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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高啟明 正文 第一百九十節贖城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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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節贖城費

    李逢節雖然覺得可行,但是一想到欠下如此的巨款,不由連連搖頭:“借了便要還,再加上利息,這可是一大筆錢”

    “再過幾日,就是開征秋賦的日子了。每畝浮收些,就抹平了。”何誠宗道,“若是髡賊不走,這秋賦怕也有很大的麻煩……”

    這最后一句話有些打動李逢節,地方官府得一切一切,都要圍繞著稅賦這個朝廷最關心的議題。髡賊這會賴在河南島不走,天天派遣人馬去征糧征銀,十一月開始的秋賦還怎么征?何誠宗得沒錯,只要把秋糧征上來,三十萬兩銀子的窟窿還是能補上得。

    然而這三十萬兩畢竟不是iǎ數字。想到平白無故的要背上這筆債務,李逢節的心情很不愉快。

    這種一好處也沒有的事情為什么要落到他的頭上這伙澳洲人胃口也忒大了想到這里,他決定還是要和澳洲人討價還價一番,起碼也得砍掉個十萬八萬的。

    當下他對何誠宗的建議不置可否。只讓他先退下。

    何誠宗覺得莫名其妙,第二天,高舉來拜訪,詢問巡撫大人最后是如何做得決斷。他好晚上繼續派遣閻iǎ帽渡河去和澳洲人會談。

    “大人不置可否。”何誠宗道,“大人即未可,又未不可。”

    “大約大人還要斟酌一番。”高舉打著哈哈。既然不“可”,其實就是“不可”。多半巡撫大人心里還有著要討價還價的心思。他暗中冷笑:這才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果然,隨后幾天里,李逢節在廣州城里秣馬利兵,征發民壯,擺放火炮,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樣子來,搞得眾人不著頭腦。何誠宗還以為自己得東家真要來個“與城共存亡”,不由得心中大急,幾次勸諫,都被李逢節不咸不淡的擋了回來。

    高舉卻知道巡撫大人是做樣子給城外得髡賊看,讓他們心生怯意,好就這個贖城費的問題上松口。

    果然,過了一天,李逢節便又要高舉去蓮huājīng舍繼續和談。

    “大人,這贖城費的事情若沒有個法,在下再去恐怕也談不出什么名堂。”

    “你是經商之人,難不成別人開多少價錢你就用多少價錢買么?”李逢節對高舉的這種態度很不滿意。

    高舉恭恭敬敬道:“大人,這得看是什么貨物,若是奇貨可居,當然是他開多少我就買多少。”

    “好了,好了。你去向髡賊,三十萬銀子的太多了,城里拿不出來。讓他們減減。”

    “大人以為減到多少合……”

    “這個,不就看要看你的事了么?”李逢節冷笑一聲。

    “是,是,在下一定竭盡力。”

    這種態度當然引起了特遣艦隊高層的不滿,原元老里就有人要求大規模使用火箭襲擊廣州,大大的殺一殺廣東官僚的威風,但是包括文德嗣在內的一批元老竭力反對,這當然不是出于“保護文化古跡”之類的目的,而是廣州和當時所有的中國城市一樣,是一個以磚木結構建筑為主體的城市,大批的黑爾火箭的無差別轟擊勢必造成大規模的火災。不定會延燒城。

    廣州是中國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可以想象一場城大火會燒毀多少財富,燒死多少有用的人力資源。許多富商業協會因此破產敗落,后果不堪設想。穿者在戰后好幾年之內再也無法利用這個城市。

    現在,李逢節的態度使得炮擊廣州的想法再次浮出水面。好幾名隨隊元老都要求進行這一“武力展示”。

    文德嗣大約也覺得有必要展示下他們的軍事威力――所謂眼見為實,免得躲在城里的官僚對穿者的武力缺少直觀印象。當即批準了對廣州南城進行炮擊的計劃。為了避免造成大規模的生命財產損失,炮擊的對象主要是南城的城防設施和正南n附近的驛站、接官廳、碼頭等設施

    11月7日晚間,伏bō軍由預設陣地和炮擊艇上發shè黑爾火箭多發,將正南n附近的許多防御設施并驛站、接官廳等處完燒毀。守御南n的官兵和壯勇陷入了極大的húnluàn。炮擊艇發shè的火箭還集中轟擊了正南n上巍峨壯觀的三層城樓。在近4發黑爾火箭的集中轟擊之下,這座磚木結構的三層城樓很快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燒了整整一夜。

    根據陳海陽的命令,還向廣州城的縱深的官衙集中街區發shè了數枚火箭,以顯示其威力。

    李逢節度過了噩夢般的一晚,當密集的火箭向南城開始轟擊,接官廳和驛站紛紛起火,最后連城樓都燒了起來的時候,他以為髡賊就要攻城了。趕緊帶著部分幕僚趕往南城n。然而還沒有到那里,從南城n潰逃下來的官兵和壯勇就堵塞了道路。他們一個個面sè被煙火燎得黝黑,一個個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擠過街道,絲毫也不顧忌在前面攔截的軍官。好容易等到人群過完,他卻再也不敢望前走了――那些可怕的澳洲火流星,不斷的從空中墜落下來,萬一被砸到腦袋上就完了。

