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抉擇
燈火縹緲,俞明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覺得事已至此不如問出來。
本來俞明嬋想自己弄清楚,然而她感覺要沒有機會了。
“你那日為何要針對薛英?”
俞明嬋說出薛英的名字一陣恍惚,曾幾何時她也念出這兩個字,或帶著憤恨或含著輕蔑。
即使是當年的程家二小姐也沒有讓俞明嬋產生如此復雜的情緒。
有時俞明嬋想還好是現在遇見薛英,更早點的話她們不會關系如此融洽。
柳倕兒懶得管俞明嬋的心思,只當她是好奇,其實她很想知道,俞明嬋要是知道薛英就是程家二小姐,她會是什么表情。
可話到嘴邊柳倕兒終歸是說不出口,她轉而解釋道,“薛英那個小侍女,應該是我妹妹。”
此言一出俞明嬋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我怎么沒聽你還有個妹妹?”世家大族基本上對彼此知根知底,要是柳家真有第二個女兒,俞明嬋不可能沒聽說過。
柳倕兒娓娓道來,“是先前養育我的那對夫妻的孩子,三年前走丟了,我一直在找,快找到的時候她死了。”
多么簡單,一個人的一生只用幾句話便能概括。
“你知道嗎,她死的第三天便是新年夜,那夜薛英和其他侍女打了一晚上的牌。”柳倕兒對薛英有恨,卻也知道不知者無罪,但薛英在小侍女死后還能若無其事的打牌實在是激怒了她。
所以柳倕兒在藍髓宮得到金洬暗示,沒多思考便按她說的去做了。
柳倕兒氣急,完全沒想過金洬明明有幾百種方法讓薛英知道那個傳言,可她偏偏選擇看起來最沒有殺傷力,同樣也是最荒誕的那個。
事后復盤,柳倕兒才明白看金洬這樣做的用意,一是告訴薛英真相,二是薛英知道柳倕兒的惡意,能堤防她。
“賢貴妃,你我真是同病相憐。”柳倕兒自嘲道,在她看來俞明嬋何嘗不是被金洬薛英以及向輝輪著耍?
她們自覺聰明,結果弄到最后,真相大白,終于看清丑角竟是自己。
不由的柳倕兒回想起得知向輝失蹤的消息后,俞明嬋與金洬的爭執,那句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猶耳邊回蕩,讓柳倕兒不得不感嘆,這句話即是說給俞明嬋,也是說給她。
俞明嬋看著柳倕兒的表情幾經變化,忽然感覺她關心的并不是現今局勢。
“你不難過嗎?”俞明嬋試探性的問。
“難過?”笑了笑,柳倕兒放下茶杯她直直看向俞明嬋,“我為誰難過?陛下?柳家?亦或是我自己?”
咬了下嘴唇俞明嬋沒有說話。
柳倕兒這時才明白她的心思,她先是嘆氣,接著不顧儀態的大笑道,“真是好笑,事到如今賢貴妃竟還相信咱們背后的那些世家大族能勝過陛下。”
說了這么多,俞明嬋根本聽進去,可能在她看來為小侍女找薛英的茬實屬愚蠢。柳倕兒感覺太可笑了,然而細想來,這何嘗又不是一種現世報。
柳倕兒過去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都死了做那么多又有什么用,真要錙銖必較,那天下人豈不是都要學王充容。
回首過往,柳倕兒笑的越來越激烈,直到她哭了出來。
俞明嬋見狀亂了陣腳,“也不一定……”
“閉嘴。”帶著哭腔柳倕兒打斷俞明嬋的話,“你不懂,你怎么可能懂,俞明嬋你生來什么都有,你當然不會懂。”
她說的字字泣血,正是從小知道自己不重要,所以柳倕兒才把別人看的不重要。柳家要她進宮,她就進了,要她說情她會提,有用是皇帝仁慈,沒用是她人微言輕。
即使成為貴妃,在柳倕兒心中自己始終也只是那個不被接受,見不得光的小東西。
她瘋了。俞明嬋默默轉頭,不再看流淚的柳倕兒,算是為她留下一份體面。
俞明嬋不認為世家必敗,她自幼聽父親講述家族呼風喚雨在亂世間縱橫捭闔的過往,在她的眼里世家大族雖有些衰落,底蘊卻仍在,這朝堂之上有幾人能與世家沒有關系?
