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號“聆心者”的第一個特性——與天使的對話。
  林原不知道那位天使是否全知全能，但試試又不會吃虧，反正每天一次的提問機會，不用白不用。
  “天使，告訴我，戮命聯盟懸賞令的跟隨機制，在我禁賽期間會生效嗎？”
  林原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作出虔誠的姿態。
  特性生效，傳入林原耳中的卻不是問題的答案，而是陣陣海浪翻涌的聲音。
  她愣了愣，猛然睜眼，自己再次身處湛藍的海上空間。
  一輪彎月像小舟一樣漂浮在天邊，海天一色，幾乎叫人分不清是月亮墜入海洋，還是小舟飄向天際。
  她赤足踩在綿軟的淺白沙灘上，像走在地毯上一樣舒服。
  望見熟悉的場景，林原垂下眼睛。
  “高壓力狀態下才能進入的海上空間，原來只需要向‘天使’說話，就可以進來。”
  這時，天邊一道晃眼的亮光閃過，林原抬起目光，剛好捕捉到那是來自月亮的光。
  月亮上似乎有一道倩影，浮云掠過，看不清那道影子的真容。
  不過林原還是看見了從月亮小舟上垂落的，長長的，散落亮晶晶星粉的波浪裙擺。
  “可以。”
  林原怔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天使的回答。
  她嘴唇剛剛打開，想進一步詢問。
  【一日只能詢問一次問題，以及，你越界了，你不該窺視天使】
  心底那道警示剛剛響起，身后的空間張開一個漩渦，巨大的吸力把林原吞噬進去。
  林原的意識陷入昏沉。
  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林原揉了揉腦袋，肩胛骨和脖子都有些酸痛。
  昨晚在桌子上趴著睡了一夜，現在身體僵硬得難受。
  “連看一眼都不行。”
  林原咂咂嘴，站起來活動兩下，隨便吃點東西，等身體恢復差不多了，下樓往星月海峽趕去。
  雖然后遺癥有點煩，但她從天使口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
  星月海峽。
  海峽有千萬米長，巖石嶙峋，綠植分布在地表上。
  沿海的一片淺灘，成百上千人在沙灘上活動，靠近海水的地方修建了碼頭，不時就有人從碼頭上運來一箱箱滿載金幣的寶箱。
  那些箱子是憑空出現在碼頭上的，每當一批寶箱落在碼頭，總會有對應的冒險者將其回收。
  “這就是星月海峽？”
  林原坐在一片礁石上，津津有味地欣賞忙碌的人群。
  下方的人群都是星月兩城的冒險者，每當有光圈閃爍，代表有新的冒險者傳送過來。
  站在水里，當海浪襲來的時候，冒險者就會傳送進副本。
  這里的游戲池，也可以說是游戲海。
  林原仔細閱讀面板提示。
  【當前坐標：眾星城與幽月城的交界線·星月海峽】
  【作為冒險者，你們第一個能接觸的航海碼頭就在這里】
  【完成此處副本，有概率在結算時獲得寶藏，寶箱刷新在指定碼頭，唯有主人或者主人派遣的人可以拿取】
  “寶箱，算是通關副本的額外獎勵嗎？”
  林原初來乍到，對這些規則一點都不懂。
  昨天高恩說繁星有人出副本，會跟她講解。
  林原自然而然地朝眾星城玩家的集聚地走過去，沒想到剛剛抵達人群邊緣，就聽見一陣吵鬧聲。
  “張橫，我們愿意讓出七成副本所得！只要一個護命神龕！”
  一個青年對著四五個穿黑色背心的高大壯漢懇切開口，弓腰屈膝，神色流露卑微與哀求。
  在他身后，幾個冒險者面露擔憂，卻舍不得把他拽回來，似乎都在期盼著青年要到所謂的“護命神龕”。
  黑背心男張橫不耐煩地甩手，嘴角扯出嘲諷的弧度：“副本最佳是我，分配權在我，憑什么要我把副本產出的珍貴道具分給你？”
  “你當老子圣父呢，看你可憐就同情你？”
  這句話引得他周圍的人一陣哄笑，不少人發出幸災樂禍的聲音。
  “眾星城的廢物就這屌樣，人菜事多！”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換成是我，早自慚形穢退下去了，哪里有這個臉皮繼續要飯？”
