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洪森不會講國語。

　　聽起來也比較吃力。

　　他直接無視了鄧莉君的話。

　　扭頭對丁賢說：“你老豆老媽離了澳門，你可不能走，初五到家里來，我和你藍姨給你做大餐。”

　　丁賢初六才會去香江，反正有時間，他就答應下來：“好，我準時到。”

　　何洪森又隨口叮囑：“一個人來就行了，也不要帶禮物。”

　　他不想讓鄧莉君也跟著去他家。

　　當著丁賢的面講出這句話，這是相當不待見鄧莉君。

　　何洪森也知道氣氛尷尬：“阿賢你是大忙人，今晚要見很多熟人，不用一直陪著我，去應酬吧。”

　　說完自顧離開。

　　鄧莉君等左右無人時。

　　她低聲說出自己的看法：“這位何先生，講話有些輕佻。”

　　丁賢安撫她一句：“何生聽你講國語，以為你故意讓他難堪，他才沒有邀請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鄧莉君口吻平淡：“我不是說這件事，他家門再高，與我沒有什么關系，他愛請不請，我不稀罕巴結他。”

　　丁賢道：“那你說他輕佻，又是從何而來。”

　　鄧莉君不吐不快：“他剛剛講，香車靚女多多益善，這是把女人當物件，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他就是開了一個玩笑而已。”

　　丁賢解釋：“他性格是這樣，想到什么說什么，你不必當真，另外他是港澳名紳，注重名聲，你以后不要再非議他。”

　　這一番話，讓鄧莉君紅起臉：“你是怪我在背后議論別人的是非嗎？”

　　丁賢耐著性子：“我的意思是，不去評價別人好壞，也不需要在乎別人目光，何生怎么講話，那是他的事情，你無視掉就不會有煩惱，包括今晚宴會廳的所有人，你別管他們怎么想怎么說。”

　　丁賢很奇怪，鄧莉君常年在外演出，應該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聽過更難聽的話，她以前是怎么應付與調節的？

　　其實鄧莉君沒有那么敏感，她就是擔心丁賢受何洪森影響，真去多多益善。

　　鄧莉君甚至不希望丁賢去參加何洪森的家宴，但她才與丁賢拍拖不久，干涉不了丁賢的行為，所以她就拿何洪森的言語說事。

　　等宴會結束，晚上回到酒店，她會繼續給丁賢吹枕頭風，讓丁賢疏遠何洪森。

　　不管丁賢會不會聽她的話，反正她要說，不說她不痛快。

　　她不是唯唯諾諾的人。

　　她與丁賢正聊著悄悄話，姑姑丁兆芬與姑父梁文翰忽然尋到了跟前。

　　“阿仔，你大伯有事找你。”

　　丁兆芬隨手拉住鄧莉君：“讓莉君陪著我，你去見你大伯。”

　　丁兆芬對鄧莉君很不錯。

　　主要是丁兆芬覺得弟弟丁兆廉家里人丁太單薄，希望侄兒丁賢早點成家生子，其它都不重要，因此她對鄧莉君與丁賢拍拖樂見其成。

　　其實丁兆芬對之前的林清霞也很滿意，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如果不是丁賢大伯多事，說不定現在就有孩子了。

　　丁賢知道姑姑對鄧莉君態度和藹，就聽從安排，與鄧莉君暫時分開，獨自去見大伯丁兆庚。

　　丁兆庚與小羅寶待在一起。

　　小羅寶還是為了之前談的事情，他是鐵了心，要介入到隨身聽的生意里。

　　早前他向丁賢提到綠村電臺，結果丁賢看不上。

　　他就決定加一下注。

　　等丁賢走到跟前，他熱心說：“阿賢，剛才我與你大伯聊到了紅酒，他退休后準備去種葡萄，但是莊園還沒有著落，正好我在波爾圖投資有酒莊，等他辦完離休手續，到時我會邀請他去酒莊參觀，如果他滿意的話，我會把酒莊轉讓給他，你抽空也可以去度假。”

