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陸姿最近也沒打通劉璐的電話，她聯系上了小濯，才知道劉璐好幾天沒上課了。

        “阿姿，你想什么呢？”

        陸姿霍然抬頭，發現丈夫正疑惑地盯著自己，她忙不迭地彎了彎嘴角笑道：“快吃吧。”

        蘇則情心事重重地從餐廳出來，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道走著路，她同陪蘇則誼打了個電話，半天，蘇則誼才接起了電話。蘇則情問道：“則誼，你在哪里？出院了嗎？”

        “本來就沒什么事，醫生非讓我留院觀察一天，做個全面檢查。現在剛做完檢查。”蘇則誼不急不慢地回道。

        “報告出來了嗎？”

        “報告還沒出來，但醫生讓我出院了。”蘇則誼回道，她又關心地問道，“姐，你聯系了江宋渝了嗎？”

        “嗯，但是……”蘇則情收了話題，又問道，“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我下午約了林醫生。”

        “那我去那邊等你。”

        林醫生是蘇則誼長期咨詢的心理醫生。蘇則情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公司，無論去哪里她都容易胡思亂想，她想和妹妹在一起。

        到了心理咨詢中心，蘇則誼還在林醫生的診室內，而蘇則情就坐在門口等候，過了半小時，蘇則誼才出了診室。

        蘇則情同林醫生打了個招呼后，趁著妹妹去洗手間的時候，同林醫生聊了幾句，林醫生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醫生，面和心善，看起來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蘇則情問道：“林醫生，我知道你們不能隨便泄露病人的情況，但我還是想多問一句，我妹妹最近的情況好一些了嗎？”

        林醫生沉吟了會兒，沒有說話，蘇則情又道：“我妹妹十四歲發生了“逆行性遺忘”一直就沒有好起來。而最近她說她又出現夢魘了，這是不是和她十五歲發生的車禍有關系啊？”

        “則誼確實最近的狀態不是太好了，她和我聊的時候，說想起了十五歲的一些事了。”

        “姐——”

        蘇則誼已經從洗手間出來，打斷了蘇則情和林醫生的對話，林醫生沖著蘇則情笑了笑說：“具體，你可以問問則誼。”

        二人下了電梯，蘇則情開口問道：“剛剛林醫生說你最近的回憶好像恢復了一些。”

        蘇則誼沉吟了會兒，忽然定住腳步，看向蘇則情，說：“只是一些零星片段。”

        “比如說？”

        “我記起了父親的那輛白色的環衛車。”

        “環衛車？”蘇則情不解地看著妹妹。

        蘇則誼接著道：“爸爸失蹤的那天傍晚，有人開走了那輛環衛車。”

        “環衛車？”

        蘇父叫蘇天實，在23年前同他的情人一起墜海失蹤。而正是那一年，蘇則誼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時常做噩夢，那段時間，蘇則誼根本無法上課，最后是蘇則情陪著她睡覺，陪著她去學校，她才逐漸恢復正常，融入了周邊人的生活。

        “怎么可能？爸爸是上了一輛私家車，最后墜海的。”蘇則情眉頭輕蹙，眼中布滿陰霾。

        蘇則誼滾了滾喉嚨，又篤定道：“但是爸爸失蹤的那天，有人開走了他的環衛車。”

        “你確定嗎？”蘇則情臉上有些凜然之色。

        蘇則誼確信這段記憶是真實的，她沉吟片刻繼續道：“還有，昨天，我在醫院收到了一封信。”

        “什么信？”

        蘇則誼知道姐姐最近因為女兒被綁架的事情，魂不守舍。但是眼下，她想或許這封信同劉璐失蹤的事情或許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她從包里取出了那封紫色信封遞給了蘇則情。

        蘇則情眼神復雜地看了看蘇則誼，迅速地取出了信紙，看著信紙上的那一行字：

        【你的父親蘇天實沒有出軌，更不可能殉情。】

        蘇則情眼底巨震：“這封信是誰給你的？”

        “有人把這封信夾雜在水果籃里送給我。”蘇則誼不急不慢解釋道。

        “不可能。爸爸就是殉情而死的。”蘇則情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這個人一定知道爸爸消失的真相。如果爸爸不是殉情而死，他……”蘇則誼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他會不會并沒有死？”

