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何?”
“且聽學(xué)生慢慢道來。這事要從另外兩人的來歷說起。先說孫大彪,這人祖上并不是陽山人,是從湖廣流竄過來的土匪,他祖上一來陽山就占了大莨圩的幾家鋪面,專門壟斷與永化鄉(xiāng)瑤民的食鹽買賣。翻手就把鹽賣成金子的價錢。
“他的鹽主要是三個來源,一是明面上的官鹽,二是走私的來的,三就是一些沒本錢買賣奪回來的。一些走陸路販鹽去湖廣或者去瑤排瑤寨賣的小販,一旦被他手下碰到,免不了都要被他殺人奪貨。至于綁票勒索的事情,孫大彪也沒少做。”
王初一恍然大悟,難怪本地瑤民對鹽價的事情耿耿于懷。原來還有這么一個原因!
“至于馮海蛟,他是盤踞在青蓮圩的水匪,祖上據(jù)說是疍戶,經(jīng)過好幾次火拼才占下青蓮圩的連江河曲作為自家地盤,專門對過往船只勒索買路錢,不從者劫其船貨,不單單這樣,還經(jīng)常對來往的貨商強買強賣。”
但是這些材料并不稀罕:王初一在對外情報局編撰的《陽山概況》中多少了解了一些情況,雖然不算詳細,大致也知道這幾個人。
“縣長可知湘吃粵鹽、粵吃湘糧的說法?”彭壽安知道王初一有些不耐煩了。
“請講。”王初一知道彭壽安要說到戲肉了。
“湖廣熟,天下足。湖廣產(chǎn)糧而不產(chǎn)鹽,故而湖廣糧賤而鹽貴,廣東則反之。連陽一帶偏遠多山,所幸順江可一路直達廣州,而與湖廣只隔九凝山。翻山即可順江北上直達武昌。所以連陽在南鹽北賣的商路上,雖然地處偏壤,但也尚算繁華。尤其是連州,湖廣的商人買鹽,廣東的商人賣鹽,更是連陽三城最富庶之地。”
彭壽安以上說的還是廢話,但王初一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這三霸互相勾結(jié),在青蓮集就把收到秋糧賣給南下的糧商,再用換來的銀子買鹽,運到連州賣給湖廣商人,再從湖廣商人那里買糧填充縣庫。”
還有這樣一手!王初一不由連連點頭,這些細節(jié)在《概況》里的可沒有提到。不是在地主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門檻。這老官僚別看辦事不行,看事倒是明明白白的。
這番話讓王初一確定了要先剿匪的心。原本他是打算先征錢糧,再剿匪。現(xiàn)在看來不殺幾只猴子,這合理負擔(dān)是收不上來的。
“剿匪還有一用,”彭壽安見他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心里很是受用,干脆把自己在本地的做官心得說了出來,“連陽瑤民作亂,往往有本地歹人接應(yīng)帶路,朋比為奸。若是斷了這根子,瑤民便是想造亂,也沒那么容易。”
這個情況倒不算意外,因為黃超曾經(jīng)和王初一談過:本地土匪和瑤排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只要先把本地土匪清剿干凈。瑤民再想下山劫掠就失去了向?qū)АΥ龠M地方治安大有好處。
“彭老爺說得這些很有用處。”王初一由衷的說道,“看來我們還是要從根子上先治理起來!”
剿匪的事情事關(guān)重大,王初一不敢擅自做主,便根據(jù)搜集到的情報,寫了一份密碼報告和自己的相關(guān)行動計劃,派通訊兵送往連州請示。
雖說黃超給手下的歸化民縣長、州長充分的授權(quán),但是軍事指揮權(quán)這件事他還是有保留的――倒不算信不過他們,實在是他們的本錢太少:五個國民軍中隊,三個正規(guī)軍連。分散在整個連陽地區(qū),一個敗仗就能傷筋動骨。黃超很清楚自己的局面,連陽三城目前的平靜,全靠著他這一路上伏波軍打出的“虎威”,并沒有到了人人心服口服的地步――尤其是本地的豪強和瑤排們。只要發(fā)生一次較大規(guī)模的軍事失利,這些勢力就會立刻蜂擁而起。
寧可謹慎一些,步子慢一些,也得維持住“伏波軍天下無敵”的神話。
所以當他接到王初一的報告的時候,雖然知道剿匪是應(yīng)有之義,心里也不由得忐忑起來。起身圍著桌子上的大比例連陽地圖看了又看,心里盤算了一遍又一遍。
實話說,他心里是頗為擔(dān)心的。因為王初一在陽山的全部兵力只有兩個國民軍中隊,外加一個永化瑤民組成的輔助小隊。
一個中隊駐在永化鄉(xiāng)自然不能輕易動用――他們的存在不僅是震懾永化的瑤民,還監(jiān)視著八排瑤往東南方向的道路。
另一個中隊就是縣城的國民軍中隊了。依靠陽山縣里臨時征發(fā)的壯丁組成的縣民兵隊,縣中隊有一定的機動力。王初一的計劃就是使用這個中隊對孫大彪和馮海蛟進行定點打擊。
