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嫩蕊瓊苞,微綻亂云深處
“呃!瓊肜這是要做什么?”
見到她回復(fù)本來面貌,醒言心中大奇。\WWW、Qb5。c0m//
要知道,對瓊肜來說,除了說她**之外,最忌諱的便是她非人的原形。自從上得羅浮山之后,經(jīng)醒言努力,小女孩兒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本來的身份。但為何今天,卻又顯現(xiàn)出自己羞怯的原形?
正在少年心中納悶之時,忽見瓊肜化作的那只雪色異獸,四足下忽然繚繞起一陣白霧,然后,便見她向面前斜坡上飄然躍去。縱躍之間,飄飄搖搖,直似足不點地。此時,那幾只雀兔,全都靜了下來,眼光一齊隨著瓊肜敏捷的身影轉(zhuǎn)動。
待到了高坡上,這只小獸便橫走到一處兀立的石巖上,弓著身子,前足踏在巖邊,腦袋探出來朝下張望。
見瓊肜這模樣,醒言心中忖道:“難不成是在和鳥獸玩攀巖?不過這石巖也挺高,倘若一失足摔下來,那可不是耍子!”
他現(xiàn)在對這失足摔跌之事,正是心有余悸。
就在他想到這兒、剛要出聲提醒之時,卻忽見那女娃兒,已縱身從石巖高高躍下!
醒言凝目望去,正看得清楚,那頭洋溢著神圣氣息的雪色小獸,在跳下的過程中,正努力撲扇著脅下兩只潔白如雪的翅羽,試圖從高巖上飛騰下來。
只可惜,她那還未豐滿的羽翅,左右撲打得很不協(xié)調(diào),整個身形在下降過程中,一直都搖搖晃晃,根本不可與鳥雀飛翔同日而語。于是,就在少年一聲驚呼中,這瓊琚般的幼獸便很不幸的跌了個嘴啃泥!
見到這情形,醒言簾明白了這小丫頭為何幾天歸來都是灰頭土臉。見她摔落,醒言趕緊縱步奔出,急速跑到近前,將瓊肜輕輕拉起——剛才她這頭小小的幼獸,聽到那聲熟悉的驚呼后,便再顧不得熬痛,在一片光影紛亂中趕緊又變回原先模樣。
見有人奔來,那幾只為瓊肜加油鼓勁兒的雀兔,也一下子驚得四下逃散。
此刻,這一臉塵灰的小丫頭,渾顧不得抹去臉上沾著的草泥,在那兒低頭垂首,手指不停絞動衣角,就像做了錯事被大人逮住一樣,在那兒惶恐不語,只等堂主哥哥發(fā)落。
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醒言既心急又心痛,哪里還故得上責(zé)她。現(xiàn)在,少年只顧扶著小瓊肜的肩膀,一連聲問她傷到哪處沒有。
見哥哥并不責(zé)怪自己,這緊張不安的小丫頭頓時就覺得渾身疼痛起來。只見小瓊肜指著自己腮幫子,淚汪汪跟哥哥說道:“剛才這兒著地了!嗚~”
醒言一看,那處果然沾滿塵草;略一抹去,便發(fā)現(xiàn)頰上已然紅腫。見得這狼狽模樣,醒言趕緊帶她到附近一處小溪旁清洗。
待洗清面容,醒言便以少有的嚴肅口氣問道:“瓊肜,上次哥哥御劍飛天,差點掉下來摔死,你怎么還敢偷來這兒學(xué)飛?”
見哥哥鄭重的神色,小女娃兒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我也是心里著急!”
“著急?”
