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市
即便是再順利,做完交割,交完賦稅,從刺史府出來,已是申時。許是急于將益合堂出手,對于一個尚未長成的小公子來做買賣的事,曹允方并未將這帶著臉上戴著一半面具的小公子放在心上。他急于在曹參軍面前露臉。
自從汪長史自盡之后,他的未竟事業便被曹家虎接手,他要辦好幾件差事,讓他在主上面前露臉。這益合堂便是其中之一。益合堂的在隴右根深蒂固,他主上的勢力進不來,只能毀掉。
回到提刑司衙門,柳靜頤去東花廳正房將房契和地契交給荊子言,但荊子言尚未歸來。她帶著籍契回了自己的房間。望著那房契和地契,默默的想著,何時自己才能有一份真正的產業。她現在是奴籍,而非良籍,奴籍不能有產業。
她的這個想法,連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嘲著:也許是荊子言對下人太寬容了,給了她太多的自由,才讓她有了些非分之想。想到這兒,她急忙搖搖頭,告誡自己打消那些不該有的念頭。與其他奴婢相比,她不禁有自己的月例,還有一份可供自己支配的收益,已經足夠了。她不能太貪。
即便是棋子,荊子言從未讓她涉險,僅憑這一點,她就該對他感恩戴德,不該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可她終究需要有一份產業,如果有一天,荊子言不再需要她,她想給自己留一個后路,以備有一天能夠全身而退。她想起荊子言所說的,黑市,黑市可以買賣籍契。
“紫蘇,我想去一趟黑市。”柳靜頤悠悠的說道。理智告訴她,最好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她將房契和地契鎖入楠木盒中,便準備去黑市。此前焦震下令打壓過一次黑市。但焦震打壓的,只是明面上的黑市。還有一層深不見底的黑市。
柳靜頤早就打聽過,那黑市是在城東老槐樹下,老槐樹下有一口井,順著水桶,用轱轆將水桶放下,穿過水層,便到了黑市。入夜開市,天亮關市。
她的臉上有疤痕,戴著面具,隴右府衙的人都認識她。要想不被人認出,就需要把這疤痕去掉。幸得她幼時跟師傅學過易容術,她悄悄去街上找了一個男乞丐,將她迷暈,用藥水和膠混合調制的特殊膠質在那男乞丐臉上撻下一層面皮。
撻完面具,她讓紫蘇把那還在昏睡的男乞丐送回原處,并給他留下一定銀子。
將那面皮泡在特質的藥水中,面皮變得如肌膚般柔軟,貼在臉上毫無痕跡。帶上這面皮,一個臉上無任何疤痕的俊俏少年便出現了。柳靜頤帶上這面皮,身著男裝,未曾完全發育身體,妥妥的就是一個翩翩公子模樣。
她找來兩身流民服裝,與紫蘇換上。入夜便去了那黑市。穿過水層,二人終于到達了傳說中的真正的黑市。
所謂的黑市,黑市并不像傳聞中那樣不便示人,反而人人都以真面目示人。黑市里也有街道,也有坊市鋪子。她不知道該如何打問,只見一個類似坊長模樣的人前來問她們:“二位小公子看著面生,可是有生意要做。”
柳靜頤變著嗓子,嘗試著用男聲,怯生生的說道:“在下……在下想來買一份良籍籍契。”
那坊長并不意外,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見柳靜頤二人有些局促,便如尋常般寬慰著:“公子放心,來這里做生意,不問過去,不問將來。”
“在下知道。”
“公子可有錢財?”
柳靜頤愕然,怯生生的問道:“大概所需多少銀兩。”
坊長笑笑:“這良籍籍契,可是稀罕物。奴籍,賤籍都好辦,五百兩銀子就能買到。可這良籍……”
坊長頓了頓:“需要三千兩銀子。”
柳靜頤心下一驚:“那輕楠的銀子是從何而來?”
見柳靜頤發愣,坊長奸笑道:“公子,這良籍可是稀罕物,等閑人無法辦到。價錢自然也是高的……更何況我們還能為客戶保守秘密,無論誰問都不會泄漏半句。”
柳靜頤咬咬牙:“好,何時才能拿到?”
坊長帶她來到一個門前掛著宋氏算命幡子的鋪子跟前,朝里喊了一句:“宋家的,有生意了。”
只聽里面一陣騷動后,掀開簾子,從里面出來一位佝僂著背,戴著山羊頭套的人。那人女生女氣的用羊頭朝柳靜頤看了看,開口道:“你是來買籍契的,要買奴籍還是賤籍?”
“我要買良籍。”
羊頭明顯一怔。搖搖頭:“這良籍可不便宜哦。”
“多少錢?”
“三千兩,一文都不能少,籍契保真,保證能在官府正常入冊,官府絕對查不出來。”
“好,多長時間能辦好,我何時才能來取?”
