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曲宴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一顆顆晶瑩的雨珠停滯在空中,周圍都是水的沁涼味道,獻祭的火焰一點一點熄滅,水珠最后凝聚成一條通體剔透的水形璃龍,將最后一顆火種吞噬干凈。
火完全熄滅,水龍也不見蹤影,化作一團濕潤的水霧始終飄散在曲宴周圍。
所以……剛剛是誰在跟他說話?
曲宴身上的紅衣被水浸濕,半透的綢紗貼在白皙的皮膚上,美到讓人心驚。
他四處張望著,妄圖抓住水霧中那個跟他說話的人:“是誰?學(xué)長?學(xué)長是不是你?你還在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他。
倒是一旁正在念咒施法的湯虎露出了悚然的表情:“是他?”
他低聲喃喃,像是中了邪咒似的,不停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有神在,任何邪祟都無法重生!”
眼下的場景太過詭異,連秦堯都有些不明白這個湯虎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說清楚?什么神,什么邪祟?!”秦堯抬槍指著他,“你擺這么個破祭壇,到底是為了復(fù)活誰!”
曲宴也有些懵了。
邪祟?所以剛剛是蟄伏在季楚然身體里的邪祟出現(xiàn),落雨救了他嗎?
可邪祟為什么要救他,湯虎口中的“神”又是什么?
湯虎轉(zhuǎn)過身,突然抬手割破自己的手腕。
鮮血順著他的脈搏汩汩流出,在空中凝成一片紅色的血霧,緩緩朝祭壇下方飄去。
他近乎癲狂地朝祭壇方向瘋狂叩首,轟隆——
原來祭壇石臺下方還有一處機關(guān)!
石板挪開,在氤氳的濃霧中,有人從洞窟里走出來。
“祭祀并不是為了喚醒,而是……”湯虎眼中彌漫著殺戮的血色,勾起唇癲狂笑道,“為了除惡!”
“賜予人間喜樂的神早已降臨!”
什么為修煉復(fù)活邪祟而進行的祭祀,其實都是湯虎掩人耳目的借口。
他抓走曲宴的目的很單純,就是殺死他。
“紅月之夜,就是神降之夜!你們難道沒發(fā)現(xiàn)嗎,拿到了神的贈禮的人,都變得沒有煩惱,變得歡愉了?”
湯虎虔誠地望著祭臺下方,雙手合十:“人世間有太多煩惱了,尤其是現(xiàn)在的人類,一面貪婪的祈求金錢,一面又想要純粹的愛,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情?”
“所以神才會出現(xiàn),即使得不到這些,神也會讓你打心底里高興。”
湯虎瞇著眼,他的身體幾乎要與周圍的紅霧融為一體,嘴巴越裂越大,就像那裂口鬼童一般,笑容遍布了整張臉:“能成為神的仆人,我好高興啊。”
“我好高興啊……”
他口中喃喃重復(fù)著這句話,秦堯開槍射擊,他也絲毫沒有躲避的意識。
就像一具沒有思維和感情的傀儡,麻木地望著前方。
秦堯冷笑一聲,呸道:“神?神會殺人嗎?動動腦子好不好,照這個標準,你爸爸我也是神了!”
不知道祭壇底下爬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秦堯只能繞到正前方,想先把曲宴接下來。
然而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腳下濕潤的泥土地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腳步聲。
噠,噠,噠。
那人……好像穿了雙皮鞋。
曲宴只覺得這種感覺非常熟悉。
冷汗順著后脊拼命往外冒,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兩步,接著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從祭壇下方的石窟內(nèi)走了出來。
小皮鞋,背帶褲,一個五六歲的男孩——
居然是那個裂口鬼童!
是湯虎和宋悅的兒子——小野!
秦堯也愣住了,只見湯虎突然跪下,沖那個小小的身影拼命叩首:“請神降罪,我沒能完成獻祭儀式,火被澆滅了……”
“廢物。”
小野冷冷地扔下兩個字。
他的聲音聽起來陰陽難辨,仿佛帶著來自地獄的回響,聽者都不免身心發(fā)毛。
“居然是小野?”秦堯有些不可置信,他悄悄繞到祭壇背后,沖曲宴擺手,小聲道,“快跳下來,我接著你……”
曲宴點點頭,正準備往下跳,一條手指粗細的紅繩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牢牢拴住了他的腰。
湯虎在一旁囂張大笑:“沒有人能逃出神的掌心!”
秦堯只能砰砰朝他開槍:“你這個禽獸,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
“小野擁有最適合神降的軀體,他付出一點怎么了!”靠山出現(xiàn)明顯給予了湯虎新的力量,他躲避的動作也變得靈活很多,秦堯射出去的子彈一發(fā)也沒有中。
“況且……能為神所用,那是小野的福氣!”
