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
第九章
瑤光殿。
一美貌婦人倚在窗邊小幾,怒氣沖沖將手里茶杯摔到地上砸了個粉碎。而在她側面坐著的端方男人眉毛都沒抬一下,扶著杯蓋撥弄漂浮的茶梗,而后抵上薄唇。
“那武家都在掂量要不要結這門親事,你還有心思喝茶?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在這種方面擔心過你,怎么在這種時候去天香樓?惹出這種岔子?”
“去天香樓是受陸幀所托。”男人略略潤了唇就將茶盞放回桌上。
“就是陸幀,你跟他交好也不能影響了正事!他以后不過一閑散王爺,不必花那么多心思在他身上,”婦人捂著胸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準備了些許人參、皮草,你早些送去武家,跟武將軍解釋那只是個誤會,讓他還有思月放心。”
陸凌掀了下眼皮:“倒也不是誤會。”
“不是誤會?不是陸幀……”
“的確為他所托,但傳言的那些事并非誤會。”
婦人皺眉打斷:“難不成那種腌臜地方,你還真有心思去玩?”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陸凌看似好親近但其眼光極高,幼年時宮里會來些大臣貴族之子,有的長得玉雪可愛,有的甚是平平無奇,有的聰明活潑,有的略微愚鈍怕人,陸凌卻一視同仁,對誰都是一樣的溫柔禮貌,所有人都很喜歡他,連她這個母親都差點被陸凌給騙過。
可她后來見過陸凌在與一個小孩兒牽過手后,回到殿中嫌惡地用帕子擦了手心好幾遍。
那個孩子婦人還記得,是禮部某個大人的孫子,不愛說話性格有些畏人,除此之外便沒什么大毛病,如今聽說做了個小官吏,過著很普通的日子。
那么小陸凌就能識人,分得清高下參差,并作出最好的選擇,一個天香樓靠賣笑為生的妓子,她根本不信陸凌會如何。
所以那句你有心思去玩的問話只是慪氣,并不需要陸凌給她答案。
可偏偏陸凌直直看進他母親的眼睛,不閃不避,語氣平常:“那種地方的確不能讓我起心思,但那個女子確實為我所喜。”
那日的吻讓陸凌的心無比震顫,從指尖到背脊都酥麻,好似期盼已久的寶物失而復得,又好似自己無趣的人生終于在那一刻活了過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對一個女人產生這種情緒。
他承認白芙夭的小把戲贏了。輕輕的甚至可能完全沒放在心上的一點挑逗,就讓他丟盔棄甲上了勾有了癮,欲罷不能。
興許是在見到白芙夭第一面的時候他就被吸引,山莊落湖的那天并非他跟她的第一次見面,在更早之前,他喬裝出宮與手底下的暗線見面,在二樓吃飯的白芙夭一腳將想要調戲她的紈绔踢下酒樓,恰恰砸在他的馬前,勒馬抬頭看去,這女人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托著下巴趴在窗邊朝他丟了顆金裸子。
“這是賠那頭豬嚇到公子馬的錢。”
那天春光正盛,女人紅衣紅唇烈烈如昔就像全世界最耀眼的光,逼得他只一眼就移開視線,只是打聽到她的身份就沒有后來了。
想來,那個時候是他只是死死壓制著那份吸引力罷了。
可現在他覺得,擁有她的快樂遠遠超出對一些問題的介意,既如此,那就坦然面對。
婦人懷疑自己是得了幻聽,什么?那個女子?
先是愣住,接著就是滔天的怒火,她騰然起身,根本不敢置信:“陸凌!你說什么?你說你喜歡一個妓子?!”
陸凌指節在桌上有節奏地敲著,坦蕩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正因此,婦人也就越發惱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是什么身份你到底清不清楚?一個皇子居然喜歡一個、一個……”
她都說不下去,表情猙獰插在發間的金步搖氣得直抖。
“母親不也是從婢女開始才到如今。”
話音剛落,一道掌風便裹挾著滿腔怒意打來,陸凌背脊微微向后,單手抓住了母親的手腕。
“若是做皇子都得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那何必做皇子,又何必步步為營至今。”陸凌話音帶笑:“母妃不必生氣,從始至終我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而我想要的,一定會到手。不論是一個女人,還是至高無上的位置。”
在她咬牙切齒的目光中,陸凌將她的手又放在了腰側。做完這一切的陸凌發絲和衣襟絲毫未亂,還是謙謙君子溫和有禮的模樣。
“武家的賠罪禮我早已安排,但覺得能以一個婚約就可以隨意拿捏我,他們可就打錯了算盤。”他站起身,撩平衣袍,對婦人行了個禮就朝殿外走去。
任憑身后茶盞砸地、桌椅翻倒聲如何刺耳,陸凌都沒有再回過頭去,步履平穩堅定。
武思月等了兩天,這兩天里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心里跟被架到火上烤般,她有點后悔讓父親去宮里說訂婚推遲了,本來這婚事就是她好說歹說跟父親求來,傳言只說是那妓子勾勾纏纏,她不該懷疑的,依陸凌的品性怎么可能跟其他紈绔一樣,要是陸凌知道她脾氣這么大,聽風就是雨,會不會覺得她不好?