    “走,回衙n去”李逢節趕緊下令。手下的親兵和家人簇擁著他人急急忙忙的趕回巡撫衙n,又調來二百撫標士兵備用。李逢節登上角樓,眺望南n方向――火光熊熊,映紅了半個天際,看起來十分恐懼。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髡賊乘機破城,他就在衙n里立刻自盡。

    正在這時,十幾發火箭猶如流星不斷般劃破夜空,徑直往城中的縱深區域飛來,不時落在街道和衙署之中,轟然一聲冒出火光。

    街上水鑼此起彼伏的敲著,壯勇們和水社的人員四面奔bō撲火,幸好shè向這里的火箭很少,火頭隨起隨撲,沒有引起更大的損害。但是這樣的shè擊卻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情緒。

    李逢節在屋子里也不是,在外面也不是。從天而降的死神讓他感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巨大恐懼――以往只要躲在厚厚的城墻后,外面無論怎樣的金戈鐵馬,血雨腥風都侵擾不到他的頭上,而現在高厚的城墻卻無法象過去那樣保護他的生命安。

    好在髡賊沒有要進攻的跡象,半個多時辰之后,火箭攻擊停下了,走逃一空的官員,軍官和士兵壯勇才壯著擔子返回南城n救火。

    這次攻擊的第二天,高舉就出了城答應了文德嗣提出的所有要求。

    至于籌措銀子的事情,李逢節無法可想,只好采用了何誠宗的“借”得方案――眼前的難關過了再。

    第二天,何誠宗便到高舉的宅里,將這個辦法與高舉了一遍。高舉是城洋商中的頭面人物,他的態度能影響到很多人。

    高舉不置可否。他微微抬起眼皮,想不到這個何誠宗還能想到這個法子。高舉原先為李逢節準備的辦法也是從“借”上面的著手。不過,高舉的借款是成章程的,如何借,如何還,利息多少,他早就在iōng中盤算妥當。昨天他不愿意當面馬上出來,是想避一避嫌疑――在商人們看來,官府的信譽一直不怎么好,萬一哪天這筆借款被賴賬,同業們免不了要罵他“媚上”,讓他名聲大壞。

    高舉一直盤算著怎么向李逢節開口提這個建議,現在他送上n來,當然再好也沒有。

    “這是三十萬兩。”高舉慢悠悠的拿扇子敲著茶幾的幾面,“從來沒人放過這么大一筆款子。”

    “當然,所以要請高公出力,曉之以理,請諸行商人合力才行。每戶分攤些,就容易了。”

    高舉微微一笑,何誠宗的思路還是和官府“攤派”、“勸募”一樣。其實只要利益夠大,多少錢都能借到。這位何先生還沒參透這個理。他故意拿捏了下態度,道:“這件事恐怕難。”

    “我也知道難。不過現在還有其他法子籌措這三十萬兩么?”何誠宗苦笑一聲,“髡賊的戰船天天在省河里轉,擺明了不給錢就要打廣州的。這也是為了一城的黎庶百姓。”

    高舉頭:“我省得。”他又:“有解必有還。總得有一個章程:如何借,如何還;出多少利息,定多少期限?且先出來,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借四十萬――除了贖城費,少不得還要賠償澳洲人字號的損失,起也得二三萬銀子。髡賊一路上殺傷搶掠甚重,撫恤地方也得有些huā費――最后便是京里宮里,少不了要有些打huā費,以免作難。”何誠宗嘆了口氣,“若是打了勝仗,無非犒賞三軍,地上善后有些費用。打了敗仗,huā銷真是源源不斷。”

    從虎n失陷開始,僅從藩庫和各縣的縣庫正額里就開銷了六萬兩銀子。但是huā掉的錢不僅有藩庫里的撥款,從商人們手中的“助餉”,各府縣征集的民夫、物料,開銷的鄉勇賞錢……

    這場“廣州保衛戰”前前后后用去了多少銀子已經是一筆糊涂賬了。而最后還有這么一筆三十萬的“贖城費”

    何誠宗雖然不知道“勝利總是比較便宜”這句名言,但是對失敗就是更多的huā錢有了極其充分的認識。愈發堅定了他日后作為“主和派”或者被某些大明FQ斥責的“投降派”的主張。

    高舉想,這四十萬里額外的十萬當然有種種的用途,不過很大的一部分肯定是打得“虛頭”,是各級官吏們分潤的好處。錢還沒開始借,好處賬已做好了。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很是鄙夷。

    不過,只要有利可圖,到時候能給確保還付息,他才懶得管這群當官得怎么巧立名目的搞錢――要是他們個個清如水明如鏡,他高舉還做屁得生意。

    “四十萬,五十萬,先不去。只是這筆銀子利息如何,期限多久,如何付息,如何還須得有個明白的法,在下才能向大家去合此事。”

    何誠宗已經想過這個問題:“年息一分三。為期一年。到期一次還付息。”

    高舉慢騰騰的道:“何先生這個章程,高某是不來得。”

    何誠宗暗罵“見利忘義的iǎ人”,但是他此時有求于人,只好耐著ìng子問道:“依高公之見呢?”