        “你在開什么玩笑，爸爸如果沒有死，那么這23年他在哪里？”蘇則情質問道。

        蘇則誼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蘇則情的問題，她欲言又止地說：“可是現在我們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尸體，怎么能確認他已經死了？”

        “你忘了嗎？媽媽早就向人民法院申請宣告了他的死亡。他現在在法律意義上是個死人，”蘇則情板正妹妹的肩膀，繃著聲音，一字一頓道，“則誼，他消失了23年，活著的概率幾乎是0”

        “假如——”

        “假如什么？”

        “假如爸爸確實死了，但他不是墜海而亡，而是被謀殺的呢？”

        蘇則誼的話脫口而出，不止蘇則情滿臉震動，連她自己都被這個猜測嚇到。

        “都是23年前的事情了，如果這個人知道爸爸的死因，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們？”

        蘇則情蹙眉，心頭亂開了鍋，聲音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

        蘇則誼微微垂眸，情緒有點低落，她知道這時候不是探究爸爸死因的好時機，她有些懊惱此時把這件事告訴了姐姐，徒增了她的煩惱。

        兩姐妹在街頭冷靜了幾分后，蘇則誼才問道：“姐，你今天和江宋渝借到錢了嗎？”

        “他……”蘇則情也不確定，頓了頓，她才道，“他應該會答應吧。”

        街頭冷風瑟瑟，蘇則情挽了挽妹妹的手，手指冰冷，她不自覺地皺著眉讓蘇則誼在原地等候，自己去馬路對面把車開過來。

        她摸了摸口袋，發現車鑰匙不在口袋，而自己隨身的包包居然也不在，蘇則情暗道自己最近因為女兒的事情攪得情緒失控，丟三落四，連隨身的包包都落在了診室。她倏然回身，正要喊蘇則誼，卻猛然閉了嘴。

        離蘇則誼一丈的距離站著一個穿著一身黑色套裝，戴著黑色口罩，頭上還戴著一頂黑色鴨嘴帽的女人。而最詭異的是這個女人一動不動地盯著蘇則誼的背影看。

        蘇則情額間一跳，忽然意識到此人或許正是蘇則誼口中所謂的跟蹤者，她迎著冷風，“騰的”一下地往那人方向跑去。

        那個黑衣女人反應也很快，發現了蘇則情回身的動作，拔腿就跑。

        蘇則情連忙大喊：“則誼，就是那個人。”

        蘇則誼茫然回身，見一個黑衣女人在跑，她也加快速度朝著那人狂奔而去，兩個姐妹從不同方向準備圍堵此人，不過一米的距離就能把她抓個正著。

        這個女人慌了神，見兩面都有人來襲。顧不得人行道上的紅燈，橫沖直撞地翻過人行道上的柵欄，險些摔倒在地，但依舊沒有停下步伐，像是一陣風般往對面馬路跑去。

        直到人行道上的綠燈亮起，黑衣女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這個你追我趕的游戲，兩姐妹還是落空了。蘇則誼暗道可惜：“明明就快要抓到她了。”

        “你認得這個女人嗎？”蘇則情頭發凌亂，氣喘吁吁地問道。

        蘇則誼雙手撐著膝蓋，喘著大氣說：“沒看見臉，何況她包的那么嚴實。”

        “她為什么要跟蹤你，到底想干嘛？”

        蘇則情的神色愈發凝重，看來妹妹的話不假，她確實遭遇了跟蹤，而這人還有意寄了信給她。

        蘇則情努力把這人跟女兒被綁架的事情聯系在一起，卻依舊毫無頭緒。因為她每次接電話，對方用的都是變聲器。

        蘇則情靜下心想了想，問道：“你最近好好想想，你到底得罪了誰，會不會是酒店的客人？”

        蘇則誼沒有說話，她最近確實得罪了酒店的一位客人，前些天一個正妻來找丈夫偷情，本來作為酒店的工作人員都應該保護客人的隱私，但是蘇則誼抱著一幅看戲的心態，偷偷地給這位女性一些暗示，丈夫和小三一抓抓個正著，而那個小三又是酒店的長期住客，被正妻拖曳出酒店的時候還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思及此，這個小三要是想報復她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那個人又怎么知道她去看了心理醫生，又怎么會知道她爸爸23年前發生的事情呢？

