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我求你了，則誼。”

        蘇則情環顧了四周，夜晚的急診室還是人滿為患，此時，蘇則誼忽然提高聲調的一句“報警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無論是劉璐的事情，還是你被家暴的事情，都該報警不是嗎？”蘇則誼半屈著膝蓋，攥著姐姐冰冷的雙手問道。

        “再等等，我很快就能找到璐璐了。”蘇則情嘴角打顫，使勁地抿著唇看著蘇則誼。

        蘇則誼不再說話，過了會兒，劉慕平已經包扎好傷口走出了急診室，他垂著頭，眼眉低垂地喊了聲：“則情。”

        蘇則情沒有應他，他又對著蘇則誼說：“不好意思啊，則誼，我們兩夫妻的事情，還麻煩你大半夜跑一次，”

        蘇則誼心下有氣，沒有給劉慕平好臉色，而是冷冷道：“既然你也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蘇則情在背后連續叫了幾聲“則誼”，蘇則誼也沒回頭。直到到了醫院大門門外，蘇則情才追了上來，她把剛剛則誼為她披的外套還給了蘇則誼，眼眸里流淌著脈脈暖意：“則誼，我們是一家人。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都會站在彼此的身邊，對嗎？”

        “姐，我不站在你這里，我還能站在誰那里？”蘇則誼眼里閃著盈盈淚光，再望向蘇則情之時，發現她已經紅了眼眶。

        蘇則情沒有說話，蘇則誼呼了口氣，看著面前發白的熱氣，對著姐姐說：“姐姐，從前你不會這樣的。”

        “我從前怎樣？”蘇則情懵懂地看著妹妹。

        蘇則誼定定地凝視著姐姐，一字一頓道：“從前你是保護我們的人，現在我希望你能保護自己。”

        蘇則情費盡地把淚水咽了回去后，又道：“馬上就要交贖金了。我只想湊到錢。其他的事情，我想放一放。”

        蘇則誼沉吟片刻，問道：“劉慕平，是看到你和江宋渝見面了？”

        “我不知道。”蘇則情搖搖頭。

        蘇則誼看了看蘇則情脖頸上的紅色痕跡，心口一揪，最后把身上的圍巾取下，環在了姐姐的脖子上，又擁了擁蘇則情，她意外發現，自從劉璐被綁架后，姐姐仿佛一夜消瘦了下來，她的身子搖搖晃晃仿佛就要倒下去。她安慰道：“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則情咬著下唇，用力點點頭。

        急診大樓燈火通明，而遠處卻是一片漆黑，蘇則情立在原處，她就這么迎著冷風，目送著蘇則誼消失在那片黑暗中，才重重地嘆了口氣。

        她緩緩地回到了急診大樓，丈夫獨自坐在了白色的長椅上，見她回來，讓出了個位置。

        “我們回家吧。”蘇則情沒有想坐下。

        但劉慕平還是攥著她的雙手，眼里有著深深的悔恨：“則情，我剛剛……”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那樣，可是你知道，璐璐她這么久都沒有消息。我真的很著急，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蘇則情始終面無表情，他又道歉道：“則情，你原諒我好嗎？”

        蘇則情沒有正眼看劉慕平的眼睛，她沉默地在長椅的另一邊坐下。劉慕平默默地移動了距離，坐在了他的身旁。似乎沉默了很久，蘇則情才低低說：“剛才，我是在物業調取監控，我想看看女兒是幾點消失在監控里的。”

        劉慕平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找到線索了嗎？”

        蘇則情揉了揉前額的碎發，沉吟片刻后搖了搖頭說：“她八點多出現在小區，可是她沒回家，又出去了。”

        “她是幾點出去的？”

        明晃晃的冷燈照著劉慕平包扎傷口的白色紗布，蘇則情看的有些入神，過了很久才收回視線，平靜道：“沒有找到她出去的監控畫面。”

        劉慕平驚詫地看著她，疑惑不已：“你的意思是她還在小區里？”

        “我不確定。”

        蘇則情眼尾下垂，望著前方，像是自言自語道：“慕平，你會不遺余力地救璐璐的對嗎？”

        “則情，你在說什么話，我是她爸爸啊”

        蘇則情霍地旋過頭看向丈夫，劉慕平眼眸幽黑、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可她卻莫名有些害怕。她害怕這個男人，害怕他無端地憤怒，害怕她找不到女兒就死在他的手上。