見小丫頭似乎還是意猶未盡的樣子,醒言便覺得這事大有必要問清楚,然后才好打消她這危險的念頭。
盤問了半天,費去少年好多口水,最后這小丫頭才忸怩的說出真正的原因。
原來,這事還與盤問之人有關(guān)。自上次醒言練習(xí)御劍飛行摔下來,被一只大鵬鳥救了之后,小瓊肜心底就十分不安,覺著自己也長著翅膀,卻什么忙都幫不上,心中好生難過。于是,出身奇異的小女娃,便決定來這偏僻處練習(xí)飛行。那幾只旁觀的山鳥,正是她請來的飛行教練。
可惜的是,無論她怎么用心努力,卻還是飛不起來。最多,只是摔輕摔重的分別而已。而且,尤其讓她感到郁悶的是,到現(xiàn)在為止,自己并不是越練越好、越摔越輕;比如今天,就是近幾天來幾十次練習(xí)中摔得最重的一次。
“不想?yún)s恰被哥哥看到!”
小女娃兒一臉怏怏,感到自己十分倒霉。
聽她這么一說,原本還有些生氣的少年,卻再也興不起任何責(zé)怪的心思;質(zhì)樸的心胸內(nèi),已是滿腔的柔情。
不知不覺間,少年已經(jīng)半蹲下來,將少女?dāng)埖阶约旱拿媲埃捍丝棠欠葩筲蟮纳袂椋丛谏倌暄壑校瑓s似乎比傳說中傾城公主的絕美神態(tài)還要動人。
“你又為何要這樣挨痛吃苦!”
自從瓊肜千里尋上羅浮山,有驚無險的加入四海堂中之后,醒言已經(jīng)很少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和她對答。平時,大都只把她當(dāng)作一個可愛的小妹妹那樣逗著哄著。原以為那樣已經(jīng)足夠,到此時才知道自己竟是這么大意粗心。
見哥哥突然這樣溫柔的對她,瓊肜不知怎么,便覺得心里一下子好生歡快,又好生難過;眼睛眨了兩眨,那淚水兒便如珍珠般撲簌簌直落。
只見小小少女抹著淚兒,哽咽著斷續(xù)說道:“瓊肜什么都不懂,只會給哥哥添麻煩…雪宜姊會給哥哥洗衣做飯,居盈姐姐又會寫哥哥喜歡的詩文…只有瓊肜什么忙都不上。嗚~”
誰能想到,這位平時似乎只愛玩鬧的小丫頭,小心眼兒里竟有這么多沉重。
“瓊肜,你卻想錯了。”
“嗯?”
淚眼朦朧的少女聞言有些詫異。
“我問你,如果哥哥什么忙都幫不了你,那你還會不會對哥哥好?”
“會呀!”
“嗯,同樣,即使瓊肜什么忙都幫不了我,我也一樣會對你好。我和你還有你雪宜姊、居盈姐,并不是誰對誰有用才相處在一起。這些道理,也許等你長大,就自然會明白。不過,有件事兒現(xiàn)在就要告訴你:”
“在我心里,只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就算對哥哥天大的好!”
“嗯!我會對哥哥很好的!”
醒言這番話,瓊肜聽得似懂非懂,卻覺得非常開心;重重點了點頭,又想起哥哥最后一句話,便趕緊手忙腳亂的擦抹起臉頰上的淚水。
大致抹去淚痕,小瓊肜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是不是說、即使瓊肜再笨,又是妖怪,哥哥也會一直不嫌棄?”
“嗯,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對了瓊肜,你怎么又忘記了?你是我張醒言的妹妹,可不是什么妖怪。以后這兩個字不要再提起。說不定…”
說到這兒,滿腔溫情的少年,看著眼前淚痕猶濕、兀自抽噎的嬌小少女,一瞬間似乎渾身熱血都沸騰起來:“妖怪?妖怪又怎地!我張醒言這輩子,說什么都會和她在一起!”
想到這兒,少年忽的開口說道:“瓊肜,我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什么?”
“我還是要練習(xí)御劍飛行!”
少年心中,又浮現(xiàn)起上次趙無塵欺上門來的情景:“若是比趙無塵更強的惡徒,要來欺辱瓊肜、雪宜,那我該怎么辦?嗯,我只有趁現(xiàn)在有時間時好好修行;那次火云山下天師宗弟子林旭說得對,‘恃人之不攻,不如恃己之不可攻’;只有自己變得更強,才能保證她們不被人欺侮!”
