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庭的指令抵達航海家的電腦并不需要費什么功夫。
  純白色的實驗樓，淡灰色地磚整齊鋪展，走廊直來直往，刺眼的燈光明亮異常。
  每個房間都擺放著精密復雜的實驗器械，消過毒的白凈墻面上掛著實驗項目名單。
  走廊盡頭。
  “滴——”
  突兀的聲音響起。
  一個頭發有些稀疏的人戴著輕薄的金色鏡框，眼珠稍微轉了轉，視線掃向電腦屏幕。
  【錢博士，您有一封新的郵件】
  白衣博士抬了抬眉，手指輕輕按下“打開”按鍵。
  【親愛的錢博士，相信那場轟動航海世界的直播您也看過了，審判庭要求您在一個月之內處死代號為Heart的戮命人，平息航海者們驚恐的情緒，時間已過去一半，不知您的進度如何？】
  【居住在烈陽城那么大的陸地，總要付出一些辛勞】
  ……
  錢澤楷眼角不經意跳了跳，手指撥弄鼠標，快速將郵件扒拉到最后。
  【您已接取任務：清剿戮命聯盟】
  錢澤楷無奈地閉了閉眼睛，腿伸到桌子底下：
  “我說……急什么呀。”
  “有些事情，急是沒有用的，越急越慌亂，越得不到好處。”
  他抱怨似的發出一句聲音，手上卻快速翻出這段時間針對狐貍面具人Heart的資料。
  電腦屏幕彈出一張圖片。
  老實說，當那雙毛茸茸的紅耳朵出現時，錢澤楷的第一印象還以為是哪個小孩偷穿玩偶服在惡作劇。
  沒想到小孩是個人面獸心的混蛋，惡作劇也玩得太大了。
  “可愛嗎？直接把楊院長電成光了。”
  錢澤楷用手攏了攏少得可憐的碎發，整理出眼前空間后，一雙有些近視的眼睛盯著截圖上的人。
  忽然，實驗室的門自動打開。
  在風暴雷霆，只有一個人可以隨意進出任何地方，不用通知任何人。
  錢澤楷轉了轉頭：
  “張云霆，你抓的戮命人審得怎么樣了？”
  來人身材高大，肩寬腰窄，一身黑色風衣，眼睛用墨鏡遮擋，墨鏡下的臉英俊不凡。
  他正是風暴雷霆的創始人，第一個在烈陽城扎根立足的玩家，目前所有航海者的段位top1——
  張云霆。
  大航海家的稱號數量是有限制的，據說他和審判庭的最頂層達成了某些交易，張云霆已經屬于這個世界最頂端的航海家，在航海世界幾乎和神明沒什么區別。
  “秘密吐露干凈，就殺了。”
  張云霆摘下墨鏡，眼尾微微上挑，目光盯著屏幕上的圖片。
  不知道為什么，這只狐貍總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時間過去那么久了，博士你總該研究出點什么了吧？”
  “不然我殺人都不知道怎么殺，萬一搞錯了，讓真兇手逍遙法外了怎么辦？”
  張云霆收回視線，開玩笑說道。
  錢澤楷臉上露出放松的表情。
  兩人是老合作伙伴了，張云霆全特性主攻擊，錢澤楷全特性主輔助，單放任何一個人在副本里，都是有極為致命缺點的存在。
  偏偏兩人意氣相投，特性正好互補，干脆一直組隊到現在。
  錢澤楷笑了笑，他很了解老朋友。
  張云霆這幅樣子，說明他已經知道該怎么處理那個囂張的戮命人了。
  “張哥這么放松，應該有計劃了吧，我只能給一些信息作為輔助了。”
  張云霆盯了錢澤楷的腦袋一眼：
  “你這樣貌，可不適合叫我哥啊，我年紀輕輕的人，被你襯托得像個中年掉發者的哥哥。”
  錢澤楷笑呵呵：“那也還是兄弟，不是嗎？”
  他滑動鼠標，指著精挑細選圖片上的主角。
  “你看，這次的主要目標Heart。”
  鼠標光標拂過林原異化的紅眼睛，瞥見微微上挑的眼尾時，錢澤楷一愣。
  “……博士，你發呆什么？”
  錢澤楷回過神來，盯著張云霆，忽然出聲：
  “我怎么覺得這只狐貍和你很像呢？”
  張云霆抱起雙臂，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說我和變態像？你還是先自己照照鏡子吧。”
  “我可沒有拿人當畜牲虐的習慣。”
  一段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后，錢澤楷指著照片念念叨叨。
  “我上輩子是個精神科醫生，現在遺傳了上輩子的特性，對看人有病沒病十分敏感。”
  “狐貍給我一種非常強烈的有病感。”
  錢澤楷眼睛微瞇，透過經過處理的視頻，飛快落下各種關于狐貍的判斷。
  “她非常想虐殺楊院長，但楊院長和她并沒有深仇大恨，院長是她的目標，結合她后來開啟直播的舉動……”
  “比起說她變態，我覺得她更像是為了向誰證明這個過程，也就是說，Heart殺楊院長，就是為了讓別人看到。”
  張云霆壓了壓眉：
  “不是變態？勝似變態。”
  “你的角度倒是和別人都不一樣。”
  錢澤楷驕傲地攏了攏頭發：
  “經過半個月的觀察，我發現戮命人多數還是有組織有紀律地行動的，Heart的第一獵殺目標不是楊院長，但別人委托過她，所以她才開直播證明。”
  “這個人叛逆，大膽，行動超出常識，我懷疑她有點混邪樂子人的屬性，不然直播結束的一瞬間……”
  錢澤楷比了個“耶”的手勢：
  “就像是知道有人會捧著這段直播錄像翻來覆去地看一樣，她還特意向我們打招呼了，這個細微動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到。”
  “其實還挺可愛的，對吧，就是有點難以描述的變態。”
  張云霆皺著眉頭聽完，清瘦的手指骨節上竄起道道電光，火花四起。
  錢澤楷頓住了：
  “說話就說話，好端端的，你冒火干什么？”
  張云霆深吸一口氣：
  “你的描述，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錢澤楷露出好奇的神色：
  “你不會真遇上過這么有病的人吧？”
  張云霆手指猛然握緊，電火花轉瞬消失不見。
  他的眼神透過電腦屏幕，看向張揚走出治療室的紅耳狐貍，和封鎖白光閃耀治療室的大門。
  晃神很久，張云霆才說道：
  “……我遇到過的。”
  “一個死在我記憶里，很久很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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