秦堯看著那個明顯還很稚嫩的小小身體,試著喚醒他:“小野?小野你清醒點,你媽媽還在等著你……”
刷——
話音未落,又一條紅繩從憑空飛來,游蛇一般將秦堯手中的槍打落在地,然后瞬間將他雙手捆了起來。
小野終于回過頭。
他兩只眼睛都變成了紅色,臉上的笑容陰邪,哪里還有半點天真孩童的樣子。
他抬頭望著曲宴,輕笑道:“好久不見呀。”
紅繩捆住了曲宴纖細的腰肢,像是不滿足似的,順著他的背脊緩緩向上攀爬,靈活如走蛇一般攀上他白嫩的脖頸。
手腕被綁在背后,曲宴迫不得已雙肩靠后挺起胸,紅繩曖昧地劃過胸前的衣襟,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紅痕,用最赤裸的方式,在漂亮少年背后打了個精致的蝴蝶結(jié)。
像一只待拆的禮物,繩子勒住那雙漂亮的唇,惹得曲宴眼角都開始滲出生理性的淚水。
被水浸透的衣服是紅的,捆綁的繩子是紅的,就連可憐巴巴的眼尾都泛著微微的紅。
偏偏他皮膚白如凝脂,紅與白的視覺刺激讓半吊在空中的曲宴充斥著一股凌虐的美感。
“晏晏!”
秦堯瘋狂掙脫手腕上的繩索,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曲宴被凌辱殺害!
同樣出手的還有縈繞在曲宴身邊的那一團水霧。
在滅了祭壇的火之后,水霧再次凝結(jié),在空中形成一道透明的錐箭,以極快的速度朝湯虎和小野二人飛去——
水是天下至柔,卻帶著劍血封喉的力道,狠狠刺入了湯虎的心臟。
湯虎甚至沒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水箭就已經(jīng)和血液融為一體,從他胸口處迸射而出。
他的身體早就因為各種借運改命的修煉成了強弩之末,短短一瞬,頭發(fā)變得斑白,皮膚如樹皮般枯槁,他仍不忘抬手朝他的神致敬:“神,救……救……”
小野連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他。
同樣的錐箭,一支要了湯虎的命,另一支卻在即將刺入小野的眉心時堪堪停了下來。
小野抬手輕輕撫摸面前的水箭,高深莫測的笑容在一個五六歲孩童的臉上出現(xiàn),顯得十分詭異:“都碎成片片了,還這么大火氣?”
“我知道你想保護他,不過……就你現(xiàn)在,能打得過我嗎?”
小野倏地抬起頭,抬手一揮,上萬只紅色的箭矢一齊朝曲宴射去,卻在即將與他皮膚相觸的那一刻,被一道透明的水墻盡數(shù)攔下。
盡管攔住了,卻攔的非常艱難。
箭矢仿佛帶著迷惑的紅霧,漸漸將曲宴身前的水墻侵染。
一絲絲紅色開始在水中蔓延,用不了多久,這灘水霧也將會被這紅色的怪東西同化!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條細弱的水龍突然自水墻中鉆出,并未對小野發(fā)起攻擊,而是以最快地速度朝秦堯飛去——
水龍鉆入秦堯胸口,就像一抹沁涼的甘泉。
下一刻,秦堯只覺得胸口處長著黑色龍鱗紋身的地方開始灼痛。
像是有什么東西即將破繭而出,他的身體突然間充滿了力量,捆綁住雙手的紅繩也瞬間被掙裂。
來不及思考,秦堯迅速向前滾身,撿起掉在角落的手槍,然后瞄準小野——
“小野!”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呼喚。
小野的身體明顯怔了一下。
秦堯沒有猶豫,扣動扳機猛地朝那具小小的身體開槍——
砰!
旁邊的小路不知什么時候竄出來一個女人,在子彈即將沒入小野身體的一瞬間,堪堪擋在了他身前。
那是……宋悅?!
她的后脊處綻開了一朵血花。
和小野周身的紅霧不同,這汩汩而出的紅色帶著溫度,是滾燙的母愛。
小野像是不受控制般的,小手輕輕劃過宋悅背后的血痕。
他淡漠陰冷的面容仿佛受到了什么沖擊一般,開始糾結(jié)龜裂。
帶著爆炸般能量的紅霧在他體內(nèi)迅速游走,小野被紅霧氤氳的眼睛終于出現(xiàn)半刻清明。
稚嫩的孩童語調(diào)帶著哭腔:“媽媽……”
“不——”
紅霧在他體內(nèi)抗爭著,一個不屬于小野的尖銳聲音出現(xiàn)在頂空:“不可能!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
“你放開我,我要找我媽媽!”這是屬于小野的哭腔。
兩人撕扯糾纏著,小野的身體和皮膚也因為這股巨大的力量扭曲變形。
“小野!寶貝!”宋悅抓住小野的肩膀,將他摟進懷中。
懷里的孩子即使被魔鬼附身,也無法阻止母親愛他。
她輕輕拍著小野的后背,唱出那無數(shù)個母子相伴的日夜,在噩夢中哄睡的歌謠:“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小野掙扎著,他的身體已經(jīng)扭曲成不可能的弧度,目光卻仍在找尋著媽媽的臉。
“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小野趴在宋悅懷里,屬于母親的味道讓他變得更堅強,更努力地與那股力量抗爭,“誰來也不開……”
“乖孩子……”
宋悅緊緊抱著他,即使血已經(jīng)染濕了大片后背,即使她已經(jīng)面色蒼白頭暈?zāi)垦#瑓s還是撐著最后一口氣,努力將自己的孩子從魔鬼手中拽回來。
紅霧慢慢散去。
在偉大的愛意面前,它終于潰不成軍。
小野漆黑的眼眸恢復(fù)如常,自小在家暴的環(huán)境中長大,他比同齡的孩子更懂事,看到奄奄一息的母親,連忙用小小的肩膀撐住她:“媽媽,你別害怕,小野……小野會保護你!我們?nèi)メt(yī)院……”
宋悅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喜悅的一刻:“小野,你沒事了……”
“媽媽好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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