        蘇則誼不自覺地心頭一顫，又道：“姐，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蘇則情臉龐緊繃，已然下了決定：“她一定還會再跟著你，我們一定要把她找出來。無論她跟劉璐被綁架有沒有關系，我們也得知道她跟蹤你的原因。還有她為什么給你那封信。”

        蘇則情把妹妹先送回了家后，才獨自開車回了家。電梯剛剛打開，她就看到丈夫站在門口跟一個女人道別，蘇則情定睛一看，來人是女兒的家教孟老師，今天確實是孟老師要來家中給女兒輔導英語的時間，但是女兒被綁架后，她只記得告訴了學校劉璐請假，卻忘了同劉璐的家教老師打招呼了。

        “劉璐媽媽，你回來了。”孟老師笑著同蘇則情打了個招呼。

        蘇則情面帶歉意道：“不好意思，孟老師，最近劉璐去了外婆家，忘了跟你打招呼，讓你白跑了一趟。”

        孟老師叫孟雪如，是蘇則情請的英語家教，和蘇則情歲數差不多。她長相溫婉，說起話來斯斯文文，眉眼彎彎，時時刻刻帶著笑意，劉璐很喜歡她，而蘇則情也挺喜歡她的。剛開始她還覺得奇怪，孟老師這么好的文憑和學歷應該隨隨便便都能在外企工作，怎么會好好地當個外教？后來她隱隱約約地從她口中得知，她自從嫁給丈夫后，就沒有外出工作。后來她決定同丈夫離婚后才決定自力更生，她這種年齡再找工作顯然不易，但還好她有托福證書，又有教師證，因此決定先兼職家教開始做起。她每周一晚上會固定來劉家為劉璐輔導英語，蘇則情為了和女兒一起進步，孟雪如上課的時候，她也會一起在房間聽課，做筆記。

        “哦，沒事。那我下周再來吧。”

        蘇則情客氣地笑道：“孟老師，我送你下樓。”

        “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我最近也搬到了這個小區。”

        蘇則情有些驚詫地看著孟老師，邊說邊陪著她下了電梯。蘇則情笑著問道：“孟老師現在是租在這個小區嗎？”

        “我也是前幾天剛剛搬過來的，”頓了一下，孟老師笑著看蘇則情說，“這里離我女兒學校近，也比較方便。”

        蘇則情點點頭，兩個人亦步亦趨地往前走去。蘇則情又道：“孟老師，真的很感謝你對劉璐的幫忙，她的英語成績能那么快提高都是你的功勞。”

        “劉璐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多時候她只是故意裝作不會。”

        蘇則情定住腳步，有些訝然地看著孟雪如，說：“孟老師，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她想引起你的注意。”

        孟雪如笑了笑說：“我有個和劉璐差不多年紀的女兒。所以特別能理解你作為家長的心情。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十分叛逆。她和我說，有的時候媽媽總是看不見她，只有變得最好或者最差才能被發現。”

        “我想劉璐只是在用一種方式來引起你的目光，”孟雪如看見蘇則情一直不說話，著急解釋道：“劉璐媽媽，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蘇則情忽然想到劉璐，眼睛發澀，但強忍著眼眶的眼淚，硬是揚起了個笑意道：“，沒有，孟老師，直到今天我好像才知道劉璐在想什么。”

        “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孟雪如欲言又止。

        蘇則情繼續追問道：“孟老師，你說吧。”

        “劉璐，希望下一節英語課，她能一個人獨立上。”

        “她對你這么說的？”

        “她說你在旁邊的話，她總是覺得被監控。”

        聞言，蘇則情才發現自己想要靠近女兒，卻反倒女兒誤會自己在監控她。

        “沒想到劉璐是這么想我的，可我是真的想和她一起學好英語，”蘇則情自嘲地笑了笑道，“下次，就麻煩孟老師分開給我們上課吧。”

        二人亦步亦趨，不知不覺走了一大段路。最后，孟雪如在一幢樓底停住腳步，對著蘇則情笑了笑道：“劉璐媽媽，我就住在這幢樓。”

        蘇則情不自覺地仰頭看了看這幢樓上的樓號，18號樓。

        她又不自覺地看了看樓旁邊的物業管理處。她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孟老師，您是什么時候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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