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百密一疏
玲瓏心思,冰雪聰明。
千機公子對俞明嬋確實有道理。薛英嘆氣,她想到千機公子對金洬的評價,有謀無勇與她的弟弟正好相反。
【回去吧】
薛英感覺困不愿再思考。
與姐姐相望之時,薛英內心并沒有波瀾,她設想過無數與程雪喬再相逢的畫面,但當真正見到,只有相顧無言,正如陌路。
這樣也好。薛英再次嘆息,她確實累了。
俞澄昊的那句你應該比我更熟悉猶在薛英耳邊回蕩,先前她誤以為對方認出來她是誰,最后指的是程家先祖千里奔襲北昌的過往,是虛驚一場。
那場對北昌的襲擊是程家光耀的開始,然而曾手握寧國三分之一軍隊的鐘鳴鼎食之家,落敗的原因是向發誓效忠的王朝拔刀。
說來何等的諷刺,又何等的正常。
自古以來忠誠終抵不過富貴。
玉明殿內向輝看著陳瑞年上奏的密折,里面白字黑字的寫著,在薛英口中的住處,附近一名乞討十年有余的乞丐說那棟房子十年前沒有住過人。
“看來這薛英小姐撒了個彌天大謊。”向輝輕言。
殿下的陳瑞年一身冷汗,他萬萬沒想到第二次查竟會查出這么大的事。
要不是乞丐無意中透露出的消息,薛英的謊言可謂是完美無缺。
讓薛英的謊言出現破綻的乞丐在三年前逃命去了外地,今年才回來,見密探在宅子附近轉,好奇問了句是不是要買房子。
乞丐本想從陳瑞年派出去的密探那邊討點錢好過冬,沒想到這一談話竟然破了薛英布下的迷障。
薛英寫過她在那棟房子里住了差不多十年,密探上次調查,從鄰里口中確有聽到過幾年前房子里有一戶小姐住。
但是那戶小姐在房子里住了多長時間,就沒人知道了。
覷城的居民在三年前有不少人搬走,尤其是那棟房子所在的街上住的全是富戶,混亂發生后可以說十室九空。
陳瑞年收到密探快馬加鞭送回來的信,立刻轉交給向輝讓他定奪。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收起折子向輝把它扔進火盆,“讓那名密探最近留在覷城,三月前不要回來。”
陳瑞年拱手而立,“臣遵旨。”
向輝只字不提如何處罰薛英,陳瑞年當然不敢問,只是他難免為薛英惋惜,認為這份聰明才智但凡用在正途也比拿來騙人強,還騙的是敵國皇帝。
就在陳瑞年以為向輝會讓他退下時,他聽向輝問,“對了,你妹妹在佛學上可有精進?”
“舍妹愚鈍,最近未有頓悟。”陳瑞年不知道向輝為什么會提起自己的妹妹,硬著頭皮他說客套話,“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微臣在此替妹妹謝罪。”
幾個月前一位從西域帶著經卷回來的僧人入主宮內慈安寺,陳瑞雪以要與其交流為理由,越過哥哥陳瑞年,上書請求皇帝讓她進宮與高僧辯論,向輝欣然同意,賜給了她能出入宮闈的令牌。
這個舉動著實嚇到陳瑞年,奈何木已成舟,他也回天無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加囑咐,要陳瑞雪一定要按宮中的規矩辦事,切不可胡鬧。
向輝瞧著陳瑞年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問問而已。”
“辯經求道本是好事,等開春,孤就讓高僧出宮布道。”向輝輕描淡寫的說,他對佛道不感興趣,沒必要強留高僧在宮中,不如選個好日子讓人出去開講壇教育弟子。
陳瑞年不知道接什么話,替妹妹道謝未免太奇怪。