而且直到現在,陸凌也沒有給個解釋,她越等越不安,如果真把這婚事攪黃了,折磨難過的不還是自己?
越想越等不下去,武思月拾掇了番自己就往母親的院子去,結果才走到院口就看到里面堆了不少箱子,看上面的花色是從宮里抬來的,當下心情云開霧散,這箱子數量不少,看來陸凌是花時間準備賠禮去了,結果里面卻傳來父親憤怒的聲音。
“那小子還真當自己是回事!只是送東西過來,卻連一句解釋也沒有,這就是最雅正知禮的二殿下嗎?真是、真是——”
“什么都沒說?”
“若是有一句敷衍我也將就信了,偏偏是連此都沒有,看到來是根本不把我們武家放在眼里!既如此,這婚事——”
“這婚事我一定要!”武思月跑了進來,雖然是有些不合規矩但她是等不得了。
武將軍和武夫人都很驚訝,尤其是武夫人,她一直以嫡女的規矩教養武思月,把她教養成數一數二的貴女,結果,這是在干什么?
“你父親在和我講話,你怎么——”
“娘!我喜歡二殿下,就是他……那些是真的,我也要嫁給他做正妃!”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女兒——”
武將軍怒喝,武思月直接打斷了他,眼眶已經紅紅這次卻沒再流什么眼淚,雙手握拳捏得死死:“就是父親生的女兒才會如此!作為武家人,就一定能守護好自己的東西!嘉麟如此,我自己的夫君也是如此!所以,哪怕那是真的,我也可以讓二殿下最后只有我!”
這是平時的武思月絕不可能說出的話,她一向是溫雅、懂事、最嬌氣的人,武將軍睜大眼睛,實在不知道這個姑娘是否還是自己的女兒,他還想說什么卻被夫人按住了手,最終只能長嘆口氣:“既然你要如此選擇,那做父親的就不管了,以后是好是壞你都得自己承擔。”
“女兒知曉。”
不日天香樓來了位女客,紅姑接待這種客人其實不少,多的是人老珠黃有些家底,男人卻不回家的正室,像如此年輕又漂亮的姑娘,倒是少見。
她戴著面紗沒有露臉,只跟紅姑談了筆生意,將白芙夭的□□夜提前至三天之后,不僅如此還要大張旗鼓眾所周知,讓京城每個人都知曉,條件是所有的費用她可以全部包下。
穩賺不賠的買賣紅姑自然不會放過,白芙夭的□□夜自然是要萬眾矚目,更何況只是提前一些而已就能省錢,何樂而不為?
當夜,白芙夭便得到了消息,彼時她正在與謝靈瑯嘗嘗靈山寺新做的菡萏茶。
菡萏清雅,加入一點淡淡的苦丁,留香百味,別有風情。
謝靈瑯是謝家主家的小公子,受謝遂所托送過白芙夭幾次補品,后來自然成了白芙夭的朋友,前幾日去趟靈山寺,頭一回喝到這新奇的齋茶就想到白芙夭,于是跟寺里僧侶要了些帶過來給白芙夭一同品品。
他從紅姑那兒拿到了重制的邀請函,紅底鏤金燙面,比高門貴女出嫁的喜帖還貴氣,光這一項恐怕就花不少錢。
謝靈瑯看了內容很啞然,這上面的時間與白芙夭告訴他的不一樣啊?
“怎么會提這么早?這么臨時下帖,不少公子都不在京城,到時場面必定難看。”謝靈瑯皺眉。
“難看什么。還怕那天我會吃虧?走了十個,還是會有十個來,便是都不,你來,就夠有面子。”
夠有面子的謝公子耳根泛起淡緋色,他與白芙夭相處越久便越覺得此女見解獨到、隨性風流,多少雅識之士都比不上她,是真有心要給白芙夭捧場,若是有幸能成為白芙夭的入幕之賓,他樂意至極。
可——
“可那天武家設宴,我們謝家早答應武家,我為嫡子自然是要去的。”堂堂謝家最是知恩有禮,做不到先答應了別人又反悔這種事。
“武家?”
謝靈瑯點頭。
白芙夭這才揚起了精神。
拿起謝靈瑯放在手邊的金函,女人隨意翻翻便用指尖戳著它旋轉起來,紅色紙張在她指腹隨意跳動。
愿來已經行動了啊,武思月,真是小看了你。
提前把我推出去,將少爺們都請走讓我在那天成為一個笑話,再尋幾個腌臜漢子買下我折騰我,就是你想到的報復方法?
我是想當一個表子,但現在——至少現在你想要的話,我就偏不。
白芙夭冷笑一聲,將金函隨手扔到桌上,漫出來的茶水洇濕一角直至整個自己都變得模糊。
“沒關系,本來想就這樣湊合算了,突然有了點其他想法。不能來沒有關系,可能以后也不用來了。”
“謝公子,你剛剛說后日皇上要去靈山寺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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