自然,這點兵力去圍剿兩個匪伙力有未逮。他們每一股都能動員起兩三百人的匪徒。而且盤踞的地方都是多年經(jīng)營的老巢,要直接武力攻打,戰(zhàn)斗力有限人數(shù)又處于劣勢的縣中隊就算能打贏也得打殘了不可。
所以王初一提出的計劃是“智取”,以“招安”為誘餌,將兩個匪首誘出老巢,一鼓擒殺。隨后趁亂襲擊。一舉鏟平他們的老巢。
這個方案不能是異想天開――實際上黃超還很欣賞。因為他當年當縣主任的時候,也是靠各種“計策”來剿匪的。
如果問黃超他最喜歡哪個明朝的歷史人物,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王守仁,不是因為王守仁引領(lǐng)了明代思想解放的熱潮,而是受某歷史通俗讀物影響,對王守仁剿匪平叛喜歡出“奇計”十分贊賞,充分體現(xiàn)了兵不厭詐這一兵法基本要素。陵水剿匪期間,黃超就充分學(xué)習(xí)了這一做法,夜襲、伏擊等等耍詐的手段沒有少搞,而且還很敢打敢拼,帶著一個排就敢跟上百人的土匪干仗。
以前一個排黃超就敢打仗,但那一個排伏波軍正規(guī)軍。現(xiàn)在么,王初一手下全是入伍不到半年的國民軍。
黃超思慮再三,決定還是批準王初一的行動方案――凡事都有個開頭,總不能樣樣都要元老坐鎮(zhèn)指揮。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派黎苗連去協(xié)助王初一――畢竟襲敵寨自古以來都是非精兵不能為,單單靠國民軍怕是有很大的風(fēng)險。
他當下復(fù)信一封,批準了王初一的行動計劃。同時告訴他會給黎苗連的支援――但是他們只能在他開始行動前24小時抵達,所以要他卡準具體的行動時間。以免雙方配合不上。
在信件的最后,他再三叮囑王初一,剿匪行動要“謹慎”,千萬不可冒進。土匪不同于官兵,不但熟悉當?shù)厍闆r,而且往往有極大的人情關(guān)系網(wǎng)絡(luò),消息比官府靈通的多,要做好保密工作,對沒有繳納人質(zhì)或者人質(zhì)的“份量”不夠的當?shù)亓粲萌藛T和地方縉紳要保持警惕。
王初一接到回信,頗感振奮,當即召集了本地的幾名歸化民干部還有彭安壽,討論具體的行動方案。
以“招安”為名誘捕匪首,這也算是地方官的傳統(tǒng)做法。彭壽安自己雖然沒機會干過,但是聽過不少類似的故事。這一手也確實鏟除了不少土匪和地方豪強。
“意見我是沒有,只要縣長下令,我們中隊一定堅決執(zhí)行。”國民軍中隊的中隊長說道,“只是我們的兵力不足,就算全中隊出動也只有不到一百人,大崀圩和青蓮圩這兩個地方都是集鎮(zhèn),有圍墻,住戶商戶也不少,地形相當復(fù)雜,如果要強攻我們是拿得下來的,問題以我們的兵力只能一家一家的攻。不論誰先誰后,損失大約都不會小,攻打第二個地方的時候恐怕會力不從心。”
“所以要奇襲啊。”王初一說,“我們一舉拿下匪首,他們就群龍無首了。再來一個突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再說黃首長會派山地連來支援我們――你不用擔(dān)心兵力不足。”
聽說有正規(guī)軍支援,中隊長明顯松了一口氣:“我沒有要問得了。我這就安排人去偵察。”
“偵察的事情,我看你們中隊不行,”另一個歸化民干部說道,“我們都是外路口音,一張嘴就露餡了――突然來個外地人,他們能不懷疑?最好是本地的。”
“本地的卻不好找。除了永化的瑤民,我們在本地沒有招過兵……”
“可以招幾個本地的積極分子,和土匪有血債的。”
彭壽安輕咳了一聲,打斷了他們的爭論:“這且不論,既是招安,就要做出招安的意思來。此二人在縣內(nèi)頗有人脈。老爺不妨先召一其信賴之人,許以重賞,令他前去游說――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自古光棍心眼多,土匪的心眼更多――土匪無論戰(zhàn)力、戰(zhàn)意、武器,往往都不如官兵,在農(nóng)村往往又面臨戰(zhàn)斗力較強鄉(xiāng)勇的圍剿。所以匪首和骨干多半都市極其多疑的,不但狡兔三窟,甚至一夜三遷。非如此不可能活動上幾十年。而這兩家都是世代為匪,雖說他們已經(jīng)豪強化,但是多疑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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