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云霆選擇對普通船員動手的時刻開始，某種意義上，他也算和滿船劊子手站在同一個陣營。
  看在莫歸是釣魚的獵物的份上，張云霆不會弄死對方。
  但莫歸逃跑，這場航路就會增加許多不確定因素。
  張云霆不希望有人破壞他的計劃。
  戮命人是誰無非二選一，他早就打好招呼讓那兩個家伙離底層船艙遠一點，沒想到莫歸自己要跑出來找死。
  “呵，跑出來正好，誰對你出手，也省得我再二選一猜了。”
  張云霆甩了甩手中電棍，朝船員們指的方向趕了過去。
  只是情況和張云霆想的有點不對。
  莫歸鉚足了勁逃跑，跑到船頭甲板，就差靠跳海拉遠距離了。
  張云霆自然是毫不費勁追了上去，只是他看到淚流滿面莫歸的一瞬間，腦海中的面板劃過提示。
  【已有玩家劇情進度突破百分百，即將開始結局結算】
  “什么？”
  張云霆臉上浮現錯愕的表情。
  估摸著遠航號還會在海上漂流幾個月呢，怎么就突然進入結局結算了？
  他檢查了遍，自己的劇情進度也才八十多，進趟船長室的功夫，誰把劇情進度刷滿了？
  忽然，想到什么，張云霆把目光放在莫歸身上。
  作為副本的錨點，可以額外獲得劇情進度的源頭，似乎就是這個人。
  直到現在，他還覺得那個將劇情進度刷到百分百的人，是莫歸。
  莫歸是被船員捆著關進浸水船艙的，不知道經歷了什么，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不人不鬼，模樣狼狽。
  他的衣服上沾著不知道誰的血，血液還很新鮮，帶著余溫，色澤鮮亮。
  莫歸抹了一把鼻子，抓起欄桿就要翻。
  可是甲板邊緣的欄桿翻過去就是大海。
  ……莫歸竟然一邊哭著，一邊跳海。
  張云霆眼睛微微睜大，怒罵一聲“瘋子”，就沖過去撈人。
  他的面板屬性很好，速度快到極致。
  只見一道殘影閃過，張云霆出現在船頭，手緊緊抓著一片衣角。
  衣角下方，莫歸搖搖欲墜。
  海風獵獵，莫歸眼睛都睜不開了，還伸出手，想把那片被張云霆抓住的衣角撕碎。
  張云霆額角青筋直跳。
  敢情好啊，魚兒還沒上鉤呢，魚餌就自己想死。
  要是戮命人知道了不得笑死。
  張云霆暴怒地吼道：
  “你踏馬發什么瘋？！”
  隨著一聲咆哮，張云霆手臂猛然用力，將莫歸甩了上來。
  莫歸的身體砸在甲板上，彈了兩下才停下來。
  這下砸得不輕，但張云霆沒有關心莫歸身體的想法，他現在就想好好教訓這個瘋子。
  活著不好？非要找死。
  張云霆膝蓋抵住莫歸的胸口，抬起拳頭先給莫歸的臉左右來了兩下。
  出口氣后，張云霆氣笑了：
  “說實在，我都沒想到你能活到現在，我想過你會被弄死，但不知道你個慫蛋會自己發瘋跳海。”
  莫歸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
  “你們都看見了吧，看見水手長是我。”
  看見莫歸情緒崩潰的模樣，張云霆可不會安慰人，他一腳蹬在莫歸胸口上，造成的傷害劇痛至極，卻不致命。
  “看見了又怎么樣？”
  張云霆冷笑：
  “重溫舊事，你該不會面對不了事實吧，怎么，接受不了那個魔鬼是你自己？”
  張云霆嘴里咀嚼了兩遍“魔鬼”兩個字，恍然大悟：
  “原來是我理解錯了，你的名字不光不吉利，還自帶惡魔屬性。”
  “你和水手長這個位置挺配的。”
  “都是偽善的代表，平時說著服務船員，處處為船員考慮，怎么最后，你還是要殺了他們啊？”
  莫歸吐了一口血，灼熱的血液覆蓋了衣服上的血跡。
  他的眼睛很亮，盡管被踩得直不起身，還是固執地開口：
  “……對不起，我走錯路了，但我不是水手長。”
  “我把船開回去了的，我沒有逃避審判，現在這個水手長不是我。”
  張云霆冷笑，腳下不自覺用力幾分：
  “裝什么裝？一模一樣的人臉，有什么區別？”
  他蹲下身子，揪住莫歸的腦袋，強迫他扭頭看向自己。
  “我就問你一件事，你跑出來，發瘋自殺是為了什么？”
  莫歸呼吸困難，這會兒卻沒了先前以死明志的樣子，他大口大口呼吸，努力捕捉能夠得著的空氣。
  張云霆心中涌現一股奇怪的感覺。
  他怎么覺得，莫歸這一跑，就是為了拖住他呢？
  這種直覺越來越強烈，張云霆將莫歸甩開，轉過頭，目光對準距離自己有半條船那么遠的駕駛室。
  他邁步走開的下一秒，沒人注意到，莫歸露出痛苦的表情，喉嚨滾動兩下，似乎有什么難以下咽的東西切開他的喉嚨滑下去了。
  *
  十分鐘前。
  關押莫歸的船艙忽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昏昏沉沉的莫歸被這陣聲音吵醒，茫然抬起頭看過去，是一個熟悉的人站在水里。

  不知道為什么，這道人影明明還是那張臉，卻瘦削了許多。
  ——林原。
  叫林原的冒險者好像對他很感興趣，遠航號上初見時，話就很多。
  “你來做什么？”
  莫歸猜出林原和張云霆的關系，心里篤定就算林原不對任何船員下手，也不會遭到水手長的懲罰。
  對方是一個絕對安全的人，怎么會出現在關押不聽話游客的地方？
  莫歸怎么想的，就怎么問了出來。
  沒想到林原微微歪了歪頭，說道：
  “我和你一樣把刀對準水手長，然后被關了進來。”
  林原臉上掛著一抹諷笑：
  “誰告訴你，我絕對安全的？我從來就沒有過安全的時候。”
  她接近了捆綁著莫歸的鎖鏈，用腳踹了踹，鎖鏈發出叮當聲響。
  “莫歸，你猜我是來救你的，還是來殺你的？”
  莫歸看著來者不善的林原，忽然意識到什么。
  某些時刻，人的直覺準得要命。
  盡管林原沒有對他表現一絲一毫的攻擊性，但莫歸無比篤定：
  “你是來殺我的。”
  他看向林原的眼睛，隱藏在平淡笑意下的眼眸下，隱秘的殺意靜靜流淌。
  只要有一點異變，殺意就能瞬間噴涌而出。
  莫歸忽然脫口而出：
  “林原，你殺了我吧，我求求你。”
  林原遲遲沒有做出動作，這個時候，溫熱的血液滴落在莫歸的衣服上。
  莫歸茫然地抬頭，尋找血的來源。
  遲鈍的視覺回歸，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莫歸瞳孔放大，連呼吸都暫停了片刻。
  他看到，林原的兩只袖子，扁得不正常。
  這時候，林原似乎站累了，側身活動的瞬間，袖子隨著身體轉動的幅度移動。
  莫歸終于確定了一件事。
  ——林原的袖子里，空蕩蕩的。
  更恐怖的是，林原現在就像個沒有痛覺的人一樣，若無其事站在他面前。
  林原沉思片刻，忽然開口：
  “好啊，我勉為其難答應你的請求。”
  她唇角微勾：
  “前提是，你給我講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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