　　波爾圖有酒城稱號，是葡萄牙最大的釀酒基地。

　　丁賢覺得大伯在莊園里過退休生活很不錯，他贊成大伯購買酒莊：“那可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小事一樁。”

　　小羅寶趁機提要求：“剛才咱們在停車場講的也是小事，你是不是也給我一個痛快？”

　　丁賢說：“酒莊經營得當的話，盈利還是非常可觀的，你投資有這種高價值的產業，照樣可以賺大錢，根本不用參與隨身聽的生意，你又何必執著？”

　　小羅寶有苦講不出。

　　自家的情況只有自己知道。

　　近年來，小羅寶在世界各地做投資，在不少行業都投了錢，但虧損居多，罕有盈利的項目。

　　他確實在波爾圖投資了不少酒莊，但葡萄牙做釀酒生意的商人多不勝數，競爭非常激烈，他連年都在虧損。

　　原本在澳門做博彩有暴利，但生意都被何洪森搶去，眼瞅著何洪森的財富越攢越多，小羅寶卻在坐吃山空，他心里難免會著急。

　　從小羅寶目前調研的情況來看，華記隨身聽最有把握賺到大錢，若非如此，小羅寶也不會放低姿態與丁賢商量。

　　有關酒莊的情況，他也給丁賢講了實話：“波爾圖的酒商比杜羅河的魚都多，這些商人很多都是世代釀酒，每天待在莊園里研究紅酒的口味，我雖然投資了這個行業，卻常年住在澳門，并沒有親自打理酒莊生意，如何與他們競爭？我的酒莊并沒有油水，僅僅是風景好，適合去養老度假。”

　　小羅寶盡力游說：“阿賢，我愿意轉讓綠村電臺給你，再把酒莊轉讓給你大伯一座，合作的誠意真的很足。”

　　“這算什么誠意？”

　　丁賢搖頭發笑：“綠村電臺對我可有可無，沒有這間電臺，絲毫不影響我做廣告，更不會影響華記產品在澳門的銷量！你的酒莊在波爾圖滿大街都是，我隨便尋找一個業主，就能收購到風景更好甚至可以盈利的酒莊，為什么要去買你的撲街莊園？”

　　這些根本不是籌碼。

　　小羅寶旋即接了一句：“但我要求也不多，僅僅是一個代理權而已。”

　　“也對。”

　　丁賢不想多費唇舌，他直截了當的講：“昂扣，我不隱瞞你，華記已經在歐洲成立分公司，以后旗下產品都會直營銷售，歐洲代理商會陸續取消，這是公司政策。”

　　“莊懷禮也會取消？”

　　“我會第一個取消他。”

　　“那你大伯家的親戚呢？”

　　“也不會區別對待。”

　　小羅寶一聽，扭頭瞧了瞧丁兆庚。

　　丁兆庚朝他攤攤手：“華記是阿仔創立，他一言九鼎，誰也改不了他的決定。”

　　小羅寶登時拉長了臉：“那你為什么要答應說情？”

　　丁兆庚呵呵一笑：“我答應說情，但我沒有答應一定說通啊。”

　　嗨？你這個老無賴。

　　小羅寶來了火氣：“那酒莊我也不賣了。”

　　這種威脅毫無意義，他不賣，丁兆庚可以在波爾圖找到大把更劃算的賣家。

　　丁兆庚渾不在意，反而規勸了小羅寶一句：“你要考慮清楚，阿仔準備投資歐美的連鎖市場，他已經入股了美國的梅西百貨，你把酒莊便宜賣給我，以后你的紅酒不愁銷路。”