“先交一百兩定金,半個月后來我這鋪子找我那籍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好。”柳靜頤狠下心點點頭。
她的身契在荊子言手上。原想著等她有了能力就從荊子言身邊離開,去京城探查真相。但自從她知道荊子言的打算后,她想借著在他身邊的機會,比她獨自去京城探查,要方便省力太多。
但既然想做他的棋子,就得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待他功成名就,如果她能有命活下來,她想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活在世間,行醫問藥,治病救人。她需要一個不被人察覺的良籍身份。
可是錢從哪兒來呢?三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即便是她不把自己那一千兩銀子交給荊子言,還剩兩千兩銀子。
她想起有一枚雞蛋大小的珍珠。那是九歲那年,她出去上山采藥,在山上救了瀕死的刀客,為了酬謝救命之恩,那刀客將著珍珠給了她,說那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讓她拿去當了,當作診金。
從算命鋪子出來,柳靜頤帶著紫蘇在黑市里轉悠,這里面各種買賣應有盡有,能賣的,不能賣的,在這里都能找到。突然她被一陣香氣吸引,那是金萬貫遇害時,青紗帳中的味道。她尋著味道,在一個胭脂鋪外停下。
這是一間不大的鋪面,招牌上寫著若雅胭脂。柳靜頤走進去,發現柜臺后面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姑娘面容歲與輕楠相似,身上卻沒有輕楠身上濃重的脂粉味。未施粉黛,但容顏娟秀,天生麗質。
柳靜頤打眼看了看柜臺上擺著的胭脂,和善的問道:“老板娘,我想送心上人一份禮物,想著姑娘們最愛胭脂水粉,老板娘可能給我推薦一下?”
姑娘朱唇輕啟,打趣道:“小公子生的如此俊秀,公子的心上人一定盼著公子的禮物,我這兒的胭脂是這整個市面上品種最全的胭脂鋪……”
那姑娘給柳靜頤講了她鋪子中所有的胭脂品類,并勸道:“公子如果想討得姑娘歡心,就試試我們店新出的這款胭脂套裝,一共六個顏色,每一款都能讓姑娘熠熠生輝。”
“您這兒可有香料?我還想送她一些香料。”
“有……有……好說,胭脂與香料最是女子所愛。”她爽朗的笑著。一時間柳靜頤有些晃神,這么一位灑脫之人,真的是殺人兇手么?
她又試探道:“您這兒可有晚玉香?”
姑娘忙碌的雙手微微一抖,因著低頭忙碌,柳靜頤未看清她的表情,但那微微顫抖的雙手未逃過柳靜頤的眼睛。只是片刻,姑娘便恢復了正常。
“有。這晚玉香極為名貴,我敢保證您找遍整個隴右,也就在我家這鋪子能找到晚玉香。”
說著姑娘從柜臺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紅木方盒,輕輕的打開,里面放著名貴的晚玉香。姑娘有些不明所以的笑道:“小公子,這晚玉香雖然名貴,但不能多用,得把握好度,少用怡情,多用傷身……”
看著姑娘臉上晦暗不明的神色,柳靜頤假裝羞澀的說道:“那……那可會傷人性命?”
那姑娘身型一陣,輕咳兩聲:“怎么可能要人性命,小公子可聽過春藥要人性命的?這是晚玉香是怡情所用,用多了,會……會掏空身子的……”
“我是看小公子尚且年輕,所以才好心提醒的。”姑娘有些訕訕的說道。
見姑娘語氣有些發虛,柳靜頤出其不意的問道:“那老板娘可信因果,可信善惡輪回終有報?”
“公……公子為何如此問?”姑娘神色略顯慌張。
柳靜頤微微一笑,道:“姑娘莫緊張,前幾日在下去逛桐旖樓,在那里遇到了一位與姑娘長的一模一樣的姑娘,名為輕楠,彈的一手好箜篌,只是可惜……”
“可惜?”姑娘有些緊張的問道,“那輕楠姑娘出什么事了么?”
“哦,也沒什么,就是被官府帶走了,說她的一個宅院涉及官司,要她配合。”柳靜頤輕飄飄的說道。
“哦,這樣啊。”姑娘輕輕輸出一口氣。
“我昨日去桐旖樓,想點輕楠姑娘彈曲兒,老鴇說輕楠還沒被坊回來。”柳靜頤又補充了說了一句。
“啊!”姑娘臉色大變,身形一晃。
“老板娘是怎么了?可是認識那輕楠姑娘?”柳靜頤故作疑惑的問道。
“不……不認識.”姑娘極力的掩飾著。
“那輕楠也是可憐,青樓女子原本就可憐,再惹上官司,以后這日子可怎么過哦。”柳靜頤故意惋惜的說道。“哦,老板娘,把這胭脂和這晚香玉給我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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