        現在女兒被綁架了，她沒有頭緒，卻又深陷在一攤泥濘中。

        她不知道該相信誰。

        “我希望璐璐回來之前，我們不要再爭吵了，好嗎？”蘇則情壓低聲調，輕輕道。

        劉慕平點點頭，他把妻子攬入懷中，蘇則情卻渾身止不住地在發抖。他輕聲問道：“是不是很冷？”

        “嗯。”

        劉慕平松開了妻子，把身上的大衣披在了蘇則情的身上，指腹微微使勁，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呼了呼熱氣。

        “則情，我們回家吧。”

        丈夫的聲音溫軟，差點讓蘇則情懷疑剛剛扼住她喉嚨的男人并不是他。

        陸姿同江宋渝吃完早飯后，便各自分開，陸姿駕著車并未直接去了律師事務所，而是徑直往南區的城中村駛去，她按照印象中的地址在一個破舊的矮屋前停住，她敲了敲木門，許久未有人回應。

        她又喊道：“小濯，你在家嗎？”

        半天沒有人回應，陸姿又等了會兒，門被推開，來人是一個怒氣洶洶的五十上下的女人，鼻尖長著一顆黑痣，有些兇神惡煞，她不耐煩地打量了陸姿一會兒問道：“你找誰啊？”

        陸姿禮貌沖著女人打了個招呼，又問道：“這里本來住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請問你知道他們去哪里了嗎？我……”

        長著黑痣的女人還沒等陸姿說完話，就態度極差道：“不知道不知道，真晦氣，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做什么的。總是有人來搗亂。”

        “搗亂？”陸姿猜想面前的人就是房東，追問道，“您就是房東太太吧，之前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你是他們什么人啊？”

        “我是……”陸姿遲疑了片刻，回道，“算是朋友吧。”

        房東女人指了指大門，瞪著眼說：“你看，這大門給人潑了紅油漆。我好不容易才弄干凈的。”

        陸姿定睛地看了看大門，破舊的棕色大門上的確殘留著一些奇怪的紅色油漆，女人又帶著陸姿進門，那是一個簡陋的一室兩廳，從客廳走進，繞過玄關是個廚房，再走進去是兩個臥室，其中的一個臥室內擺著一張小床，床邊擺著一個書柜，而另一面墻上還貼著幾張明星海報，應該走的太急，書柜里還留著幾本書。

        陸姿取下其中一本英語輔導書，里面還塞著幾張英語試卷，上頭寫著清秀地寫著孟濯的名字。

        “你看看這窗戶，本來裂了一大塊。我這兩天才找人給裝上的。”房東女人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番，“也不知道那對母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時不時就有人來搗亂。這鄰居都有了意見。”

        陸姿蹙眉，神情專注地又問道：“一直有人來騷擾他們嗎？”

        “對啊，你說我倒霉不倒霉，租金沒拿多少，倒是惹了不少是非。”

        “為什么不報警？”陸姿又問道。

        “欸，你這問題就問得好了，我每次想報警。這個孟小姐就讓我別報警，說他們很快就搬走了。”

        “也不知道這母女得罪了誰，來人兇神惡煞就像是高利貸，可這個做媽媽的啊斯斯文文的啊，不像是干壞事的人。”

        陸姿陷入了深思，沉默了會兒，忽然問道：“那你知道他們搬到哪里了嗎？”

        “不知道呢，昨天還有個男的帶著一伙人來找他們呢。跟著的那伙人就不像是好人。”

        從出租屋出來，陸姿臉色暗了好幾分，她暗自倒了口冷氣，孟濯能和她的母親搬去哪里呢？

        她撥通了孟濯的電話，半晌，對方才把電話接起。

        “小濯，你在哪里？”陸姿追問道。

        孟濯壓低聲音說：“陸律師，我在上課。”

        “你和你媽媽搬到哪里了？是不是最近發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幫你忙嗎？”陸姿一口氣追問了好幾句。

        聽筒對面忽然變得死寂一片，陸姿一直在無聲地等待著對面的那個女孩答復，就這么等了半晌。孟濯啞著嗓子說：“陸律師，謝謝你最近對我和媽媽的幫助，我們現在搬了新家，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了。”

        “你們搬到哪里了？”陸姿又追問道。

        “搬到一個秘密的地方，他不會找到我們的。”

        “小濯，你別那么天真了。你和你媽媽早晚會被找到的。逃避是沒有用的，眼下只有我可以幫你們的。”

        陸姿緩了緩口氣又說：“讓你媽媽和我接電話好嗎？”

        “陸律師，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但我們真的不需要你的幫助了。”

        話落，電話已經變成了忙音。陸姿急急地回撥過去電話，而孟濯已經關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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