谷</span>　　丁兆庚所講，并不是假的。

　　一個月前華記黃埔與希爾頓公司完成一筆交易，收購了歐洲三間五星級酒店，分別位于德國、荷蘭與比利時。

　　丁賢已經給舅舅孟政鴻下達指示，前往歐洲建立華記分公司，等到今年四五月份，分公司就能成熟運營。

　　到時候，華記隨身聽的歐洲代理權就要被全部收回。

　　歐洲代理商是由莊懷禮與丁兆庚親家在擔任，等取消他們的代理權以后，丁賢不能置之不理，他需要給這批親友尋找新生意。

　　丁賢經過慎重考慮，決定扶持他們創業，創業的方向就是連鎖百貨。

　　丁賢精心選擇百貨行業，原因主要有兩點。

　　其一是百貨賣場牽涉到終端銷售，對華記電子的未來發展至關重要。

　　其二是百貨賣場的供應鏈龐大，并擁有豐厚現金流，有利于丁賢未來在全球各地的融資與投資。

　　在丁賢的規劃里，他不會讓連鎖百貨成為華記旗下子公司，總部會設在葡萄牙，董事會構成主要是丁賢親戚與歐洲合作伙伴。

　　丁賢只持股，并不參與日常運營。

　　也就是說，丁賢未來創立的連鎖百貨會成為一間地道的歐洲公司，其實這也是因為歐洲百貨行業競爭太激烈，老字號品牌不計其數。

　　丁賢的策略是以并購方式來壯大規模，把總部設在歐洲，收購不會遭遇障礙，亞洲公司沒有這樣的優勢。

　　但是，丁賢對這間歐洲公司的控制，并不會像中華煤氣、大亞礦業那樣撒手不管。

　　等連鎖百貨成立后，丁賢會精心設計董事會的席位，以確保他擁有左右決策的能力。

　　這一次丁賢到南洋出完差，他不會立刻返回香江，而是會繞路去歐洲，主要任務就是考察歐洲各地的百貨市場，并幫助莊懷禮與丁兆庚親家，給百貨公司的組建做先期規劃。

　　原本丁賢考慮的股東人選并不包括小羅寶。

　　不過小羅寶忽然提到的一個歐洲連鎖品牌，讓丁賢改了主意。

　　“阿賢要投資連鎖百貨？”

　　小羅寶馬上來了興趣，他對丁賢透露：“我手上持有葡萄牙最大零售商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的一成多股份。”

　　他為什么會持股這家公司呢？就像是丁兆庚所講，為了給他的紅酒打通銷售渠道。

　　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的總部在里斯本，連鎖賣場遍布整個葡萄牙，但葡萄牙的酒商實在太多，市場又太小。

　　去年葡萄牙的總人口只有九百萬，只比香江多一倍，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的連鎖店收入并不比香江的惠康超市多。

　　這也導致小羅寶的紅酒仍舊滯銷，他持有的股份也增值不大。

　　此刻聽丁賢要投資連鎖賣場，小羅寶就說：“我認識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的董事長，葡萄牙當局的大boss我也經常見。”

　　他倒不是吹噓，他在葡萄牙政商界都有熟人：“如果阿賢你愿意，我可以給你撮合這筆生意，讓你把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給收購下來，先在葡萄牙的零售行業站穩腳跟。”

　　他是隨口提議，卻正中了丁賢的規劃，丁賢最初的打算就是先在葡萄牙并購一間連鎖百貨公司，然后再慢慢向外擴張。

　　丁賢問他：“昂扣，你愿意幫我這個忙，到底圖什么？我先說好，代理權肯定沒有，如果你想成為華記產品的供貨商，我可以考慮。”

　　“我對供貨沒有興趣。”

　　小羅寶不愿意做工廠，但具體做什么，他又想不出來。

　　考慮了一會兒，他信口開河的講：“不如咱們合伙搞百貨？歐洲人搶遍全世界，一個個富的流油，去歐洲做連鎖零售，肯定能賺大錢，你的百貨公司成立沒有？我愿意拿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的股份與你換股。”

　　丁賢沒有表態，只說：“我的百貨公司總部會設在葡萄牙的里斯本，過幾個月后，我會去葡萄牙考察，你也可以去，到時咱們再商量合伙的細節。”

　　“你講清楚一點，到底是幾個月后？”

