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年的四月,即使在冰河期,春天紈終于降臨到了京師城外,
土堤河岸邊的楊柳新綠裁就,桃杏次第開放,jiā艷的huā朵在微寒的春風中搖曳。大地返綠,在兵荒馬亂和饑荒中幸存下來的農民,盡管面有菜sè,鵓衣百結,也還是在田地中忙碌起來。
清軍的第一次入塞,或者叫“已巳之變”已經于去年結束了,崇禎三年的十月,入關的后金大軍部返回沈陽。當初在關內留兵據守的遵化等四城也相繼為明軍所收復。燒毀的房屋還沒有重建,路邊地頭不時還看到死于這場戰(zhàn)亂的尸骨。但是因為后金入關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北直隸各州府縣終于松了一口氣大明似乎就要和著這土地一樣,又迎來了一個春天。
然而京師里的許多官僚們,不管他們的政治立場如何,只要稍有頭腦眼光的,都知道大明已經病了,而且病得不輕。不過在這個時候,還沒有人能預料得到大明的時日無多。
京師里的官場和士子們談得最多的,還是漸漸已經成為朝廷大患的后金,至于陜西的流寇、貴州的奢安、瓊州的竟賊多少有人提到,卻沒有人在意。盡管何如賓在瓊州軍覆沒,損失慘重,卻沒有引起多少轟動比起奢安之亂中明廷損失損失巡撫、總制這樣的方面大員,畢竟瓊州之戰(zhàn)陣亡的最高級官員只是參將。迄今為止也沒有失陷州縣。
北京的春天風大,來自ng古高原高原的春風夾雜著風集,把人吹佛得面皮皸裂,滿街都是黃沙。月下過。場春雨,街道上泥濘不堪。就在這泥濘中,一二人抬轎正在蹣跚而行”兩個轎夫身上都是斑斑的黃泥。
轎子后面,是十來個挑夫挑著的擔子,都用蘆席捆扎包裹得嚴嚴實實。
轎簾被悄悄揭開了一道縫隙,有人通過縫隙往外面的街道掃視了一眼”如果有人能夠湊得足夠近的話,可以聽到此人發(fā)出了一聲幾乎不能察覺的輕蔑冷笑。
轎子中的人,正是被派到京師開展工作的冷凝云。
冷凝云在舊時空從事金融、信托工作,熟悉金融史,四FO和衍生品。有管理學學士學位。精通英語,能用日語進行簡單的交流”法語也會幾句。穿集團的財金部門人多勢眾,但是財金部門的能夠從事的工作實在過于簡單大把的金融業(yè)專業(yè)人士只能當會計。
冷凝云閑極無聊,便動了駐外的念頭。在對外情報局報名受訓之后,他的金融背景引起了江山等人的注目,最終,他被派往北京,擔任北京站的站長兼德隆銀行北京分行的行長。
京師站和其他駐外站不同,并不要求在當地開展商業(yè)或者工業(yè)活動,其活動的主要內容是搜集情報和吸納京師官僚們的宦囊。所以北京站是以金融活動為主。讓一個專業(yè)搞金融的人去負責再合適不過。
進入北京很容易,但是要在北京開展活動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特別是冷凝云的主要任務是吸納存款在北京毫無根基的德隆如何才能得到貪官污吏們的信任,放心大膽的把銀子存到德隆銀行,這是很考驗冷凝云的地方。
冷凝云此時要去拜見的,是他到北京之后的一個關鍵人物一楊公公。
楊公公是高舉在京師中的大靠山,當初魏忠賢用事的時候,曾經一度打算在廣州建造生祠來阿附九千歲,這件事后來沒有成,楊公公算是逃過一劫。魏忠賢倒臺之后,楊公公因禍得福,沒有受到株連。他又趕緊巴結上了王德化,huā了好幾萬銀子并許多高舉送來的“澳洲貨”得以出掌鐘鼓司。算是咸魚翻生了。
重新上臺的楊公公比以前心了許多”他到底不是信王藩邸的舊人,在九千歲用事的時候又沒有“態(tài)度堅決,立場分明”最多也就是個騎墻派。所以他現在很少在宮里過問太多的事情,除了自己分內的事情,從不多一句話。
雖然是春天”天依然很冷。冷凝云縮了下脖子,想看見到這個大太監(jiān)之后該怎么話。
除了在舊時空看電影電視的時候之外,冷凝云沒見過太監(jiān)的形象當然”電影電視里的太監(jiān)也是假得。一個真正的太監(jiān)到底是什么樣,何等的心腸,這是很難捉的一件事。不過,能在宮里混出名堂的大太監(jiān),不用個個都是人精,自己得打起十萬分的精神來應付。畢竟這位大太監(jiān)的態(tài)度對北京站未來的發(fā)展關系極大。
事先他已經打聽清楚了楊公公的sī宅方位,并且知道主人今晚要從宮里回來休息。到得門上,仆從將拜帖和高舉的八行一起送進去。沒過多久,應門的太監(jiān)便傳出話來,請他進去相見。
要去拜見一個太監(jiān),還要對他再諛奉承。冷凝云當然是不怎么情愿的。在他的思維中太監(jiān)就是一伙īn險狡詐又貪婪的人,心里存有一種鄙視和厭惡的心理。
