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東頓時看到了希望,高喊:“易先生來了!”
一陣箭雨落在亂兵頭頂上,原本十分猖狂的亂兵死得死,傷得傷,頓時大亂。一個軍官帶著百來個手持弓箭的親兵,對著亂兵大吼:“只誅首惡,脅從不問,還不快快就降!”
易浩然只覺右手手臂酸痛得厲害,幾年沒耍過刀,終究是老得厲害,年輕時學到的一些家傳雖說還在,但威力已經(jīng)大不如前。他本想出城到榜山陣地上督戰(zhàn),可見澳洲人炮打得兇,生怕城內(nèi)人馬士氣崩潰,自亂起來。便帶著熊文燦的督標人馬,四處彈壓,這才算彈壓下去。
常青云眼見得救,心情一松,立刻支撐不住身子,癱倒在地。氣喘吁吁,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家丁們亦有劫后余生,撿回一條命的后怕――總算自個又能活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你們先帶常師爺回府衙去吧!”易浩然吩咐道。
說罷,一撥韁繩,把馬頭拉向南方,抬頭遠望,夕陽的余暉把天邊映的通紅。
明天必有一場惡戰(zhàn)。易浩然心想。
從中午開始,榜山上的明軍士兵就在嚴陣以待,可下午過了一半,髡賊就是沒有什么動靜,除了他們的幾門炮時不時徒勞地往榜山陣地上射出幾發(fā)炮彈之外,髡賊的步兵只是在榜山守軍的射程范圍之外整軍列隊。
除了蔣鎖帶領(lǐng)的三百家丁之外,榜山上還駐扎著八百精兵,由在澄邁死里逃生的千總宋銘帶領(lǐng)。名義上,宋銘是榜山守軍的最高指揮官。不過事實上宋銘并不能指揮蔣鎖帶領(lǐng)的家丁。在許多事情上,他還要聽從蔣鎖的安排。
這種雙頭式的指揮自然有隱患,也是熊文燦的無奈之舉。蔣鎖雖通髡賊軍學,但是在髡賊那里不過是個“兵目”,沒有指揮大部隊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和能力;貿(mào)然將一千多人交給他指揮,別說打仗,就是調(diào)度運動就不是蔣鎖干得了的。
宋銘年齡雖輕,卻是“老將”,有實際的帶兵經(jīng)驗。澄邁大戰(zhàn)之后因為主將戰(zhàn)死,他淪為“廢將”,賦閑了好一段時間,一直到熊文燦開始重整廣東軍備才重新起復。
他即能帶兵,又有和髡賊打仗的經(jīng)驗,還受過熊文燦的恩典。熊文燦考慮再三,便選定了他擔任榜山的主將。
因為宋銘吃過髡賊的苦頭,知道髡賊的厲害,他和蔣鎖配合起來會容易的多――畢竟髡賊會怎樣打過來,蔣鎖這個在澳洲人當過兵的家伙比他宋銘這個澳洲人手下的敗軍之將要清楚。若是其他人,搞不好妄自尊大,看不起這個髡賊降卒,到時候蔣鎖要東,他偏要往西,這仗就不用打了。
榜山這一戰(zhàn)雖然兇險,但是只要宋銘不把命送了,打個小小的勝仗,升官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蔣鎖腦子里想的卻不是升官發(fā)財,現(xiàn)在榜山上雖然駐扎著一千一百多人:一百個南洋式步槍手,二百個斑鳩銃手,另外有八百混合著弓箭手、火器手和長矛手的戰(zhàn)兵部隊。論到火器,榜山上的明軍既有熊文燦仿制的斑鳩銃――這是仿制當時歐洲廣泛使用的重型火繩槍,威力大,射程遠,經(jīng)常用在陣地防御上。
除此之外,榜山上還有四五百門各式各樣的“炮”,大部分是輕型的弗朗機。火力雖然很猛,但還是抵不過澳洲人的三分之一。現(xiàn)在他們仗著地利,彌補了手中武器射程和威力的不足,勉強能和澳洲人相對峙,可勝敗卻在三七開之間。能有三成機會取勝,對陣兵強馬壯的澳洲人已經(jīng)是很高的勝算了。
蔣鎖不在乎取勝與否――就算死在榜山上他也不在乎。對他來說打仗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和髡賊的仇恨有一個了結(jié),誰勝誰負并不要緊。
宋銘看出了蔣鎖的心不在焉,按照易浩然的安排,將蔣鎖和他手下的三百個手持火器的熊府家丁駐扎在第二道壕溝里,宋銘自己帶著其余八百人駐扎在第一道壕溝里面。這些壕溝根據(jù)這榜山的地勢而修建,既參考了蔣鎖教授的澳洲人的工事建筑法,也雜合了易浩然在關(guān)外守城的經(jīng)驗和眾將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甚至還借鑒了紅毛筑城修寨的方式,不過是把建墻的走向方法用在了挖壕溝上面而已。
澄邁戰(zhàn)敗死里逃生之后,宋銘算是痛定思痛,時不時地就反思為何當年何鎮(zhèn)的大軍會敗于澳洲人之手,而讓他們屢屢討不到便宜的澳洲人在澄邁城外修筑的堡寨,更是在宋銘的腦海里久久揮之不去。