這一刻,過去的饒州少年、現(xiàn)在的上清堂主張醒言,終于前所未有的想通這一點:和居盈不同,瓊肜雪宜二人把他當(dāng)作唯一的依靠,滿腹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既然這樣,他就應(yīng)該擔(dān)起相應(yīng)的責(zé)任,不讓她們受到絲毫傷害。
眼前還在使勁擦抹淚痕的小姑娘,又怎會了解少年這番心路轉(zhuǎn)折;聽說哥哥又要去練習(xí)御劍飛行,不禁大驚道:“哥哥,再等等呀!瓊肜還沒學(xué)會飛行呢!~”
“呵~妹妹不必擔(dān)心。這些天我已經(jīng)想明白,上次遇險,全是因為我不夠鎮(zhèn)定,有些口訣理解也不夠,只會飛起,不會著地。這一次,我要去找清溟師叔,把口訣要點再好好問清楚。”
“噢!那我也一起去。”
“沒問題!”
于是,這兄妹倆就踏上了歸途。
半路中,那位一直若有所思的少女,忽的出言問道:“哥哥,瓊肜幾天都飛不起來,是不是因為最近貪吃,肥著了?”
閑話少敘;到了抱霞峰弘法殿中,訪得清溟道長,醒言才知道自己那次試練御劍術(shù)有多冒險。
清溟告訴他,上清宮中凡是有條件修習(xí)御劍術(shù)的門人弟子,都要先稟過所在殿觀的師長,然后在他們的陪同下,一起去羅浮山中一處專門場所進行修習(xí)。
“專門場所?”
“不錯。這御劍修練專門之所,便是羅浮山東南的積云谷。這積云谷經(jīng)得我教某代前輩施設(shè)法陣,習(xí)練御劍時,若在谷外能飛一丈,則在谷內(nèi)云團中只能飛出一寸,并且絕不可能飛出谷外。這樣便可保得我教弟子安全無恙。”
“飛天之事,又豈可兒戲?”
聽得清溟這么一說,醒言暗道晦氣。若是早知有這樣好去處,又何須吃那場驚嚇?那次意外,幾乎都讓他斷絕了飛天的念頭。
對于清溟道長,醒言也不隱瞞,便將上次御劍之事說了,然后順便向清溟道長請教,倒底自己為何失敗。
聽得醒言相問,清溟便告訴他,應(yīng)是他與飛劍溝通還不完全嫻熟;真正要隨心所欲的御劍飛行,必須做到與飛劍形神相連。
“不過,貧道倒覺著有些奇怪。按理說,第一次御劍飛行,絕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飛得又高又遠…是不是因為你道力精純深厚?不對,應(yīng)該不是;畢竟張?zhí)弥魅肷綍r日還短——哦!”
清溟隨眼一瞥,似乎恍然大悟:“一定是這把古怪的劍器了!上次便見它靈氣逼人…”
清溟忽想起上次遭此劍捉弄之事,不禁有些老臉微紅。
于是,醒言便在清溟引領(lǐng)下,往那座剛剛提及的積云谷而去。那個小女娃兒,則一路小跑著顛顛跟在兩人身后。
到得積云谷,才發(fā)現(xiàn)這處巨大的空谷中,到處涌動著乳白的霧氣,流轉(zhuǎn)卷動,繚繞蒸騰,遠遠望去,果然便似堆積了大片的云朵。
醒言望了望,正準備抬腳進去,卻忽聽見道旁一間小竹屋中,正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喂!等一下!這位小兄弟還沒交造云費呢。”
話音未落,便已從竹屋中轉(zhuǎn)出一人。
醒言聞言停步,轉(zhuǎn)眼看去,正見一位鶴發(fā)童顏、葛衣芒鞋的老頭兒,拿著一只半舊托盤正朝他走來。
不管少年詫異,清溟道人見那老頭兒過來,趕緊迎了上去,從袖中掏出十幾文錢,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在那只沾滿綠銹的銅盤里。
等銅錢完全定住,那老頭兒拿眼略略數(shù)過,然后便抖動著粉刷般濃密的白眉,滿意的說道:“數(shù)目正好。你們可以進去了。”
醒言正不明所以,卻被心性方正的清溟一把拉過,認真說道:“這次入谷錢費,先從我弘法殿中出;回頭再跟你四海堂結(jié)算。我們先走吧。”
經(jīng)過這笑呵呵的老頭兒身旁,那個小女娃兒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停下來仰臉問道:“老爺爺,瓊肜進去,哥哥要幫交多少錢啊?”