不過,冷凝云很很明白在這場北京城內的情報和商業(yè)戰(zhàn)線上的角逐中,這個大太監(jiān)的幫助又是必不可少的。
當看見應門的太監(jiān)揚著拜帖走出來時,冷凝云示意了一下,他的廝馬上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塞了過去,同時把帖子重新收回來。
他這才定一定神,舉步向里走去。
按照朝廷的制度,太監(jiān)作為皇帝的近shì,除了奉派到外地執(zhí)行使命的之外,一般都必須住在宮城里。但是象楊公公這樣有財有勢的大太監(jiān),在外面前置有sī人宅第。據當年的魏忠賢在北京的sī宅就極其奢華富麗堪比皇宮。楊公公的這所宅子當然遠不能同魏忠賢的相比。
不過,光是憑借廊檐下、廂房里的燈燭之光粗略地環(huán)顧一下,冷凝云也已經感到這宅子不止高大,而且必定相當幽深,建筑和布置也很考究。
看得出是huā了很大的代價營建起來的。
由于會見臨近,他的心情也能地緊張起來。他開始更集中地關注于自己的使命,并且產生出一種新的不安和期待。
太監(jiān)把他引進一座廳堂,在廳堂里等候了片刻之后,隨著一陣平穩(wěn)從容的腳步聲,楊公公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冷凝云按照禮數,規(guī)規(guī)矩矩的起身迎侯,做出一旨必恭必敬的樣。
從眼角望出去,這位大太監(jiān)是個五十多歲的壯漢,梳理得玟絲不亂的鬢發(fā)已經明顯地見白,光禿的下巴照例沒有一根胡子,一張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寬臉泛著紅光,大而厚的嘴hún雖然照例地掛著微笑,但一雙瞇著的細長眼睛里,卻分明地現出疑huò和探究的光。
雙方行禮相見。作為一種對情報員人身安的保護措施,也為了他們的活動便利起見,李炎給前往大明控制區(qū)的每個情報員都冒子廣東的戶籍,而且設法給他們一定的功名,有的是正兒八經的廩生,有的是附生、增生,也有人是所謂的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反正都是huā錢從兩廣官府〖運〗動來得。
由于感到自己的來意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清楚的,加上彼此素不相識,為著減少轉述的麻煩,冷凝云沒有多作寒暄,便從懷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封高舉的密信隨著禮單用雙手遞了過去:,“這是高大官人命學生轉呈左右的,請楊公過目。”
公公并沒有感到意外一冷凝云的拜訪他幾天前就從高舉的來信中得知了。他望了客人一眼,隨即將信接了過去:,“先生請坐!”
他一邊相讓著,一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開始拆信。
這封密信的內容很是簡單。高舉在信中告知冷凝云是郭東主的人,此來京師是要開設錢莊,運籌商業(yè)。
郭逸是什么來頭,高舉從來沒有和楊公公明過。這不是高舉有心要欺瞞他,而是楊公公不愿意知道的這么清楚。盡管他多少明白郭逸和甏賊或者叫澳洲人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不定就是一個甏賊。
但是他無意揭破這和甏賊的生意每年都給他帶來了大筆的好處,他寧可來個裝聾作啞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萬一日后境賊有什么,“不應”之事朝廷要追究,他也可以推卸的一干二凈。
眼前的這個冷凝云,不用,也是甏賊手下的一個人物了。楊公公想著,很驚訝來人之年輕對于一個士子來,他不算年輕,但是對一個要獨擋一面的商人,來客未免也太年輕了。
他接著打開禮單,禮物非常貴重:是市面上緊俏的澳洲珍貨。
其中一面半身玻璃鏡就非常值錢了。顯然對方是相當的識趣。
出于謹慎,高舉的信寫得很簡略,只把事件提了一下,至于具體陳述和計劃,由冷凝云人負責解。所以從一開始,冷凝云便留意著主人的神sè反應,希望在正式談話之前,盡可能把對方的心思得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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