澳洲人的堡寨和紅毛修建的城堡類似,都是把城角修建成尖角狀,而不是像大明朝一般修成方城,據(jù)說倭奴筑城也很有一套,形制不大,但極其依靠地利,往往依山而建,易守難攻。
大約在一年前,熊大人悄悄地招募了幾個紅毛在軍中教習炮術(shù),有個紅毛教授炮術(shù)之余,還向熊大人獻了一張圖,那是一張他們紅毛修筑城堡的樣圖。看過這張圖的人,在聽了那紅毛用半生不熟的廣東話講解后,都認為紅毛人筑城的精妙。據(jù)說,看了樣圖的熊大人本來打算按紅毛人獻圖的樣式,在廣州各城門修一個楓葉狀的甕城,但悄悄算過一筆賬之后,頓覺花費巨大,便只得做罷。
從前常年在關(guān)外守城的易先生和見識過澳洲人堡寨的宋銘都有幸看過紅毛人的獻圖,這次守榜山,在易先生的主持下,發(fā)動民夫在榜山上修了一個壕溝版的堡寨。宋銘覺得,要是在榜山上按紅毛的方法修建一座城堡,那么這座城堡就兼?zhèn)淞思t毛和倭奴筑城的優(yōu)點,可以死死地鎖住桂江河道了。
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任何時間,更不用說筑城所要花費的巨大資金了。再說他們現(xiàn)在接觸到的不過是髡賊的一點皮毛,髡賊到底有多少厲害的殺招在后面還不知道。想到這里,宋銘不禁抽了一口冷氣。
這時,突然有人探報:“好多澳洲人的兵都拿著小鏟子,不知道要干什么。”
走神的蔣鎖和宋銘聽了,沒過片刻,便不約而同地拿出了千里鏡往山下望去。
楊增伸了一下懶腰,他剛剛小小地午睡了一小會,昨晚到現(xiàn)在楊增就一直沒踏實地睡過覺,半夜被叫醒去開會,一直開到天亮。會后沒睡多久,又起床安排第8營登陸的事情,等到把部隊全部運送上岸并占領(lǐng)了珠山之后,楊增一邊命令部隊在榜山西面集結(jié),一邊吩咐讓傳令兵通知工兵們準備好工兵鏟。
在等待傳令兵返回的間隙,楊增在行軍椅上略略補了一下覺,大概還不到十五分鐘。
“工兵們都準備好了嗎?”楊增問剛跑回來的傳令兵。
“都準備好了!”
楊增點點頭,說罷拿出望遠鏡,再一次地望向了明軍在榜山上的陣地。明軍挖的兩道壕溝,第一道就是個北短南長的不規(guī)則四邊形,而第二道壕溝更接近于正方形,兩道壕溝之間最短相隔約有五米,最長相隔差不多十米,由若干道通道相連。壕溝外圍用沙包人為堆高,并設(shè)置了三道鹿砦,明軍是按修堡壘的標準挖了這兩道壕溝。
榜山上的樹已經(jīng)幾乎全部被砍光,一片光禿禿的,十分開闊。一旦發(fā)動沖鋒,就會遭受到弓箭和火槍的混合火力打擊,而且受制于壕溝前的鹿砦,無法用一次短促的沖鋒完成作戰(zhàn)任務(wù)。
從地形看,明軍不但構(gòu)筑了凸角工事,還吸取了日式山城的一些利用地勢構(gòu)筑工事的做法。進一步加大了步兵突擊的難度。
思前想后,楊增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壕溝來對付壕溝。
在仔細觀察了明軍的陣地之后,楊增認為,強行沖鋒進攻會導致很大的傷亡。要想減少傷亡,只有盡可能地減少沖鋒距離,那么挖掘交通壕前進的方式就是最優(yōu)的選項了。于是楊增下令工兵們準備好步兵鏟,就是為了給挖交通壕做準備。
伏波軍的工兵裝備的工兵鏟被稱為32年式工兵鏟,楊增不知道,32年式工兵鏟是舊時空PLA列裝的第二代工兵鏟的仿制品,兵工廠的幾個元老本來想仿制的是第三代工兵鏟,但考慮到第三代工兵鏟許多功能其實是本時空工兵用不上的,其復雜的結(jié)構(gòu),現(xiàn)有工業(yè)體系也難以批量制造出合格產(chǎn)品來。而第一代工兵鏟,元老們又嫌其結(jié)構(gòu)過于簡單,功能過于單一,于是也被放棄了。于是舊時空仿制自蘇聯(lián)二戰(zhàn)工兵鏟的第二代工兵鏟就成為了唯一選擇。32年式工兵鏟采用第二代工兵鏟活動鏟頭的設(shè)計,可折疊起來放入背包,也可把鏟頭折疊成90度,然后擰緊固定螺栓,變成一把小鋤頭。為了便于工兵們使用32年式工兵鏟格斗,32年式工兵鏟單面開刃,必要時可以當成斧子拿來肉搏。部分32年式工兵鏟一面被做成了鋸齒狀,實現(xiàn)了鋸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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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3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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