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秋辭每天的早飯都是在上學路上經過的那家早點攤買來的。

        四個奶黃包，外加一杯低糖豆漿。

        相較于一般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他食量不大，這四只圓滾滾的奶黃包就能讓他滿足。

        一開始他一邊走一邊吃，但迎著風吃飯總歸不好，在一次胃疼吃了好幾天藥之后，謝秋辭選擇將奶黃包帶到學校，去教學樓后門吃。

        后門處有三層臺階，天氣不涼了之后，他就可以坐在臺階上慢慢吃，順便還能欣賞門前那顆大槐樹茂盛的枝葉。

        這天謝秋辭照常去后門吃早餐。

        他打開紙質餐盒，看著那四只奶黃包，有點開心地抿住嘴唇。

        先吃哪個好呢。

        謝秋辭的手指在四只奶黃包上依次點了點，喃喃念著小時候從媽媽那里聽來的童謠，最終選定了右上角那只。

        他隔著一層紙巾將奶黃包拿起來，舔了舔嘴唇，做好了吃的準備。

        結果還沒等放進嘴里，身后突然傳來一道驚呼。

        “誒？你為什么在這？”

        謝秋辭的手頓了頓，然后嘆了口氣。

        他將奶黃包放回去，把餐盒的蓋子扣上，轉頭看向來人。

        果然是秦舒予。

        秦舒予完全不知道自己打擾了別人美好的早餐時間，他拎著一把大掃帚跟一個鐵皮簸箕，大大咧咧地走過來，看著坐在臺階上的謝秋辭。

        “這大早上的你在這干嘛呢？”

        謝秋辭心想我還想問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呢。

        他慢吞吞開口想解釋：“我——”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在這？”秦舒予將掃把杵在身前，兩只手搭在上面，“你臉上都寫著呢分配給咱們班的值日任務，我手氣太好了，一抽就中。”

        謝秋辭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確實記得有這么一回事。

        學校劃分了好幾片值日區，分配給每個班級，他們班就被反配到了后門這一片地方，不過當時班主任說已經安排好了人選，謝秋辭就沒太在意。

        原來安排的是秦舒予嗎？

        “寫過檢討的這幾個人，老周讓我們抽簽，我自告奮勇第一個抽，很榮幸，中了。”

        秦舒予晃了晃掃把桿，無奈地解釋，說完后一低頭，看到了謝秋辭大腿上躺著的小巧餐盒。

        “那是什么？”

        “早餐”

        “哦，你在這里吃早餐？”

        “嗯”

        “咕——”

        謝秋辭覺得自己聽錯了，但秦舒予自己反應很大地率先捂住了肚子。

        秦舒予臉上出現了一個類似“糟糕了”的尷尬表情，但很快煙消云散，他聳了聳肩：“早上起晚了，沒吃。”

        按照正常的社交禮儀來說，謝秋辭應該禮貌問一句“要不要一起吃”，但首先他不習慣這樣社交，其次他其實有點不舍得分享。

        但最終，謝秋辭還是捧著餐盒，問道：“要吃嗎？”

        秦舒予的眼睛肉眼可見地亮了亮，他將掃把簸箕放到墻邊，像只大型犬一樣跑過來，利索地挨著謝秋辭坐到了臺階上，好奇地湊過來，先道謝：“謝謝。”

        然后才充滿期待地問：“包子？還是春卷？”

        謝秋辭有點不習慣秦舒予的突然靠近，盡管他們已經一起放學回家、經歷了快一星期了。

        “是奶黃包”

        謝秋辭一邊說一邊將餐盒打開，露出四只白胖的沒有褶的包子。

        秦舒予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卻又突然矜持起來：“才四個啊，我吃了你就不夠了”

        “沒事。”謝秋辭搖搖頭，將餐盒往秦舒予那邊遞了遞，示意他拿。

        秦舒予笑了一聲，便想伸手拿，結果才想起自己的手剛剛抓了掃把跟簸箕，于是又把手放下了。

        雖然他沒有潔癖，但一般衛生習慣他還是有的。

        “？”謝秋辭不知道秦舒予這抬起又放下的手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抬眼看向秦舒予的眼睛。

        秦舒予張開兩只手晃了晃，無奈道：“我的手不太干凈”

        意思是他沒辦法直接用手拿。

        謝秋辭明白了，于是想給秦舒予拿新的紙巾，讓他也隔著紙拿，結果被秦舒予制止了。

        “別浪費紙了，你拿著塞我嘴里就行。”

        秦舒予指了指自己的嘴。

        謝秋辭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他嘴唇上瞟，秦舒予的唇形很好看，唇瓣薄厚適中，嘴角也總是向上彎著，仿佛從來沒有難過的情緒。

        “”

        見謝秋辭半天沒答話，秦舒予有點摸不著頭腦，他以為謝秋辭突然改變主意不想讓他吃了，心里雖有遺憾，但還是十分善解人意地開口道：“啊，其實我也不餓”

        話還沒說完，一只包子突然被遞過來，溫熱的面皮抵住了嘴唇。

        秦舒予下意識張口咬上去，然后看到謝秋辭垂著眼睫收回手，自己拿起了一只奶黃包，小口小口開始吃。

        后門前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風吹動老槐樹樹葉的沙沙響聲。

        秦舒予嘴里叼著奶黃包，看了一眼謝秋辭安靜的側臉，又將頭轉回來，嘴唇蠕動著，再加上牙齒的配合，像狗狗吃飯一樣，慢慢將一整個不大的奶黃包吃掉了。

        好甜。

        有點好吃。

        雖然秦舒予平時基本不吃甜食，此時竟也覺得這小小一個奶黃包居然甜滋滋的很合他胃口。

        應該是餓了。

        “你喜歡吃這個啊？”他問。

        謝秋辭將嘴里的東西咀嚼完咽下去后才答道：“嗯還行。”

        秦舒予知道謝秋辭的“還行”，就是“挺喜歡”的意思。

        因為他臉上現在明晃晃寫滿了“開心”兩個字。

        原來謝秋辭喜歡吃甜的。

        秦舒予舔舔嘴唇，默默想道。

        ···

        餐桌上很安靜，偶爾只有紙質餐盒的摩擦聲。

        謝秋辭默默吃掉了兩只流沙奶黃包，等到要用筷子夾起第三只的時候，突然停頓了一下。

        “你還吃嗎？”他輕聲問坐在他對面的人。

        秦舒予正在用手剝茶葉蛋，抬眸看了一眼，應道：“吃也行。”

        謝秋辭有點小小的遺憾，但畢竟這頓飯由秦舒予報銷，他還是決定忍痛割愛，想將餐盒遞過去。

        秦舒予一手捏著茶葉蛋，另一手捏著碎掉的蛋殼，手指上都是醬油色的湯汁，他略微有點嫌棄，伸手去拿紙巾擦手，想都沒想道：“你直接喂我嘴里就行。”

        拿著餐盒的謝秋辭：“？”

        一直默默啃包子的陶沫沫：“？”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一下，秦舒予抓著紙巾，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么，咬緊后槽牙。

        “那個我的意思是，你拿過來就——”

        謝秋辭抓著筷子的右手晃了晃，意思是在催促秦舒予趕緊把筷子上夾著的東西叼走。

        秦舒予有點懵，但他還是張嘴咬住了那只流沙包。

        這一幕似乎有點微妙的眼熟。

        秦舒予總覺得這件事曾經似乎發生過，但他記不太清了。

        可有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

        他用擦干凈的手將包子塞進嘴里，慢慢咀嚼。

        他沒記錯，這確實是謝秋辭喜歡吃的。

        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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