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暖枝埋著頭胡思亂想，忽然聽見什么東西倒在地上的聲音。

        祝暖枝抬頭，蘇寄雪正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地板上躺著轱轆轱轆轉動的青瓷瓶。

        似乎是起身的動作太猛，過于寬大的衣袖把桌面上的瓷瓶掃在了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祝暖枝疑惑道：“大師姐，你怎么了？”

        蘇寄雪的耳畔泛紅，纖細的手腕垂落在白衣一側。她垂著眼，眼睫微微地顫抖著，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低聲說道：“沒什么。”

        蘇寄雪從儲物空間里拿出一套白色的長衫裙，垂著眼遞給祝暖枝：“換了這個，就出去吧。”

        祝暖枝這才察覺到，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半條水綠色的袖子都被火靈力燒毀了，邊緣處泛著焦黑。

        “謝謝大師姐。”

        蘇寄雪看著眼前人接過衣衫。

        祝暖枝盯著手中的衣服看，滿臉掩飾不住的好奇神色和眼睛里呼之欲出的詭異光芒。

        一種強烈到不容忽視的預感莫名其妙地在蘇寄雪心中升騰起來。

        緊接著傳來的便是祝暖枝興奮的聲音：

        【難道說……！這是大師姐的衣服嗎！？】

        蘇寄雪：“…………”果然。

        【嗚嗚嗚嗚好想把頭埋進去聞聞，可是大師姐還在這里……】

        【這就叫因禍得福嗎！】

        蘇寄雪覺得自己有點聽不下去了。

        她紅著耳朵，低聲催促道：“快去里面換衣服。”

        祝暖枝乖乖點頭，嘴角掛著開（色）心（狼）的笑容：“好的大師姐！”

        祝暖枝拿著衣服小步跑到了一門之隔的偏殿里面，一邊把敞開的窗戶關上，一邊和系統土撥鼠尖叫：“系統！我要穿上蘇寄雪的衣服了！！！”

        系統：“…………”看這傻樣，不知道的估計會以為她是和蘇寄雪睡了。

        祝暖枝：“我能從你的點點點里讀出你未宣之于口的話語。”

        系統：“那你讀一下？”

        祝暖枝：“我為什么要罵我自己？”

        系統：“……”他的宿主，有時候很傻，有時候又很精明。

        祝暖枝攤開衣服，忽然有點傻眼了。

        祝暖枝把窗戶都關好以后就開始脫衣服，窸窸窣窣的響聲之后，祝暖枝拿起放在桌案上的衣裙抖開，看著眼前一整片的長裙，忽然陷入了沉默。

        祝暖枝：“……系統，這玩意怎么穿？”

        系統：“……宿主，我也不清楚。”

        祝暖枝：“？你不清楚，你不是人工智能嗎？區區一個古人衣服穿法，這都能難倒你？”

        系統反嘴她：“你還是堂堂中國人呢！連你們國家傳統服飾都不會穿！”

        祝暖枝：“…………”

        祝暖枝：“我是真不會啊，系統，快幫我查查穿法！”

        祝暖枝平時穿的裙子都是兩片式的，只要踩進去拉起來，然后在腰側打兩個結就行了，雖然她一直打得很丑，但有外衫遮著，誰又知道呢。

        系統：“等等。”

        ……

        蘇寄雪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祝暖枝出來。

        白衣勝雪的女子端坐在紅木漆雕龍紋的椅子上，目光遠遠地望著偏殿的方向，忽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她慢慢起身，走到了偏殿門前，屈起手指，輕輕地叩了幾下門板。

        霎時間，偏殿里面傳來沉悶的重響，還有什么東西應聲倒地的聲音。

        蘇寄雪：“……祝暖枝，你還好嗎？”

        幾乎是立刻，門里傳來女孩驚慌又纖細的聲音：“大師姐，我……我沒事。”

        蘇寄雪隔著門板站在外面聽見祝暖枝的話以后便陷入了靜默。她等待了片刻，并沒有聽到祝暖枝的心聲傳過來。

        蘇寄雪又輕聲道：“是出了什么事嗎？”

        此時正站在偏殿里，把系帶打了死結的裙子艱難地扯松的祝暖枝：“……”

        祝暖枝絕望：“系統，我不想努力了。”

        系統：“宿主其實可以求助蘇寄雪的呀，你們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忌諱的呢？”

        祝暖枝：“我還要臉。”

        系統：“……”啊這。

        系統：“我一直以為宿主是沒有這樣東西的呢？”

        祝暖枝：“……”

        蘇寄雪在外面靜靜地站著，等了好一會兒，偏殿的門才緩緩打開。

        祝暖枝小手扒著門，露出半張欲哭無淚的小臉，支支吾吾滿臉通紅地對蘇寄雪說道：“大師姐……我，我不會穿這個裙子……”

        祝暖枝說完這些，便閉著嘴再也不敢說了。

        要別人幫她穿衣服，真的是打死她她也說不出來。

        蘇寄雪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她一下子頓住了。

        蘇寄雪垂眼看她，上半身似乎已經穿好了，第一層是綢緞質地的白色抹胸，然后外面是薄到有些透明的紗質上衫。

        她說的不會穿，應當是指那條裙子。

        祝暖枝感覺臉上有火在燒，直到她聽見蘇寄雪清凌的聲音說道：“我進去幫你。”