哪怕是向輝登基都少不了世家的支持。
“我也不是什么東西都是生來就有。”俞明嬋辯解,即使她知道柳倕兒根本聽不進去。
四年前她心許的少年仿佛永遠不會信任她,哪怕她幫他登上帝位,為她壓下諸多反對之聲。俞明嬋始終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付出那么多,都換不到向輝的心意。
反觀程雪英什么都沒做,向輝卻一直將她放在心里,似一抹月光,又如徘徊的鬼影。
俞明嬋閉上眼她又看到那一幕,白馬黑甲,紅纓散開劃過銀月。
她與馬背上的向輝四目相對,那怦然加速的心跳,宛如對她今后境遇的靈犀一照。
薛英又是如何對向輝動情?俞明嬋想到這個問題,她也是被那月下的英姿所征服?還是因他的脆弱,沉迷于他流露出的些許溫柔。
俞明嬋沒問過薛英,她此時只感諷刺,人但凡動情,便會滿盤皆輸,女子尤甚。
感情對于女子來說或許是除性命外唯一能豪賭的東西。
-
萃苑被突然出現的叛軍團團圍住,永平的宮門守衛選擇站在了世家一邊。
薛英坐在大廳中間,身邊只有春柚和幾個親近的太監侍女陪伴。
這場變故來的太突然使得薛英還沒反應過來,宮門淪陷的消息便和叛軍一起傳到萃苑。
【真是選了個好時候】
薛英對走進萃苑來的俞澄昊打出手語。
“在下來是想問薛英小姐考慮的如何。”俞澄昊沒有遮掩,現在他雖掌握了永平城,但皇宮畢竟是皇帝所在的地方,想攻入要花費不少功夫,更不巧的是他必須速戰速決,因為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俞澄昊此次是趁著向輝把大將全部派出去攻打北昌聯軍,身邊無人可用時動的手,放在平常他絕不會冒險。
事實證明獨掌軍權并非是件全是好處沒有壞處的事。
在向輝登機前朝中武將就對他十分忌憚,后來程家和薛遠道的倒臺更是給武將們當頭一棒,都怕下一個死的是自己。
在恐懼的驅動下,不少手握重兵之人不是決定鋌而走險,就是請愿告老還鄉。
向輝成為皇帝依舊親自領兵上戰場,從不是因為他對打仗狂熱,而是他不得不這么做。
幸好現在的情況好了不少,向輝御駕親征的次數逐漸減少。
比如這次他就沒有去。
這對俞澄昊來說是個非常好的消息,在戰場上北昌人不一定能殺得了向輝,在永平城可就不一定。
【今日大局并非我能左右】
【你未免太高看我】
薛英手語這么打,心里卻在推測俞澄昊來勸自己的目的。
他都能走到萃苑那離向輝只有一步之遙,這種情況下她的支持并不重要。假如程家還在,那身為程二小姐的她說話還有些許分量,可身為努金部貴女的薛英目前只能說是普通女子。
說難聽點,薛英覺得她連努金部都不能代表。
除非,薛英有了個想法,俞澄昊沒辦法那么快的解決掉向輝。
果不其然下一秒薛英看見俞澄昊說,“把那套弓箭拿給薛英小姐。”
士兵們捧出從萃苑翻找出的那套有三支箭簇的弓箭,俞澄昊親自打開盒子,“當日在演武場看到薛英小姐的一箭雙雕,在下便想到家中所藏的這套弓箭。”
薛英沒有接過弓箭,她直白的用手語問,【你要我殺了皇帝】
身后的春柚用沒有感情的聲音念出,隨后大堂內陷入一片寂靜。
“他殺你叔伯兄弟,滅你父族,將你姐妹囚于寺廟,終生不得出,如此這般你竟不恨他?”
薛英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哪能不恨】
【可我這么做除復仇外無其他好處】
得知薛英這么問,俞澄昊知道她同意了,于是念出早已準備好的腹稿,“事成之后,我們將擁立先皇的遺腹子為皇帝,屆時你的姐姐程雪喬會成為當朝皇太后。”
程雪喬成為太后非世家本意,在他們看來這個皇太后該由世家女當,是俞澄昊勸服了他們。
很多被程家提拔上來的人,在暗中仍對對程家保有感激和忠誠。比如段裘。
以程雪喬成為皇太后垂簾聽政為條件,能換取他們的支持。
俞澄昊計劃等程雪喬成為皇太后便向她提出迎娶薛英,他相信程雪喬經過先前的教訓,這次一定會同意。
【好】
薛英終于接過弓箭。
【帶路】
春柚看到這個手語顫抖,薛英沒有帶上她的打算,但春柚想要跟過去。
“你要和你主子一起?”
俞澄昊的詢問讓春柚一陣瑟縮。
薛英笑了笑,又放下了弓,【那就來吧】
【不要礙事】
俞澄昊這下這次放心,要是薛英不說讓春柚跟去,那代表她可能有其他心思,帶上春柚,證明她確實是同意了。
“那還請薛英小姐在高臺之上抓準時機,成敗就在你一念之間。”
【放心】
薛英看著俞澄昊志得意滿的臉,臉上笑意更深。
在俞澄昊把弓箭拿出來的時,薛英就知道這絕對不是程雪喬的主意,要是她姐姐想做太后早就做了,還輪得到和俞澄昊商量?
薛英永遠不會忘記,封后大典結束的第二天,她因母親重病急著要返回覷城,程雪喬來送她,臨走時親自將鬼將符交到她手中。
鬼將符是程雪喬的嫁妝,同時也是程家送給太子最貴重的禮物。
正是這份大禮將程雪喬送到皇后的位置。
那日程雪喬把鬼將符交給薛英,就是做好太子將會失敗的準備,所以向自己最信任的妹妹交出底牌。
不是太子太弱,是向輝的勢力實在是太強,一隊鬼將不能扭轉大局,屆時她們的存在只會增加更多無用的殺戮。
薛英知道她的姐姐在三年來肯定后悔過,要是能調遣鬼將,太子說不定不會那么快的絕望自殺。
假如她強迫薛英嫁給向輝,程家或許不會拼個魚死網破。
薛英也知道程雪喬怨她,不然相見那天她不會說出程家只想要一個皇后,至于是誰不重要的話。
走出萃苑遙望著天上的月色,薛英想此時的程雪喬是不是也沐浴在這片銀灰下,想著怨著她這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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