　　“我馬上要飛去南洋出差，出差日期不確定，但最遲五月份前，我一定會趕到里斯本。”

　　“等你準備飛去的時候，先打電話通知我，我再趕去與你見面。”

　　“可以。”

　　丁賢表示沒有問題。

　　定下這個約會后，丁賢又舊話重提：“在我去南洋期間，你可以與我大伯談一談綠村電臺與酒莊的價格。”

　　小羅寶皺皺眉頭，顯得很不樂意：“你不愿意給我代理權，還想要我的綠村電臺？我最多把酒莊賣給你。”

　　丁賢無所謂：“你不賣電臺，那咱們也不用合伙搞百貨。”

　　小羅寶郁悶壞了，心里也無比糾結。

　　他其實并不心疼一間電臺，澳門屁大一點的地方，才幾十萬人口，電臺根本賺不到什么錢，以前把電臺攥在手里，是為了掌握輿論，但自從前年葡萄牙駐軍撤離后，澳門輿論界已經成為左派的一言堂，留著電臺已經沒有什么用處，賣出去沒有關系。

　　關鍵是跟著丁賢做百貨，將來是賺是賠呢？

　　小羅寶一時權衡不出來，他就不著急下決定：“你讓我考慮考慮，反正你五月份才去里斯本，我考慮兩三個月都沒有問題。”

　　“隨你便嘍。”

　　丁賢并不催他，因為綠村電臺早晚都會賣。

　　啰啰嗦嗦講了這么多，小羅寶講的口渴，自顧去找酒喝。

　　等他走開后，丁兆庚問丁賢：“你真要讓小羅寶入股到百貨公司里？”

　　丁賢瞧著大伯：“我計劃就是去并購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他持有一成股份，原本就是股東，總不能攆走他吧。”

　　丁兆庚提醒了侄子一句：“小羅寶家族在葡萄牙有影響力，選他做合伙股東沒有問題，但何洪森估計會不滿。”

　　丁賢說：“初五我去何洪森家里拜年，到時我會提一提這件事，要是何洪森表態，他有辦法促成赫羅尼莫.馬丁斯集團的收購，并把小羅寶從股東名單里驅逐，那我就與何洪森合伙。”

　　如果何洪森沒有這個能耐，那他最好把不滿咽到肚子里。

　　丁兆庚拍拍侄子肩膀：“你做生意有章法，我放心的很！就是你談朋友太隨意了一些，原先你談一個女演員，現在又談一個女歌手，你對藝人就這么偏好嗎？”

　　丁賢不回應：“大伯，買酒莊的錢我給你報銷，私事你就不要管啦。”

　　丁兆庚被侄子給逗笑：“怎么，拿酒莊賄賂我？不是我對藝人有偏見，這個圈子烏煙瘴氣，誰進去，作風都會變的不檢點，你去娶一個窮家女，都比她們合適。”

　　丁賢好無語：“我就是在這個圈子起家的，我也不檢點？”

　　丁兆庚忽然硬起語氣：“反正她們別想嫁進我家門，我不會去管你，但我能管住你老豆老媽，不讓你老豆老媽認她們，不信你試試？”

　　丁賢從來不與長輩頂嘴。

　　他好言好語的商量：“大伯娘的老媽好像是西班牙人，我再去馬德里給你和大伯娘買一座古董城堡，你看好不好？”

　　丁兆庚瞪了侄子一會兒。

　　他叮囑道：“去南洋出差的時候，別忘了給家里打電話。”

　　說完走開了。

　　這件事也沒了下文。

　　等今晚宴會結束，丁賢開始給下南洋做準備。

　　初六那天，他攜著鄧莉君前往香江，白天在和記大廈處理了開年公務，晚上搭乘班機飛赴新加坡。

　　新加坡也是丁賢此行考察的第一站，他的商人朋友郭賀年與黃廷方親自到場接機，并護送他下榻在烏節路的香格里拉大酒店。

　　到這時，丁賢在南洋的考察行程也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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