  “聽說你們幾個都是繁星公會的，垃圾公會趁早解散，人數最多，卻都是些低星狗。”
  “你別說，低星狗雖然段位低，但有幾條狗長得確實不錯，開開‘后門’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
  黑背心們肆無忌憚開起了玩笑，青年臉色唰一下陰沉下去。
  他額上青筋暴起，卻極力壓制怒意，據理力爭說道：
  “我們就事論事，海盜船上，多少海盜的刀子是我們的人擋下的，你們用我們爭取的時間去趕劇情，劇情完成度當然比我們高。”
  “mvp要評也不該是這么個評法，況且，我不覺得我們的貢獻換不得一個紫色道具。”
  張橫無所謂地擺擺手：“肖宇，你們要護命神龕有什么用呢？”
  “我把這件道具拿回去上交公會，得到的貢獻值夠我幾個月逍遙快活了。”

  “然而……”張橫話鋒一轉，“給你，我可是什么都得不到啊。”
  他目光瞟向肖宇團隊的一個成熟女性，眉尖上挑，意思再明顯不過。
  肖宇深吸了口氣，臉上劃過一絲苦澀。
  他們小隊在繁星簽訂的契約紙上，規定這個月必須要向姜流星繳納一件史詩品質的保命道具。
  可保命道具哪里是這么好得的？
  忙活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才在副本里刷出一個護命神龕，卻在最后關頭被幽月城的玩家摘了桃子。
  副本的mvp評定機制，真不公平啊！
  要么向張橫低頭，對方說不定心軟就把護命神龕給出來了，要么不理會張橫，兩手空空回去，面臨高額違約金。
  前者只是受點委屈，但后者財富清空，在航海世界里真就是一個“死”字。
  “我們所有成員的個人寶箱，都可以分出九成給張哥，只求張哥給我們一條活路。”
  肖宇屈辱地乞求那個叫“護命神龕”的道具。
  林原目光掃過去，只看到一個造型奇詭的小籠子在張橫手上掛著。
  【道具名稱：護命神龕】
  【品質：紫色（史詩）】
  【效果：神明住在里面，在一段時間內可護佑主人不受任何攻擊，若有危險，神明會提前告知】
  看上去是個好東西。
  林原卻對“寶箱”更感興趣，自言自語道：“這個箱子是每個人都會有嗎？”
  沒想到她身旁，一個坐在沙灘椅上的老大爺瞥一眼林原，接了話：“年輕人，你剛晉級的冒險者，連這么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
  林原看著優哉游哉的，比她還要有精神氣的老頭，莫名有點拳頭硬。
  但老頭似乎懂得很多，于是林原“嗯”了一聲算是承認，想看看老頭還要接著說不。
  果然，老頭笑呵呵道：“到了這個段位，升星可不容易，副本的基礎獎勵太少了，想要往前一步，就必須爭取寶箱。”
  “中級副本里啊，每個成功通關的玩家都會獲得一批寶箱，寶箱又分為經驗寶箱、金幣寶箱、運氣好，還會爆出道具和稱號。”
  “這些是個人獎勵，除此之外，共同獎勵池的寶箱才是大頭，不過那是只有副本選定的mvp才有分配資格。”
  “可惜mvp只能有一個人，這個人多數時候都是幽月城的冒險者。”
  老頭搖了搖扇子，把蒲扇指向張橫：“喏，你看，那就是他們那場副本的mvp，公共獎池里不過開出一個紫色道具，都快合不攏眼了。”
  看老頭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林原眨眨眼，心想老頭難道是個高手？
  敢對玩家指手畫腳，張口就是“不過紫色道具”。
  林原作出一副認真傾聽的姿態，老頭繼續侃侃而談。
  “幽月城的人當初也是從眾星城升起來的，可人一旦到了高處，就恨不得把曾經與自己平級的東西踩進地里去。”
  林原還想聽老人發表高見，對方聲音卻忽然壓低。
  “團隊只需要力保一個人拿mvp就行了，其余人干擾別的玩家游戲，幽月城的老路數，放條狗在C位上都能對眾星城的人吠。”
  “嗯？”林原本來只想了解一點關于寶箱的事，沒想到老頭突然丟出一個宛如驚雷的消息。
  下一秒，張橫那邊的人暴喝道。
  “喂，老不死的，你說什么？！”
