了維持士氣和部下忠心,除了放任手下在萊州地界糟踐就沒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這也給元老院搜羅難民增加了更多的機會
當然,具體的作戰(zhàn)安排還是要跟熊錢多和他手下的軍官商量,孫元化那邊也要打好招呼,雙方配合好行動――這等于是公開在大明官僚的眼皮底下展示肌肉,萬一讓哪個“忠君愛國”的一篇奏章送進京師不免添亂,這種“統(tǒng)一口徑”的工作還需要孫軍門幫忙。
所以他決定除了孫元化之外,盡量少和當?shù)氐墓倭沤佑|,即使是孫元化,也要少見為妙,以免引人注目。特別是王道純,此人對孫元化的觀感很惡劣,認為孫是造成登州大變的主要罪魁禍首。在歷史上,王道純在崇禎五年正月十八rì上奏時稱:孔有德作難山東,不到六天攻破了七縣,第十rì登州又淪陷,是逆臣孫元化里通外應(yīng),巡撫余大成的賄賂放縱造成的。這種法是因為登州剛剛失陷的時候,叛兵盜取登萊巡撫大印,四處簽發(fā)的布告要各州府送糧餉到登州,大家都懷疑孫元化也一起叛變了。
現(xiàn)在,由于有了元老院的干涉,孫元化及時脫困,又表現(xiàn)出積極圍剿的姿態(tài)來,所以王道純就沒有上奏這道對孫元化來至關(guān)重要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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