“呃…”
這俗家打扮的老頭兒,剛才只顧收錢,倒真沒注意這小女孩兒的樣貌。經(jīng)她一問,才記得低眉俯眼打量她一番,然后又抬手比了比,才道:“你嘛…兒童免費。”
說著他便從銅盤里撥拉出幾個銅子兒,彎腰遞到少女手中,說道:“小孩子不要錢。這幾文錢,就還給你買糖吃了。”
“噢。”
聽得老頭這話,瓊肜小嘴兒簾嘟了起來,侮著臉兒悻悻走了進去。
“那老者是什么人?”
走出十?dāng)?shù)步,醒言忍不住問清溟。
“你說那守谷老頭兒?據(jù)說他也是我們上清宮的道士,道號飛陽。只是有些奇怪,咱上清近五六輩里,都沒有飛、陽二字;而自取道號,又只有觀天閣中的老前輩才可以。這飛陽老漢,一直說這谷中云氣,是他每夜作法積得,因此誰要進谷使用,都要付給他幾文辛苦錢才行——其實掌門師尊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不過反正他也上了年紀,就權(quán)當(dāng)養(yǎng)老吧。”
“哦,原來如此。”
醒言倒覺得這飛陽老頭挺有趣。
閑言略過;且說等少年入得積云谷中,有清溟在旁指點,又能放心大膽的試煉,不到半天功夫,醒言御劍飛行之術(shù)便大有進步;尤其在操控靈劍方面,又有了更多心得。
經(jīng)得清溟指點,醒言才知道,這御劍飛行的姿勢可以有許多種,最基本的,就是踏劍而飛。若功力精進后,又可不拘形態(tài),坐臥皆可。
另外,讓少年印象頗深的一點是,據(jù)清溟道人說,這御劍飛行最難之處,便是“靜極”、“動極”兩個極端境界。靜極,便是御劍懸停空中,如立平地;動極,便是瞬息千里,朝南溟而夕北海,億萬里之遙旦夕可至。
清溟說,無論靜極動極,都是人劍合一的無上境界。
說到這里,清溟道人便滿含敬佩的跟少年贊嘆道:“醒言你上次也看到,我上清掌門師尊,御劍之術(shù)已漸臻靜極的境地!”
自打這日之后,醒言又費了二三十文錢,入積云谷練習(xí)得幾次,最后,他終于能比較純熟的掌握御劍之術(shù)。自此以后,若非與瓊肜等人同行,少年上下千鳥崖時便總是飛劍往來。
只不過,經(jīng)得積云谷中按部就班的練習(xí)之后,信心百倍的少年,卻反而沒能再像第一次吃那樣,在高天云空中迅疾的穿梭。眼前這說高不高的千鳥崖,對他來說目前也只能堪堪一次飛到。
這怪現(xiàn)象,讓醒言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實踐的次數(shù)多了之后,他已經(jīng)積累了不少有用的經(jīng)驗心得。比如,每次御劍飛行前,都要檢查一下隨身貴重物品,特別要記得扎好錢囊——這可是他損失了數(shù)十文錢后得來的寶貴經(jīng)驗!
在少年這樣勤奮不輟的道法修行中,千鳥崖上的時光便如流水般悠然逝去。下得幾場秋雨后,羅浮山中的天氣,也一天比一天清涼。
漸漸的,當(dāng)在下山山道上碰到越來越多袍服各異的道人后,醒言才意識到,今年原始天尊誕辰那天的道門盛典“嘉元會”,再過十多天就要在羅浮山上清宮舉行了。(全本小說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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