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走來，女孩連忙抹了淚痕，從悲傷的思緒中回轉過來。既知道記憶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人。她理解唐三要為母親，為妻子復仇的心情，可站在武魂殿的立場，她也理解比比東所做的一切。她想恨他，恨他欺騙自己、利用自己，可捫心自問她對唐三始終都是恨不起來，畢竟他曾多次救自己于危難，畢竟他是自己深愛的人，畢竟他是自己傾盡一生也無法忘記的人。雖然不恨卻是有怨，因為疼愛她的老師和鬼爺爺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女孩冷聲道：“你來這做什么？”

        唐三有些奇怪，女孩對他的態(tài)度與剛才相差甚大，說這句話時，明顯帶著怨氣。他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女孩，不過他并不在意，仍舊平靜道：“我能看看你的武魂嗎？”

        “武魂？你剛才不是都看到了嗎？”

        唐三盯著她白嫩的小手，直言道：“我想知道你手中握住的究竟是何物？”

        女孩甚是驚訝，她手中的東西，雖是個實物卻看不到其形貌，連李澤都沒發(fā)現(xiàn)，他是怎么知道的？想想又不覺得奇怪，因為他是唐三，他總是與旁人不同，似乎沒有什么事是他辦不到的！

        低聲呢喃了一句，“你果然還是這么聰明！”

        唐三微微疑惑看著她，“你說什么？”

        女孩略作思量，說道：“如果我剛才沒看錯，你的右手上應該還有一種武魂吧！”

        唐三暗自詫異，他能看出女孩手中的異樣，全因紫極魔瞳看到她體內有道氣機從氣海行至陽池，女孩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右手上還有一個武魂的呢？

        念及此，唐三擰眉問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女孩知道他一向心思重，這么問已然是已經起疑，她收回冷漠的態(tài)度，微笑道：“剛才看你右手上好像握著東西，我只是猜測罷了，可是被我猜對了嗎？”

        原來只是猜測，唐三松開眉眼，說道：“方才聽你談論武魂，頗有見地，你好像對武魂很了解？”

        女孩并未表現(xiàn)的很心虛，只言：“我喜歡看話本，話本上說大陸的武魂有千千萬萬，每一種都有不同的作用，那些話我也在話本上看到的！”

        女孩的話，唐三半信半疑，沒再深究，他只想解開自己心中的困惑，問道：“我能看看你手中那個奇怪武魂嗎？”

        女孩想了想，“我也想看你手中的武魂，不如我們同時伸出右手亮出武魂，你覺得如何？”

        女孩只想確定他右手上的武魂是不是昊天錘，雖然是昊天錘的可能性很大，她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若他手中沒有昊天錘，這一世，她們之間有沒有可能成為朋友。

        唐三沒想到這個女孩如此精明，他手中的武魂既然隱而不出，就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凡事為自己留一條后路，這是他行事的基本原則。在老槐樹下時，他的手緊緊握著并不知道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武魂是什么，到了僻靜處從新將它喚出后才得知是個錘子。他對武魂不甚了解，剛才看那些孩子有的武魂為鋤頭，有的為鐮刀，這些都是農具，也都是廢武魂。他家開鐵匠鋪的，錘子對他的而言除了打鐵也無其他用處，他心中隱隱覺得這應該也是一個廢武魂。未多做猶豫，說道：“這個辦法倒是很公平！”

        二人同時攤開手掌，摒棄雜念。片刻后，在唐三掌心浮現(xiàn)出一柄小錘子，錘子上電流波動，發(fā)出吱吱作響。

        唐三手中的昊天錘將女孩剛才抱的那一絲絲希望徹底打碎，女孩盯著他的手掌，暗自感慨：“昊天錘，果然還是昊天錘！縱使周邊的人與事都與從前不同，我們之間的立場卻未曾改變，我們終是宿敵！”

        女孩看著那把錘子又陷入了從前的回憶當中，種種無奈涌上心頭。

        于此同時，唐三也定睛看著女孩的手掌。白嫩的小手上掌紋仍舊清晰，用肉眼的確看不出任何變化，然而在他眸中泛出的兩道紫光下卻能隱隱看見一塊色澤透明，形態(tài)如竹之物。此物細長，說是像竹卻只有兩節(jié)。唐三暗自猜測，這難道是一塊還未形成的水玉？這種武魂又有何作用呢？

        不禁擰眉看向女孩，發(fā)現(xiàn)她也正看著自己，眸框已微微濕潤，眼中神色有悲傷，有無奈。

        唐三不知女孩為什么總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問道：“為何你每每看我都是如此悲傷的神色？”

        女孩回過神來，從悲傷中擠出一絲苦笑，“以后……不會了！”

        這句話她不只是告訴唐三，也是在告誡自己。

        唐三并不明白女孩說這話的意思，望著天邊的夕陽，往村子人煙處走去。

        女孩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眸中有不舍，也有堅定。

        已是黃昏，驕陽斂去刺眼的光芒，依山而落。女孩與哥哥坐上馬車，沿著彎曲的山路晃晃蕩蕩往城中而去。

        唐三回到家，看見院中那棵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大樹，不知何時樹上已開滿雪白小花。幾許花瓣在微風中飄落，給的粗糙的地面鋪上一層薄薄白霜，唐三拿起一旁的掃帚將三千花葉掃盡。