    “我沒有什么‘見’,”高舉道,“借錢不是官家征稅完糧,怎么樣就得怎么樣,借錢得有個你情我愿的意思在內。”他咳嗽了下,清了清喉嚨,一個shì候在旁的美貌婢nv趕緊上前跪下,雙方將一個琺瑯彩痰盒遞上。

    高舉吐了痰,又接過另一個婢nv送上的澳洲彩條iǎ巾,擦了擦嘴,喝了一口熱茶。

    “……年息一分三,若是有這樣的利息的三十萬兩可借,高某自己也想借了。”

    何誠宗知道這個利息高舉嫌低了,心中暗暗警覺,iǎ心翼翼的問道:“高公以為年息多少方才合適?”

    “不瞞老兄。”高舉道,“我們同業拆解,淡季的時候,也得年息二分到二分四。如今既然是撫軍大人的面子,一分八也是少不了的。”

    高舉接著了他的要求:期限一年,前半年只還息;下半年拔月按,分六期每月償還。到第1個月還清。

    是借一年,其實從第七個月開始就要逐期還付息。實際利息,比到期一次ìng還付息還要高得多。

    不過,這個條件倒很適合官府的財政狀態,何誠宗很清楚,要廣東官府到期一次ìng拿出四十七萬兩白銀是根不可能的。零敲碎打的反而要容易些。

    “這個使得。”何誠宗頭,“不過此事還要撫軍的首肯”

    “這個自然。”高舉頭,問道,“到時候拿什么來還?”

    “當然是在秋賦里打主意了。每畝浮征個幾分,也就平了。高公只要如此去向商人們,難道他們還信不過省的田賦作保么?”

    高舉嘆了口氣:“何兄你真是書生之見。借錢一是白紙黑字要有憑據,二是得有抵押作保。您老一句話,人怎么肯拿出錢來?”

    何誠宗一時茫然,在他看來巡撫大人的一句話還不夠么?在這廣東省內,一句一萬句的人可沒有幾個。

    “巡撫衙n的信譽,還不成嗎?”

    “當然成,只是這個憑據呢?”高舉見他一也不開竅,只好開n見山的了,“李大人造福省黎庶,日理萬機,萬一一時事多,把這件事忘了――您咱們借錢的不得都去上吊?”

    何誠宗無言以對。當官的賴賬,話不算話,這種事情絕非沒有過。

    “……縱然是有了借據,還得有些當頭才行。”高舉笑道,“哪一天李大人高升了,錢還沒還倒又另外升調了一位大人來,他老人家一句:這錢不是我借得,我不管。大伙又得去上吊了。”

    何誠宗知道高舉所言非虛,但是借據抵押。他很是為難了。巡撫衙n出借據,這是聞所未聞的事情,萬一流落出一二張被哪個御史言官拿到了,李巡撫肯定得吃不了兜著走。

    高舉知道這借據恐怕是拿不出來的,好在他早有另外的打算。

    “巡撫衙n的借據有,當然是再好不過的擔保。不過只要有擔保的物件也就夠了。”

    高舉提出的抵押是鹽引。按照息合計數量,再酌情加一些鹽斤數字作為運銷費用,一次ìng支付給借款的商人作為抵押。鹽引是官府手中最有信譽的證券,用這個作擔保商人絕不會不接受。

    “鹽引到手就可使用,亦可sī下轉賣,萬一不法jiān商乘機轉賣如何?”

    “這個不難。只要在鹽引上加蓋標注:某年某月某日之后才能使用就是了――這個日子就是最終還款到期的日子。”高舉,“還款的時候,讓大家帶著鹽引來兌換就是。”

    “此法甚好。”何誠宗心悅誠服。這高舉果然有些辦法。何誠宗并非死讀書得腐儒――否則也hún不上給巡撫當親信幕僚了,只不過對經商這套道道所知甚少而已。高舉稍一播就能舉一反三。雙方密談幾個時辰,終于建成了協議。

    這一協議并未訂成草約,亦未寫下筆錄,但彼此保證,口頭協定決無翻悔。商定的辦法與條件是:

    第一、借款總數為庫平銀四十萬兩;由高舉承頭,招攬商人承貸。

    第二、年息一分八厘,頭六個月只付利息,后六個月逐月還。一年后息還清。

    第三、借款由巡撫衙n出具的等額鹽引作為抵押。另加%貼水。鹽引上加蓋期限。按每月還償息額度逐月向巡撫衙n繳還。

    這三條辦法,由何誠宗回去后稟告李逢節。李逢節聽用鹽引做抵押,心道這高舉還真有些鬼主意,當下一一應允。

    籌措銀子要些時間李逢節害怕再次被澳洲人用火箭轟擊,命令先從藩庫厘暫支十萬兩,由專人解送,趁著夜sè送往澳洲人的營地。閻iǎ帽也隨同前往,向文、陳二人要求再寬限三日,以備將余下的銀子部籌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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