幸好向輝沒再多說讓他退下,陳瑞年如蒙大赦,就在剛才他都懷疑皇帝是不是想讓她妹妹也進宮,就像金家的女兒一樣……
比起在宮內蹉跎青春,陳瑞年更想讓陳瑞雪過平常日子,求佛悟道也好,世俗經濟也罷,做什么都比進宮強。
陳瑞年誠惶誠恐,出了玉明殿,快走出宮門,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向輝的心情好像很不錯,并沒有他預想的憤怒。
一瞬間陳瑞年蹦出個念頭,他擦了擦冷汗,有些事還是裝糊涂比較好。
無人的宮殿,向輝癱坐在椅子上,他笑了兩聲,低喚道,“高和。”
“臣在。”隱藏在陰影中的高和緩步來到向輝身后,“陛下叫臣可是為薛英小姐的事。”
向輝的聲音里掩蓋不住喜悅,“是,你去調整宴席的座位,把她調到我身邊。”他幾乎已經肯定薛英就是程雪英,這時向輝驚覺民間的傳聞居然有幾分道理,奈何真相遠比百姓的八卦更有沖擊力。
“陛下此舉可是會把薛英小姐推上風口浪尖。”高和并沒有按向輝說的做。
在興頭上被潑涼水的向輝收斂起笑容,“孤為皇帝,連讓喜歡的女子坐到身邊都不行?”
高和規勸,“陛下可為,薛英小姐不可為。”后宮的事高和遠比向輝更了解,“千日陛下都能等,何逞一時之興?”
兩人僵持一會,直到向輝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不改了,按之前的。”冷靜下來后向輝發覺高和說的非常對。
薛英此行目的不明朗,他貿然改變態度無異于把我知道你是誰這件事說出來。
“臣替薛英小姐謝過陛下。”高和說著跪下來。
向輝看他這樣積郁的怒氣徹底消散,再次笑道,“起來吧,你倒是會說。”抬眸望了眼頭頂的斗拱,向輝陷入另一個問題中,“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她?就像之前那樣……不過我先前去找她的次數也不多。”
“真想知道她費盡周折回來是要干什么。”向輝一瞬間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仿佛回到十九歲奔向覷城的那夜,那時他無比想找到自己的青梅竹馬,他有很多話對她說,可迎接他的是緊閉的城門和森嚴的守軍。
直到那是向輝才明白眾叛親離的滋味。
年少輕狂的他踏著親人的骨,戰士們的血,自覺能走過通往帝位的孤道。
程雪英是壓倒向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覷城外,年輕的皇帝終于承認,他至始至終都是個凡人。
“陛下不怕她要殺你?”高和突兀的問。
向輝為高和的問題大笑兩聲,旋即答道,“何為懼?她要殺我,是我之幸。”
置大道不顧,愛恨由他人,謂之深情也。薛英真恨他,恨到不顧天下大亂也要殺了他,那向輝反倒覺得快活。
比起被殺,被忘記更可怕,他寧愿薛英恨他,也不愿她不再念著他。
如果不能相愛,那他要做薛英最恨人。
站在向輝身后的高和無言以對,這時他也想說一句要向輝不要再犯王充容那樣的錯。
“放心她要是殺我,早就殺了,不用等到現在。”向輝自信的回答,“那日我在努金遭遇的伏兵,很可能就是她安排的,目的是要把領隊逼入絕境,可她沒預料到領兵的人是我。”
向輝下意識的想到哈努爾,這時他感覺不對味了,“高和,去置賢院把薛昭請來。”
薛昭是薛遠道的長子,同時也是薛英的親表哥,在覷城事變后他入置賢院修書。
“陛下是要問薛英小姐的事?”高和不明白為什么好好的要叫薛昭。
向輝反問,“孤就不能是請薛公子來敘舊?”
