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是試藥人。”

        云月回答的很坦然。

        其實也沒什么好隱瞞，與其編造一個假來歷，不如實話實說。

        “家里遭了難，父親就把我發賣了，賣到這陵墓里來試藥，”當然也不能全說實話，云月三分真七分假的訴說著自己的來歷，“我們來的時候是被守墓人蒙著眼睛送進來的，所以現在想逃也不知道應該往哪兒去？你是怎么進來的？”

        聽明白了云月的主要意思，江沈直接回答道：“我們進來時觸發了機關，原本的那條路已被封死。”

        言下之意，就算知道他是從哪兒進來的也沒有用，因為那條路走不通了。

        “哦。”云月淡淡應了一聲，倒也沒有失望。

        “不過姑娘救了我的性命，等我眼睛好了，一定會帶你出去的。”江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向云月保證道。

        既然江沈如此保證，云月也不再和他客氣，直接道：“既然如此，你試試看能不能搬動手下的落石，眼下只有這條路是能出去的。”

        云月自六歲進了這座陵墓，從后十年里，再沒有和外界有過交流。

        墓里雖然三個月會進一批新藥人，但除了鈴蘭，云月和他們也是處于互不搭理的狀態。

        其實她一開始也會找那些人聊天，但每當她靠近一個人，那個人的生命就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得到、失去、再得到、再失去的這個過程太過痛苦，還不如從來沒得到過。

        也就是說，云月在與人交流方面其實是沒有多少經驗的，更何況是與男人相處，畢竟從沒人和她說過，男尊女卑、三從四德。

        于是云月怕江沈不方便，還特地上手幫他尋到了合適搬石頭的位置。

        云月的雙手牽著江沈的雙手，扶到一旁的落石上，嘴里和他商量著：“你的眼睛看不到，但很有力氣。我的眼睛能看到，但搬不動這些落石，所以我們可以一起合作，我當你的眼睛，你來搬開這些落石，一起清理出一條出去的路。”

        說完便期待的望著江沈，希望能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你覺得怎么樣？”

        說實話，在云月的手扶上來的那一瞬，江沈是僵硬的。畢竟在他的生活中，遇到的女子都是非常羞澀的，平日里甚至都不會和陌生男子有過多接觸，更惶恐像云月這樣，剛認識不久就直接上手的。

        不過，江沈并不會認為云月這樣的行動輕浮，只是隱約覺得，這女子似乎有些不通世事。

        總之，雖然心中百轉千回，江沈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應道：“好。”

        然后便下力氣去搬動手邊的石頭。

        石頭很重，但江沈自小習武，這點重量對他而言不算什么。

        只是他眼睛看不見，需要小姑娘在一旁幫忙指引，應該把石頭從什么位置搬至什么位置。

        整個過程中，江沈雖然沒說什么，但云月看著他小心翼翼將落石搬起又放下的樣子，心中卻奇怪的升起一股負罪感。

        于是她從懷里拿出手帕幫眼前賣力搬石頭的男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同時解釋道：“我包袱里的饅頭不多了，要是不能抓緊時間將出去的路清理出來，我們會餓死在這里的。”

        藥人們每次拿到的飯食都是定量的，云月包裹里的饅頭都是她之前餓肚子攢下的，那時候為了能多攢點食物，她都會找借口在德善師太的房里多留一回兒，蹭那兒的糕點吃。

        只是就算如此，也沒攢下多少食物來，畢竟饅頭放久了會壞，即使現在是冬天，也只能留下五天的量。

        云月一個人能吃五天，他們兩個人就只夠吃兩天了。

        江沈：“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兩天里，江沈都在不停的搬著落石。云月也默默的將大部分食物都分給了他，畢竟人家干著費力氣的活兒，而她只需要在一旁指點石頭擺放的位置，能不吃就盡量不吃。

        但即使是這樣，包裹里的食物還是快吃完了。

        好在云月也看到了一絲希望。

        就在剛才，因為地下的石頭被搬走了很多，一些壘在高處的石頭沒有了著力的地方，從上面滾了下來，雖然差點砸到了他們，但同時也露出了一絲天光。

        在陽光照進來的那一刻，云月呆愣在了原地。

        她有多久沒見過陽光了？

        那一刻她甚至放開了一直握著的江沈的手，跑到能被陽光照射到的地方。

        “這個陽光，好溫暖呀！”云月笑著朝江沈道：“我們就要能出去啦。”

        江沈順著她出聲的方向看過去，那雙眼睛雖然還是目光發散，但似乎能看見些什么。

        他也笑著回復：“是呀，馬上就能出去了。”

        聽到江沈的聲音，云月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剛才落石滾下的時候，云月正牽著江沈的手給他指認要搬哪塊石頭，根本沒發現什么。還是江沈突然帶著她往后撤了幾步才躲開了一場意外。

        而她看到了陽光，就把救命恩人丟到一邊，都還沒說聲感謝。

        于是云月跑過來，牽著他的手一起走到陽光下：“我們一起曬一會兒太陽吧，等會兒再繼續搬石頭。”

        她真的太開心了，忍不住想多在陽光下待一會兒。

        江沈倒是無所謂，懶洋洋的靠在一邊看著云月興奮的樣子。這是他認識云月以來，她第一次將自己的情緒外露的如此明顯。

        是的，他其實已經能看見了。

        只不過，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能看見時，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抬頭就看到云月在往饅頭上滴著血，然后那個帶血的饅頭就被她遞了過來。

        那天的那個饅頭，他借口還不餓沒有吃。

        但沒過多久，江沈發現自己又看不見了。

        一直到喝了云月遞給他的水，才又勉強恢復了光明。

        那之后，江沈就再沒有拒絕過云月遞過來的食物。但同時，他也知道，眼前這個姑娘的來歷，絕非她所說的那么簡單。

        起碼她的血，就很不簡單。

        不過，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江沈既然已經從人家那兒得了好處，又何必再追根究底。

        只不過…

        “云月，你想過出去以后要去那兒嗎？”江沈突然問道。

        云月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去我想去的地方。”

        江沈笑了，真謹慎啊，都這么開心了，還是套不出什么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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