  林原不解地瞪大眼睛，正好看到老頭兩腿一蹬，跑得比風還快。
  沙灘椅被掀翻，揚起一片塵土，被甩掉的一只拖鞋孤零零陷進沙子里，只剩半截露在外頭。
  “你剛剛和老祝頭說什么？”
  張橫捏了兩下拳頭，神色不善朝林原走來。
  林原自然毫不猶豫把老頭給賣了。
  “他突然沖到我面前，對著我說幽月城玩家怎么怎么樣，我還沒聽清楚呢，你們就把他嚇跑了。”
  “他年紀大了……”林原指了指腦袋，“估計他有老年癡呆吧。”
  張橫笑了一聲，贊同道：“那就一羊癲瘋，不用理他。”
  他掃了一眼林原，發現對方孤身一人，是張生面孔，估計是沒加入任何組織的自由人。
  不是繁星的人，他就難得刁難。
  不過少女剛剛和老祝頭說自己的壞話，需要適當懲戒一下。
  “你，去把碼頭上的箱子給我搬過來。”
  林原順著張橫手指的方向看去，幾個比人還高的箱子重疊在一起，隔著十幾米遠，也能感受到其中重量。
  林原眼神閃爍：“我怕是不太行。”
  莫名其妙的，她才不幫人白干活。
  和張橫一道的黑背心青年等著看戲，繁星的肖宇卻忍不住說道：“你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一個副本的公共獎勵，少說也上萬八千金幣，還有經驗寶箱，我們這些身體強壯的玩家都要搬幾個來回，你指使人家身板那么弱的小姑娘去搬箱子。”
  “別說搬不搬得動，你憑什么無緣無故讓別人幫你干活？”
  張橫笑了，輕蔑道：“愛替人出頭，有本事你去替她搬啊，做又做不到，嘴皮子動兩下，逞什么威風？”

  或許是肖宇的話點醒了他，張橫覺得要給點報酬，方便彰顯自己大哥的風范。
  于是他換了說法：“這樣吧，你和老祝頭說我壞話，我不計較。”
  “相反，你去碼頭幫我搬一個箱子過來，我給你五十金幣，已經是對你的恩賜了。”
  林原心說你不會覺得我稀罕吧，不過她的表情沒有異樣。
  不爽的報復心升起，林原瞅了一眼張橫肩上掛著的神龕，忽然露出一個微笑。
  “我膽子小，人又窮，你說給我金幣，我要寫在契約紙上。”
  “契約上的交易才算交易，口頭答應的，隨時可以反悔。”
  張橫皺眉：“這種小事還寫契約紙，果然低星的就是麻煩。”
  “五十金幣而已，張哥日進萬金，還會賴賬不成？”
  張橫的小弟笑著說：“我們老大不差金幣，你的擔心有點多余了。”
  繁星的玩家紛紛露出不信任的神色，看林原的目光就差把“小心被騙”四個字大聲喊出來。
  林原直接拿出契約紙，掏出鋼筆在紙頁上飛快落下字跡。
  一份簡單的契約書就完成了。
  前腳剛放完大話，后腳林原就把契約書遞到面前。
  眾人的視線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同伴的盲目信任，也有繁星玩家的厭惡。
  張橫好面子，感覺騎虎難下。
  他心想林原這么執著要簽契約書，該不會想訛錢吧？
  視線在契約紙末尾，發現金額確實只有五十金幣后，張橫利落簽下名字，心里冷哼道：“五十金幣還斤斤計較，這么小家子氣，肯定是眾星城的人！”
  另一邊，看著林原連五十金幣都要簽契約書，肖宇難過道：“她肯定是我們眾星城的人，只有眾星城的玩家才這么窮。”
  忽然，他攥緊了拳頭：“除了姜流星。”
  旁邊，實際才是團隊領頭人的沈夢婕安慰道：“沒事，一些人在高處，未必……”
  未必永遠在高處，積怨太多，總有墻倒眾人推的時候。
  安慰人的雞湯還未說完，一個箱子倏然飛過來，砸在眾人面前的沙地上。
  “轟——”
  望著林原像甩布娃娃一樣甩過來一個比人還高的寶箱，眾人呆愣一會兒。
  張橫詫異說道：“小看你了。”
  林原：“報酬。”
  張橫不滿地從面板調出金幣，鄙視地說道：“給你就是了，一點金幣這么惦記，真沒出息……”
  林原盯著他，忽然露出笑容。
  “是護命神龕，剛剛你已經代表你的小隊簽過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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