高和自知不能再讓向輝不高興,立刻不多問,去請人了。
待高和出殿門,向輝難得感受到不好意思的情緒,他請薛昭來是要問問,哈努爾和薛遠道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薛遠道要讓薛英去努金部找哈努爾而不是別人。
之前他對薛遠道和薛家三兄弟問過差不多的問題,他們四個沒有一個說的,全部咬死不知程雪英去了哪。
如今向輝知道以變成薛英的程雪英的去處,他想以此從薛昭口中撬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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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人偷看了紅杏坊的賓客表,左上三樓東邊最里間的貴客房每月十八號會對外出租一次,平時空置。”
夏真對向承和金濤總結最近內衛對紅杏坊的調查,托金濤的福,借著他仆人的身份,內衛的人算是正大光明混進去,且沒有打草驚蛇。
“昨日裝成金濤仆人的內衛去問能不能租那間屋子,紅杏坊里的人說那房不對外租,是老板娘會客的地方。”
向承一看金濤又在打瞌睡,拿起放在旁邊的書朝著他的頭輕輕拍了一下。
“小心點,這夜夜笙歌你的腰別閃了,”向承嘴上這么說說,心里卻想年輕就是好啊。
“二殿下這是哪的話,人家紅杏坊明明不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金濤紅著臉辯白。
坐在旁邊的夏真輕輕搖頭,“金二郎幾日不見都開始為花樓說話。”先前金濤為去花樓而窘迫的樣子夏真歷歷在目。
金濤氣急敗壞,“連你也這么說我,夏真你變了!”
端起茶水金濤一飲而盡,“里面有個姑娘我認識,人家孤身一人來永平,我能放任不管嗎?”他說完感覺這話聽起來好冠冕堂皇。
果不其然夏真幽幽道,“內衛執法時我經常聽人這么說,有些還說是那姑娘先動手,是那姑娘自愿的。”
“內衛還負責這個?”金濤發現他或許對內衛的職能有誤解。
夏真不語,內位抓的人多數是達官顯貴,而上了年齡的男人,除非不行,否則沒幾個不沉浸在溫柔鄉。
拍拍手向承拉回注意力,“清醒了吧?”他對金濤和夏真的關系能好起來很欣慰,但不代表他愿意為此耽誤正事。
正襟危坐金濤現在確實是清醒,還有心思提出疑問,“下個月十八號是過年的日子啊,千機公子回家團圓不來怎么辦?我們豈不是要撲個空。”
向承不擔心這個問題,他含笑望向金濤,“這不就要你出場?新年你在里面守著,要是那間貴客房沒人,我們就不動手。”
嘴角抽了一下金濤的眼中失去光芒,他這個浪子的名聲怕不是要徹底坐實。
“哎,你說這千機公子圖什么?”金濤嘟囔,要不是千機公子又是慫恿糧食商人舉報姜家,又是引努金部刺客入京,哪用他出入花樓。
此話一出夏真和向承同時看金濤。
被看的背后發毛,金濤小心的問,“有什么事?”
“沒有。”說著向承轉向夏真,“內衛帶走糧食商人,努金部刺客身上發現糧食商人店里的袋子,糧商的賬目上有明晃晃的紅杏坊購入糧食的記錄,且紅杏坊在黑市里是千機閣公開的據點。”
這是巧合嗎?向承認為不是。
夏真和向承想到一起去了,“郎君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查到的,是千機公子想讓我們查到?”
但還有件事,夏真又說,“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陛下還沒回京,薛英小姐和程家二小姐像的消息就從宮里傳出來。”如果說刺殺薛英和透露薛英的地址是哈努爾的計劃,那么努金部的貴女被皇帝當成替身的流言有什么用?
“這點確實迷惑。”向承被問住。
金濤聽到這里腹誹,可能只是千機公子覺得好玩。
這話他不會說,說了肯定會被嘲笑,要知道在看到那些資料前他真以為千機閣就是個提供八卦消息的松散組織。
嘆了口氣向承感嘆道,“薛英已如愿入宮,我們慢了一步,不能再慢第二步。”在得知薛英為向輝擋刀的那刻,向承明白皇宮薛英必入,誰讓人家下了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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