        祝暖枝乖乖地打開了門。

        蘇寄雪走了進去。

        偏殿里，陽光透過紙窗映照進來，木質的門和墻壁被渲染成一片淺淺的金棕色。祝暖枝穿著單薄的衣衫和褻褲站在桌案前，低著頭，露出的脖頸通紅一片。

        蘇寄雪剛想說什么，祝暖枝的心聲便撞進了她的耳膜：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好丟人，我不想活了。】

        蘇寄雪：“……”

        蘇寄雪在原地頓住片刻，隨后走過來拿起了桌案上的下裙。

        祝暖枝低著頭什么也不敢看，只感覺到蘇寄雪慢慢地走到她跟前，連她身上那種悠悠的松柏冷香也近乎可聞。

        蘇寄雪把下裙打開，纖長的手臂捏著裙頭，穿過女孩的腰側伸到尾椎骨處，嚴絲合縫地貼上她纖細的腰肢。

        蘇寄雪離得極近，溫熱的呼吸帶著濕氣，緩緩地打在祝暖枝的臉側和脖頸旁邊。

        空氣中有浮塵，在幾近透明的陽光和這片靜默中沉淀。

        蘇寄雪在祝暖枝的腰側系緊繩子，終于直起腰來，“好了。”

        祝暖枝連忙迭聲道謝：“謝謝師姐！真的麻煩師姐了！”

        蘇寄雪看著她，一向清凌冷淡的眼睛里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緩和。

        “沒關系。不用放在心上。”

        她頓了一下，似乎是思考要不要說，最后還是緩聲道：“每個人都有不擅長或者不懂的東西，你不用覺得丟臉。”

        祝暖枝看著她沒出聲，許久才說：“嗯，謝謝師姐。”

        【大師姐還在安慰我，我直接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蘇寄雪：“……”

        蘇寄雪久違地感覺到了一些無奈。

        祝暖枝在原地站著腦內風暴，突然就聽見蘇寄雪清淡淡地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下午再過來上課。”

        祝暖枝抬頭，沒說什么，只是乖乖點頭說：“好。”

        ……

        回去的路上，祝暖枝第一次嘗試長距離的御劍飛行，在空中飛得又穩又快。

        系統似乎有些疑惑：“宿主，蘇寄雪為什么讓你先回來啊？你的傷明明已經沒有什么問題了呀。”

        祝暖枝：“她是為了我好。我和路楓情產生沖突，這個時候回去也是自找難堪。”

        系統：“為什么是自找難堪？”

        祝暖枝聲音懶懶的：“你沒發現嗎？宋驚原當時本來是想到我這邊來的，還有洛深本來也是想陪我一起去后殿的。但是都被她攔了下來。”

        “其實這本來沒什么的，如果宋驚原和洛深真的有那么喜歡我，路楓情再怎么也攔不住他們。是他們自己放棄了，他們在內心權衡過以后，覺得沒有必要為了我而得罪路楓情。”

        “嘛，不過才十幾二十幾的攻略進度，也不能要求他們如何深情就是了。”

        “系統，我覺得路楓情的背景，應該比原書中描寫的還要硬。我現在有點相信了，她或許真的是有恃無恐。”

        不然，如何能夠活得那么肆意妄為。

        碧落劍飛行的速度很快，轉眼間，祝暖枝已經穿過了層層云霧，到了趁星閣所在的浮島。

        系統：“……宿主，你不會覺得難過嗎？”

        祝暖枝：“？難過什么？”

        系統：“就是宋驚原和洛深，雖然說，確實攻略進度還不是很高，但是這種事……”多少會有點被打擊到吧。

        系統在話尾漸漸消音了，但是祝暖枝已經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祝暖枝：“你覺得我攻略他們的時候有帶真心嗎？”

        系統：“……沒有。”

        祝暖枝：“那不就是了。人和人的交往，本來就是以真心換真心。我沒用真心，也就沒有期待別人的真心。本來就是半斤八兩。”

        祝暖枝：“只要不期待，就不會失望。”

        系統：“……真是難得。宿主以前一定活得很自在吧。”從來不會被別人的看法和世俗的眼光局限，有自己獨樹一幟的價值觀和想法，這樣的人，應該很自由吧。

        祝暖枝：“你又不是不知道，海王啊。”

        系統：“……”

        系統：“我聽說過，但是具體是什么樣的，我不太了解……”

        祝暖枝“喔”了一聲：“就是見到喜歡的就撩，撩完就跑。嘿嘿。”

        系統：“……”他收回之前的話，他家宿主就是個渣女！

        ……

        中午時分，天光猛烈。

        趁星閣里，祝暖枝靠在窗邊葛優癱式地癱坐著，正在玩劇本殺賺錢。

        祝暖枝：“系統，我本來以為我可以以后都不用再玩這玩意了。我曾以為，我已經擁有了足夠的金幣，足夠到我攻略完成也用不完。”

        系統：“……”

        祝暖枝幽幽地說：“結果你們的狗屁審核和貨有余殘等問題，導致我又開始了打工人的生活。”

        系統：“……親，我們這邊會幫你反應給公司，一定會給到您補償的呢。”

        祝暖枝：“呵。”

        系統：“……”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短而緩的兩聲，帶著無限的遲疑和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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