        不久后，屋內傳來略帶滄桑的男子之音。

        “你回來啦？”

        聽到叫喚，唐三放下掃帚進了屋子。

        屋內一個男人坐在鑄造爐旁，用手拉著風箱，不斷給爐子加大火力。此人一頭烏發(fā)，并未梳理，臉色泛黃，胡子拉碴，略顯蒼老。看著莫約剛過而立之年，眼神卻像歷盡了世間滄桑。

        此人正是唐昊。

        “父親，您睡醒了！我去給您熬點粥！”

        唐昊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沉聲道：“你今天可是跟著村長去了老槐樹下？”

        唐三微微遲疑，才道：“父親，您都知道啦？”

        去覺醒武魂這件事是村長做主帶他去的，并未得到唐昊的同意，因此唐三當心唐昊會有所不悅，畢竟在這里他是自己的父親。

        唐昊沒有停下手中的風箱桿，繼續(xù)道：“我雖不想讓你去，卻也無法阻止你的決定！決定便是選擇，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武魂吧！”

        唐三原以為唐昊會怒斥他一頓，如今這種的態(tài)度顯然是已經接受了，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攤開手掌，一棵剛發(fā)芽的藍銀草浮現(xiàn)在其上，泛著淡淡藍色光芒。

        唐昊見到小小手掌上的藍銀草，眸光瞬間變得無比溫柔。上前幾步，直勾勾盯著唐三的手心，愣神了許久。

        唐昊看藍銀草的眼神與女孩看他的眼神極為相似，這讓唐三極為困惑，問道：“父親，您怎么了？”

        聞言，唐昊似從遙遠的回憶中醒過神來，轉身又走到爐子前坐下，繼續(xù)用力拉著風箱，看著爐中的時而猛烈，時而微弱的火光，眼中露出失落之色。

        他的神色唐三看在眼里。

        “父親，為我覺醒武魂的李大叔說藍銀草是廢武魂，您也是這樣認為的對嗎？”

        唐昊沉默了許久，才道：“藍銀草的確是廢武魂，但你的卻不同。”

        這話讓唐三更加困惑，注視著唐昊，問道：“為何我的會不同？”

        唐昊神色暗淡，并未回答他的問題，拉了幾下風箱，便站起來。從爐中拿出一塊燒紅的鐵，隨手拿起一旁的錘子，一下一下朝紅鐵砸去，屋子里又開始哐當作響。

        唐三心中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父親自己手上還有個錘子武魂，父親看見它會不會還如剛才那樣失望？

        唐昊用力揮著手中的錘子，不知是否是打鐵太過用力，錘子的木柄“啪”一聲斷成兩節(jié)。唐昊輕嘆一口，將手中那一半的木柄丟到火爐中，他就站在一旁，看著它被烈焰燃燒，眼神晦暗。

        唐三看出父親眼中的焦躁，張開右手，喚出電流涌動的錘子，說道：“父親，您用這個錘子吧！應該會比較結實！”

        唐昊轉過身來，見到他手中浮現(xiàn)出一把昊天錘，驚訝不已。

        唐三不解唐昊為何忽然神色巨變，怯聲道：“父親，您怎么了？”

        唐昊沒有回答，只緊緊抱住唐三，不覺紅了眼眶。

        唐三訝異，自懂事以來，父親從未這樣抱過他，又問道：“父親，您到底怎么了？”

        良久后，唐昊收斂心緒，說道：“你的先天魂力是多少！”

        唐三道：“是先天滿魂力，李大叔并未發(fā)現(xiàn)我手中有個錘子，他說藍銀草是廢武魂，即便是先天滿魂力也難成氣候！”

        聞言，唐昊大笑了幾聲。對他道：“小三，你做的很好！”

        自他記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父親稱贊。唐昊雖未明說，唐三也能猜出定是因為手中這個錘子的緣故，故而問道：“父親，這個錘子它不是廢武魂對嗎？”

        唐昊輕嘆一口氣，又轉為一臉愁容，“小三你記住，若非到了生命攸關的境地，絕不要輕易拿出手中的錘子！”

        唐三微微點頭，雖不知父親為什么這么說，但他知道父親定是為了他好。至于手中的錘子究竟叫什么，父親既然不肯說，也定是有他的道理，他會找機會尋找答案，不會急于這一時。

        此刻，唐三忽想起今日在槐樹下遇見的女孩，她的武魂極為怪異。故說道：“父親，我今日遇見一個女孩，她的武魂像水一樣透明，握著的時候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卻看不到它的形貌，父親可知道這種武魂叫什么？”

        “透明如水？”唐昊微微皺眉似在認真思考。他活了三十余年還真未聽過有這樣的武魂，既未聽過就不是幾大宗族的人，也并非是強者。

        念于此，對唐三道：“大陸上的武魂千差萬別，我也未能一一知悉，武魂除了一脈相傳，還有發(fā)生變異的可能，許是那個孩子與水有緣，才會得此武魂！”

        與水有緣？唐三望著院中那棵結滿白花的大樹，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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